第二天天色未明,卢毁便跳将起来,说道:“是时候了。”
单知县一夜未睡,听到动静也走出来,玉龙衣向来觉轻,也惊动了。
卢毁打着哈欠说对玉龙衣说道:“牵上你的马,到那三官井边去。”
玉龙衣牵了万里横行,单知县走在前面带路,卢毁晃晃荡荡地跟在后头。到了三官井,卢毁说道:“只要叫你的马往这井里撒上一泡尿就行了。”
玉龙衣不由得问道:“这算什么解药?”
卢毁一边在身上左挠右挠一边说道:“这马不是寻常的马,它的尿极能除阴毒幽秽,比什么符水都有效。”
单知县也是将信将疑,但到了此时,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便上前对玉龙衣行礼道:“这位公子,单某代全县百姓恳求你,万万叫你的马儿行个方便吧!”
玉龙衣忙还礼道:“单大人不需如此,这本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在下不知道是否真的灵验,莫要白白污染了这井水。”
卢毁哼哼一笑,道:“这井水左右是喝不得了,时辰一过可就要等明天。”
玉龙衣听他如此说,便拍了拍万里横行的头说道:“这是积德的好事,你就勉为其难吧!”说着递给它一把青草。
万里横行从来有这么个毛病:早起吃头一口草的时候必定要尿。
结果自然是一大泡尿都哗啦啦撒到了井里,不过片刻,那井水竟如沸腾了一般,上下翻滚了足有一盏茶时候才平静了。从井底飞出三颗紫红色的光点来,玉龙衣不久前曾见过,知道这东西是三尸神,但她手上既有灵尊纹,这些东西怎敢在她面前逞强?飘忽着飞走了。
单知县被唬得心惊胆战,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卢毁道:“这便是那三个人的冤魂,如今已不成气候了,天亮被阳光一照就消散了。”
单知县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接下来下官该如何做?”
卢毁道:“你只需叫人知会各家各户前来三官井打水给病人喝下去,怪病立刻便解了。”
单知县等不得这一声,忙亲自去各家叫门了。
这里卢毁看着玉龙衣道:“前路艰险,你多保重。”
玉龙衣一笑:“多谢先生。”
卢毁挥挥手道:“如此我就走了,后会有期吧!”说着便晃晃悠悠地走了。
再说楂县的百姓,听了单知县的话都来汲三官井水,拿回家去给病人喝了,那肉瘤眼见着就干瘪了下去。虽然是病人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性命终究是无碍了。
单知县自然欣喜,对玉龙衣千恩万谢,又将这三官井从此改名叫做龙马井。
此时已经在楂县城外的卢毁,正骑着他的那匹瘦驴站在山坡上回望。身边不远处有一位身穿道袍头顶绾着个小小发髻的老妪,也骑在一匹健驴上。
那老妪眼睛望着山下,却是对卢毁讲话:“你到底还是忍不住去见她了?”
卢毁说道:“师父,难道你就不想见一见吗?这天下至贵之相,哪一个相士不想亲眼目睹?”
原来这老妪不是别人,就是卢毁的师父迟慧了。
迟慧缓缓摇头道:“万物有灵,天道有常。像你我这样的人本就是多余的,若是再倚仗自己有些微的见识,便妄图干预世事,那就更加罪无可恕。你此番耐不住心魔,非要来见一见她,可知你自己的劫难就快要到了?多亏你没多嘴透露天机,否则更不知要怎样。你且随我走吧,从此不要再踏入红尘一步了。”
三日后楂县封锁解除,玉龙衣便离开了这里继续赶路。
一路饥餐渴饮,无甚记述。
不过十天便已进了梅州境内,梅州地处三国交界,只须再走几日便到沸海了。
这日正值午时,玉龙衣策马进了枫城,只见往来之人皆配刀剑,眉目间多带狠厉之色,不禁想那怪人所言不虚。
天气暑热,不便急于赶路。玉龙衣寻了一处最好的客栈,要了一间上房,洗去一路风尘,另换了衣衫方才下楼。
客栈老板忙向她拱手道:“公子爷想必是要找地方用饭,若是信得过在下,不妨就去对面的醉仙居,那里水陆鲜货色色齐全,楼上临窗的座位景色亦颇为可观,保证你喜欢。”
玉龙衣笑道:“听名字那醉仙居和你这睡仙楼倒像是一家开的。”
老板呵呵笑道:“实不相瞒,那店确是小人兄弟开的,在本地甚是有名,公子去了便知不是我夸口。凡在那里吃过的,没有不叫好的。不然凭的什么招徕客人呢?”
玉龙衣也笑道:“这个不须你说,单看这进进出出的食客便知到了,但不知此时可还有好座位。”
老板忙道:“公子爷不须顾虑这个,我们兄弟早就说好的,他那里每天最好的座位都要留几处给我店里的贵客,我叫小二陪您过去。”说着叫过一个小二来,命他带玉龙衣去醉仙居。
玉龙衣又叮嘱道:“老板千万将我的马喂好,它脾气大,小心踢到人。”
老板道:“不消公子吩咐,小人尽知道,一定命人小心伺候着。”
玉龙衣点点头,走出店门,径自去了对面酒楼。楼下多是些短衣打扮的习武之人,呼喝之声不绝,聒噪不堪。
二楼的客人相对斯文些,一桌桌坐在那里谈天说地,细听也都是些江湖上的话头。
酒楼老板正在二楼柜上记账,玉龙衣看他和客栈的老板果真有五六分相像。
那小二跟酒楼老板说了几句,那老板忙满脸堆笑,说道:“公子爷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今天最好的座儿还空着,小的这就带您上去。”说罢在前面带路,玉龙衣随着他上了三楼,只寥寥几桌客人,却是赏景的居多,酒菜以精细取胜,不似楼下那等山盘海碗。
原来这酒楼北面正临着梅江,清流一带,帆影点点,颇有可赏玩之处。玉龙衣要了几样招牌小炒和一壶花雕,自斟自饮甚是悠闲。不一时,菜便上齐了,尝了几筷,倒也算得美味,只是滋味偏重,不宜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