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你们!”乔凡不可置信的喊道,心里多少有点庆幸,他原本都以为一飞机的人都死绝了,没想到意外发现了两个活的,激动的连之前的恐惧都消散了不少,“你们没事!”
小胖子笑嘻嘻道:“我与弟弟原本就打算趁着那飞行器飞行途中回到蜃楼界,自然不会有事了。”
换言之别人都死了,乔凡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只是叹了口气,没什么别的感受。
“等等。”他突然想起什么,“那蓬莱上空多日出现的海市蜃楼也是因为你们?因为你们想回来它才出现的?让飞机失事的气流也是因为你们——”
“不不不,凡凡想多了。”小胖子被误会了也不生气,仍旧笑眯眯的摆手,“我与弟弟正是因此事才下界的。”
“自九百多年前以来,蜃楼界与云海下的结界效力不断减弱,近年以来更是摇摇欲坠,因此这段日子云海人老是能够隐约看见仙洲岛的影像,好在罡风不断,尽管罡风的起因也不明朗,但好歹断绝了云海人想来蜃楼界的念想。”
那小瘦子一板一眼的念完,活像一个人形的siri,听得乔凡恨不得捏着他的脖子,挤痘痘似的把他的话给一次性挤出来。
“那我来到这里也是被你们俩给顺带捎来的?”
“不是。”小胖子摇头,“虽说凡凡就是吾王让我们来找的人,但我与弟弟也在苦恼应该如何把你带上来,要知道,蜃楼界的结界对外人十分排斥。”
“你王?”乔凡十脸茫然,“你王找我做什么?……等等,你们两人身后跟的队列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在往前走,就不能让他们停一停?”
说实话,娶亲的队伍和送葬的队伍不是应该不兼容才对吗?
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与这俩小崽子“过命”的交情,这点要求应该很容易得到满足才是,那小胖子再不靠谱,他那弟弟看着也很沉稳,谁知道他打错了算盘,这两兄弟无论胖瘦都是一个德行,完全没有让队列停下来的意思,反而齐齐朝他作了个揖。
“吾王是鬼界之主,名为尽生,蜃楼界的守夜人。”
乔凡终于察觉不妙,开始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他注意到了,那小胖子身后送葬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群描画着细长双眼和血盆大口的纸人。
“等等,你们做什么,让他们停下来,有话好好说!”
“怕是不行了。”那小胖子仍旧笑的喜庆,活像农村的求子图,“我叫七童。”
“我是九童。”
名为七童和九童的两兄弟对视一眼,齐齐往边上一站,让花轿和棺材在乔凡惊恐的眼神中先行通过,异口同声道
“奉鬼界之意,迎接乔公子下鬼界。”
这特么听上去跟恭迎乔公子下地狱有什么区别?!
乔凡还没来得及张嘴叫,就被棺材和喜轿迎面撞成了一块锅包肉,下一瞬间就发现自己坐在了花轿里,那花轿虽然有窗户能看见外面的景色,实际上却被封的密不透风,乔凡感觉自己像是被锁在了一个木箱子里,更惊悚的是他发现自己换上了一身喜服,而且明显是一身偏女性化的衣服。
乔凡敢肯定七童和九童不会伤害自己了,但这依旧不代表他原意被这样对待,更何况江楼月在另一边独当大敌,他怎么可能会就这么跟别人跑了。
“放我出去!”乔凡踹了一脚轿子壁,结果力道五倍反噬回了他自己身上,差点没把他踹晕过去。
“劝你别再尝试,鬼界嫁娶礼一旦举行,绝不可能被人为破坏。”
“太好了太好了呀!九童你看,是喜礼,迎接凡凡的是喜礼!”
乔凡不知道什么是嫁娶礼,也不知道一个不知所谓的喜礼有什么好开心的,他看队伍又走了起来,是越来越着急了,拼命捶着窗框喊道:“小胖——七童,七童你听我说,江楼月,江家的那位夜君还在那边,你要带我走可以,我得先告诉他一声,和他一起走,七童?七童?!”
七童站在轿子外笑的一脸遗憾:“抱歉呀凡凡,不可能的,鬼界只会邀请云海下的客人,何况喜礼开始了,你未来就莫要再想着江家那眼高于顶的夜君了。”
“你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眼高于顶了?不是,你听我说,这肯定有什么误会,楼月不是那样的人,七童?九童?!”
七童九童对视一眼,不再回答,九童高喝一声“起轿”,两边的纸片人再次抬起了轿子,走进了逐渐从四周扩散开来的浓雾里,消失不见了。
尽管每一个鬼面人都死成了一把黑灰,江楼月还是将每一堆黑灰都检查了一遍才沿着乔凡消失的小路赶去,一路上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当初他还在学堂时先生所说的话。
玄门课业共分为两种,一是术法,二是仙洲史,年轻人都要前往温家书院进行学习,而仙洲史的学习任务中又以“永夜症”为重中之重,一代又一代人死在了这个问题上,堪称蜃楼界的未解之谜,学术界的剌头。
永夜症形成于鸿蒙初成后千年,八百浮岛十之有三受其害,近千年来更有慢慢加重的趋势,目前无解。这个无解不光是前人的答案,也是江楼月学成百年后各方奔走后无奈得出的结论,他从没看到过永夜症暂停扩散,直到乔凡上界。
所以他才对乔凡产生了兴趣,违背了一开始和弥夏说好的计划,亲自赶往山县岛,又答应一路护乔凡平安,就是想看看乔凡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原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人发现了乔凡的不同寻常,毕竟随着永夜的无可挽回,多数玄门之人也选择了听之任之,像他这样每时每刻都要看看的少之又少,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截杀,他一开始选择带着乔凡走小路也是想再次把这伙人引出来,问个究竟而已。
那鬼面人要杀了乔凡向云海下复仇,江楼月觉得纯粹是瞎扯,但说乔凡是黑夜之始也不可能,毕竟永夜曾因乔凡而暂停,而如今他出事,黑夜又再次蔓延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么乔凡究竟是谁?一个普通的云海人哪里来的这么大本事,那伙鬼面人杀乔凡究竟是想救蜃楼界还是想害蜃楼界?沉眠上万年的树人为什么恰好赶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偏偏还唱了禁曲。
江楼月当初随口一说时可从没想过自己的“婚约者”能带来这一连串的反应,自己也是一头雾水,焦躁的很。而更让他焦躁的是——乔凡出事了。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因为他的自信与自大,乔凡出事了,他食言了。
江楼月自小明白一诺千金的道理,还从来没这么难受过。
江楼月赶到小路尽头,猛地停步,闭眼绕着原地赚了两圈,细细的感受着什么,忽然眉峰一挑,举剑一扫,剑气过处枝折叶落,密林纷纷让道,露出了先前乔凡看见的那条黄土大路。
鬼气,十分浓郁的鬼气。
江楼月心里倏地一紧,良久后才慢慢松下来,像是暴雨将至前微妙的天晴。
鬼界是个传说,向来无人踏足......未知代表变数,吉凶未卜。
他原本可以在此止步,乔凡进了鬼界就别再想出来,他最初的目标也算是达成了,但永夜症的解决是否真靠乔凡姑且不论,江楼月想起一路同行时乔凡小心翼翼跟自己说话的模样——很久之后才学会如何有话说话,而不是胆怯的试探——又想起他护着自己,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模样,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别扭,怎么都不是滋味。
远空闷声作响,片刻后白光划破天际,闷雷推搡开浓密的夜空,跟随江楼月梵音剑的指示劈向黄泥大路上乔凡最后消失的地方,在大路上轰出了一个深坑。
“鬼界。”江楼月喃喃道,忽然一笑,“鬼界?”
任谁也休想再从他手中抢走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