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室驱逐原配身边的下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沈薇没有想到刘氏的手段这么下作。看到魏嬷嬷的时候她的心底浮上一抹无法言说的悲哀,她知道这不是自己的情绪,这应该是原主残留下来的。
听了魏嬷嬷的诉说,沈薇知道了魏嬷嬷出府的真相。
三年多前沈薇被送回乡下祖宅养病,府里仅剩的几个先夫人身边的奴婢先后以各种理由被刘氏打发出去,魏嬷嬷就变得如那惊弓之鸟,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等闲不敢出院门,生怕被刘氏拿捏住错处赶出府去。她被赶出府不要紧,无非是日子过得苦一些。可少爷怎么办?才九岁的孩子,身边没个可靠的人,还不由着刘氏拿捏?先夫人把少爷托付给她,她就要帮夫人把少爷护好了。
千防万防还是出事了,她出院子一趟就把腿摔断了,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的,都是多少年走熟的路,怎么就偏今天摔倒了?可谁听她一个奴婢的?
刘氏找来她的儿子,说念在她奶大少爷的情分上,开恩放她一家的身契,另赏赐十两银子,打发她出府了。
她哭得眼泪都流干了也没让刘氏心软,除了乖乖出府她还有什么法子?走的那天少爷还偷偷把一个旧时戴的项圈偷偷塞给她,跟她说等他长大了就去看她。她的心像刀绞一样疼,抱着少爷痛哭起来,少爷,她从一丁点抱大的少爷呀!她苦命的少爷呀!
魏嬷嬷早年丧夫,只有一个儿子,叫魏小山,儿子是个老实人,在庄子上做活计。现在一家被放了身契,自然不能再回庄子上。魏嬷嬷早不知家乡何在,又挂念着少爷,不想离京城太远。想来想起有个相熟的姐妹在柳树庄,他们无处可去就到柳树庄安了家,当时魏嬷嬷的大孙子才将将两岁。
魏嬷嬷虽是少爷的奶嬷嬷,但先夫人去得早,她手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起了屋,置了田,再加上看腿的汤药钱,手里就没剩什么了,到底外头的条件不如府里,魏嬷嬷的腿还是没有养好,但拄着拐杖也能行走。
好在一家人都勤快,儿子起早贪黑在田里侍弄庄稼,魏嬷嬷就带着儿媳打理家务做针线补贴家用,一家子虽然辛苦,但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可两年前儿媳难产,要老参救命,卖光了家里的地又借了外债才抢回一条命,身子骨自那就不大好了,也做不得重活。之后家里的日子就难了,没了田地,儿子只好出外打长工,魏嬷嬷的一双眼都快熬瞎了,辛苦了两年这才把外债还上。
还没松一口气,五天前儿子又从山上摔下来,昏迷了三天人才醒。还不容易求了大夫来看,大夫都劝她听天由命吧。魏嬷嬷的眼都要哭瞎了,这是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呀!就是有一口气她也不能听天由命。可望着一贫如洗的家,瘦弱的儿媳孙子,她又有什么法子?走投无路了只好厚着脸皮来侯府找少爷,别的不求,只求能保住儿子的一条性命。
听着魏嬷嬷的哭诉,顾嬷嬷的眼泪一直没有停过,“老妹妹,你咋不早来,早来哪!”屋里其他的丫鬟也都跟着抹眼泪,沈薇心里更是如打翻了五味瓶。
“老妹妹你可受了大罪了,你若早来几天我们也能帮衬一些,小姐您看?”顾嬷嬷拍了魏嬷嬷的后背几下,就把目光转向小姐。
沈薇立刻就道:“嬷嬷就是不说我也不会坐视不管,魏嬷嬷还没吃早饭吧?家里还有病人我就是留你吃饭你也吃不安心。这样吧,水仙,去包些点心给嬷嬷路上垫垫肚子,桃花,你脚程快,去请柳大夫过来,荷花去吩咐虎头套车。”沈薇连下几道命令,之后才转向魏嬷嬷,柔声说:“魏嬷嬷不用担心,你是我娘身边的人,又奶大了珏哥儿,我们姐弟是不会不管你的,柳大夫医术很好,一会让他陪你走一趟,我让水仙跟过去照看,一定把小山哥的伤治好。”
魏嬷嬷泪掉得更凶了,不顾别人的阻拦就跪在地上了,“奴婢谢谢小姐啊!奴婢——”她说不出话来。
沈薇赶紧站起来,“嬷嬷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你就放心吧,我们姐弟现在境遇好了,不会再受欺负,也不会看着你们受罪不管的。”
魏嬷嬷千恩万谢地出府了,沈薇的心里像被塞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起来。魏嬷嬷的日子都过成这样,那娘的身边那些被赶出去的,放出去的,卖出去的奴才下场怎样?猜也能猜出来了。
不,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