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钓鸟是一把好手,乔凡啧啧称奇,但做吃的明显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他自然而然扛起重担,从对方手上接过来一看,哟呵,俩麻雀。
“我上学时还能见着大鸟,如今只有这些小的了。”
两只麻雀不如巴掌大,乔凡问:“你上学时是多久之前了?”
“大约五百年前。”
乔凡:玛德,妖怪。
这么一算,江楼月徒手钓大雕那会儿,人类社会还处于农业文明,就连西方的日不落帝国也尚未开始工业革命,环境污染不严重,鸟自然就多。这么一想,好像还是他们的错。
乔凡拎清楚了这关系,无语了一会儿,说道:“.…..抱歉啊。”
江楼月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冲麻雀一扬下巴:“你怎么吃?”
就好像乔凡下一秒就要猎奇的开始茹毛饮血了似的。那两只麻雀听到了死亡的号角,一只开始垂死挣扎,一只挺直装死,乔凡说:“火烧?”
“火呢?”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笑了起来,乔凡一边摇头一边说:“我们就傻吧,你不能用仙法,我又没法生火。”他说着要放了这两只麻雀,被江楼月制止了,问道,“怎么了?”
“活鸟不可入蜃楼界,朝云海下放。”
“为何?”
“飞禽会伤及蜃楼界根本,祖传的规矩。”
说起来,上界后的确从没见过活的飞禽,乔凡下意识觉得这规矩简直奇葩,但也不好说什么,依言把那两只麻雀放回了云海里。奇怪的是那两只麻雀非但没忙着逃命,反而绕着乔凡飞了两圈,像是感恩又像是尊崇,乔凡觉得有趣,心想这蜃楼界的鸟还挺有灵性。
不吃东西不是办法,乔凡绕了一圈,决定在林子里转转,总能找到一些野果。考虑到情况微妙,江楼月决定和他一起去。
幸运的是,牧林里人迹罕至,地方又太大,区区几只牧鸟也不一定能走穿,于是植物疯长,越往深处越高大,乔凡看见几株银杏,甚至是云海下的四倍高,就更不用说那些生命力顽强的野果了。
乔凡在一堆灌木丛中找到了覆盆子,一个有半个巴掌大。
“真幸运,这东西好吃,还解渴。”乔凡开心的解开外袍,摘下来放了上去。
覆盆子熟透后呈深红色,像是一个个小颗粒凑在了一起,刺长得密密麻麻,还长在杂乱的灌木丛里,着实不能算很美。江楼月皱眉,看了看乔凡,又看了看那一捧,问道:“这是什么?”
“覆盆子,你没吃过吗?”乔凡问完,想起江楼月还真不太可能吃过,于是拿过一个在身上轻轻擦了擦,递给江楼月,“尝尝?”
江楼月看着眼前的覆盆子皱眉,没立马接过。
“不会比你的酒味道更重,挺甜的,试试吧。”
江楼月这才接了过去,原本只打算咬一口,没想到这东西嫩的很,一咬就溅了满手的汁水,为了不让整只手都沾上,江楼月只好一口吃了下去,酸酸甜甜的,口舌生津。
乔凡笑了笑:“好吃吧,我小时候买不起好吃的,只好逮着机会溜出去,就为了找这个,长大后才知道这是覆盆子。”
江楼月点头,学着乔凡的样子从灌木丛里摘了一个放过去,问道:“云海下也有这个?”
“有,不过没有这么大,只有这么点。”乔凡放下手里的东西,给江楼月比了比,“不光这个,银杏、野葡萄、桃子、西瓜,什么都有。”
提起云海下,江楼月的兴致明显比先前浓了许多,他问道:“有人吗?”
“有,很多。”
“生活如何?”
“太平盛世,安居乐业,人们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下去……也不是每个地方都太平,也有些地方在打仗。”
江楼月垂眸:“和蜃楼界一样……”
“不然呢?”乔凡有些好笑,“不是,你眼中的云海下到底是怎么样的啊。”
乔凡终于发现了违和感在什么地方,他这救命恩人的脑回路好像不太对,似乎对云海下脑补过一些很不得了的东西,就说怎么有时候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见了一朵苟延残喘后绽放的奇葩。
江楼月又摘起了覆盆子:“我没见过,也没人见过,大家都只在传说中听过。”
乔凡好奇道:“传说中如何?”
江楼月皱眉。
乔凡心里卧槽,心想不会吧,难道就一个传说还触犯了你们的保密协定?我看那些小老板说的挺爽的啊。
“云海下与鬼界一直并为蜃楼界两大传说,云海下存在的时间久于鬼界,相传千百年前曾有过一场大战,成了不毛之地,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乔凡:……?!
那我不是成了个饿死鬼?卧槽,谁传的谣言?!
“.…..假的,都是诽谤,一定是诽谤,谁告诉你们的。”
战争固然有,截至乔凡穿越为止,世界级的大战就有了两次,更不用说数不清的区域性战争,但还从没有过战后一蹶不振的,更不用说不毛之地,问过地球村人民的意见了吗?
“见过你之后我知道是假的了。”江楼月让乔凡别激动,覆盆子都碎了,“灾难之地出来的人虽说我没见过,但不会像你这样……”
乔凡全当他这是夸奖了,还是有点气呼呼的,出来之后才有爆棚的“地球人自豪意识”,任谁听到自己的家乡被污蔑都不会很开心:“以后,我回云海下的时候,你若是有兴趣,就跟我去看看,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江楼月看他。
“别不信,我们那里有几百个国家……就像你们这里的浮岛,每一个国家都有不一样的习俗,我出生的国家和蜃楼界最为相似,你要是有兴趣,我们还可以漂洋过海,去看看对面的洋风光,你肯定没见过。”
江楼月一笑了之,没太放在心上,但对云海下的生活还是很向往,乔凡不是很明白他这向往从何而来,因为在他看来蜃楼界的繁华程度不输给什么地方,只能当江楼月是觉得“没看过的总是最好的”。
“你在云海下身份高贵?”
乔凡老脸一红,干咳一声:“那倒没有……虽然比不上你,不过也还行……别笑,招待你总是没问题的!”
就说了你不要笑啊!你再笑小心我把你给带下去看大剧现场啊,千千万万人对着我山呼海啸高声说爱我,你怕不怕!就问你怕不怕!
但这说出来太羞耻,乔凡实在没好意思说。
乔凡翻了个白眼,老实交代:“云海下没有太多身份地位,吃穿住行,都得靠自己挣……”
“你挣够了?”
江楼月今晚真是非常好奇,不明白云海下到底有什么好好奇的!乔凡只能认为江楼月把自己当做研究云海下的样本了。
“不瞒你说,还在还房贷——你知道房贷吗?就是自己的房子,一次性买不起,因此把钱分成好几份,每月还一点——工作刚有些起色,就来到这里了。”
乔凡摊手,说起这个还是有些无奈郁闷,也不知道他不在的日子里给剧团添了多少麻烦,虽说他的番位还不足以造成灾难式的影响,但还是不好的。
江楼月不是很懂,只好将心比心,以此类推,认为乔凡这样应该就好比他过去上学练剑时,好不容易得到了大显身手的机会,却不小心被困进了秘境,着实郁闷,但又不太明白有什么事能比仙法修为更重要,于是问道。
“那为何不选择留在蜃楼界?”他想了想,“仙法、修为、长生、地位,这些我都能直接给你,你不需要打拼,也不需要再还……房贷。”
这种粗壮的大腿如果是在云海下遇到的话多好啊啊啊我也想投胎一个好人家少奋斗十五年啊你们懂不懂!刚出道时,看到很多人轻轻松松风光靓丽,乔凡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也就说说而已了,他自认为全须全尾好手好脚,沐浴着新世纪的春风长大,实在长不出以色侍人的骨头。
话说回来,如果他真有这意思,当初偶像剧刚拍完,凭他的脸和名气,早就从了,哪里等得到现在。
“谢谢啊,大佬,有你这句话我也算有靠山了。”乔凡感动的吸吸鼻子,表情浮夸,“但还是不了。”
江楼月不明白大佬的意思,推断这可能是一种尊称,默然接受,问道:“为何?”
“蜃楼界很好,但这也是你们蜃楼界的人代代相传,辛苦创立下的东西,我一个外来无本的人,有什么资格坐享其成,对你们这里的人多不公平。”
覆盆子摘了很多,乔凡很有良心的没有赶尽杀绝,给那覆盆子丛留了点遮羞布,把自己的打包好了。
“别人给的,再好也是别人给的,镜中花水中月,搅和一下就没了,哪里有自己挣来的舒爽呢对吧。”乔凡拿包袱起身,挺不好意思的对江楼月一笑,“我打个比方,你比介意,就好像你练剑,你是愿意自己剑法独绝天下,一剑霜寒十四州,还是愿意请个一剑霜寒十四州的保镖呢。”
他这么一比喻,江楼月就懂了,虽说依旧不明白有什么事比仙法与修为重要,但有责任感、自爱、自强的人在一些时候总会受人尊敬,尤其是在同类面前。江楼月最初只觉得乔凡有趣,现在倒生出了一点好感,觉得无论如何,与这个人结识,一路同行,总不会是件跌份的事。
“明白了,我会送你回去。届时便拜托你了。”
乔凡走在前面,回头:“嗯?”
夜空、森林、参天古木、皎洁的月光,白衣白雪唯有耳尖一点红的江楼月悠然一笑:“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云海下看看?”
乔凡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好啊。”
江楼月垂下眼睑,几步上前。
待蜃楼界安然无恙,他自然也想四处看看,看看不一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