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礼物(1 / 1)

夏日的炎热好似还在昨日,秋日的凉爽却已然悄悄而至。徐府大老太太的院子里,正是笑声宴宴的时候,丫鬟们也不禁互相的打趣说笑了起来,整个院子都衬的喜气洋洋的。

墨冬拎着裙角飞快的从廊下而过,大老太太房里的捻草正好迎面撞上,不免笑道:“这是怎么了,这样的着急?”

墨冬掩不住嘴角的笑道:“从刚从太太那里过来,正要和姑娘说话呢。”

捻草偏头一打量,不免奇道:“什么样的好事情,竟叫你走的连裙子都飞了起来。”

墨冬方知捻草这是暗暗告诫,自己日后也是要跟在姑娘左后的,行事不能如此慌张,当下稳了稳心神笑道:“多谢姐姐了,墨冬年纪小,倒是不若姐姐安稳。”

捻草转而道:“行了,快进去罢,姑娘正和老太太说话呢。”

墨冬这才快步走了进去,进的屋子里去,只见屋内正摆开几处箱笼,就连桌子上都堆上的今年的新料子,徐萦正陪着大老太太看着手上的羊脂玉的镯子。

一抬眼,便瞧见墨冬看着自己抿嘴笑着,心下不解,遂起身向这边走来轻声道:“你这丫头,笑什么呢,可是有什么事情?”

墨冬便附耳在徐萦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徐萦眼睛倏忽一亮,随即压低了声音道:“可是真的?”

墨冬使劲点点头道:“可不是真真的,若不是真的,奴婢怎么敢来说呢。”

徐萦忍不住低头笑了,大老太太那边瞧见了,便扬声道:“说什么呢,这么乐?”

徐萦忙转身道:“没什么,不过是在想做什么样是衣裳好看呢。”

大老太太失笑道:“你这丫头,今日给你看的是珠宝首饰,又不是衣裳料子,怎么竟是想着差了。”

徐萦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倒是笑笑没说话,大老太太也没去管她,自顾的挑了几样来,又看了看珠宝册子,这才道:“我瞧你娘挑的都是极好的,这送来的几样也是上佳的,画册上你娘看中的也不错,只按着这个做下去了,你可瞧着还有什么添置的没?”

徐萦现下哪有什么精力想着这些了,只是道:“那是自然的,祖母和母亲都说是很好的,那便是很好的,我哪个都喜欢,哪个都可以的。”

大老太太心知徐萦此时心只怕不在此处了,遂也不拘着她,挥挥手道:“行了,退下罢,翻看了半日,我也乏了。”

徐萦又说了几句,这才退下了。

只是一出了大老太太的房门,腿脚飞快的向三太太谢氏的院子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可是说了给我的?”

墨冬紧紧的跟在徐萦的身边道:“这还有假,这可是碧研特意过来告诉的,就在太太那里呢。”

徐萦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这个章琮,一去这么久,这信件也不过来过几回,最近自己去信了几次都没有回音,正暗自苦恼呢,谁知竟说是托人给她带了东西过来。

徐萦一进到谢氏的院子里就迫不及待的直奔谢氏的房门,刚一进屋子,却并未瞧见谢氏,转过一看,原是在花厅里,徐萦忙忙过去,谢氏便停了和家中下人的话。

转头看向徐萦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徐萦待见谢氏面前是有几位妈妈的,晓得谢氏方才是在吩咐家事,不免脚下有几分踟蹰,当下也不敢说出自己是来看章琮托人给自己带来的东西的,只嗫嚅了两句道:“无事……就是想来看看母亲。”

谢氏瞥了徐萦一眼便转过头,继续和那两个妈妈模样的人说着话,倒是把徐萦晾在了一边。

徐萦暗暗咬咬唇,却也不敢辩解,先是立在一边,后来见谢氏竟和这两人说上了几句,心下明白谢氏大抵是瞧见自己这么急慌慌的奔来,难免有几分的浮躁,故而也暗自运了两口气,慢慢的踱步到了谢氏的身边,倒是开始听起了几人的对话。

“……今年的春天来的晚,夏日又热,南边发水,咱们这边却是旱了,好些收成只怕不及去年,恐是有些难。”

原是说着庄子上的事情,想来是谢氏的陪嫁庄子,入了秋了,有些事情也要忙了起来,可是庄子上没东西,没不能就这么空手去看主人家。

谢氏沉吟了半晌,她本是想从自己的庄子里挑上两个,再从外面买上两个,也好给徐萦陪嫁,奈何今年收成不好,自家庄子产出受了影响,只恐别处也是一样,虽是地价会因此降了,可是也看不出收成的好坏了。

一时之间倒是有些犯难,再来,章琮一房虽是在京都,可是章家根基到底在江南,章阁老退下来之后不知会不会举家回乡,若是举家回乡便是要回南京了,可是章琮日后却是不知在何处为官,这庄子却也真是难办的很。

徐萦不晓得谢氏心里这许多的烦恼,只当是谢氏为了今年年成不好而忧心。一时倒是想起了自己在长安县的时候,也有一年是旱灾,那一年倒是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徐萦这一辈子都不能忘。

她永远也不能忘了那些发了疯似的灾民,不禁浑身一缩,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谢氏听闻声音不对,回身一看,但见徐萦脸色倒是有几分的发白,不禁心头一跳,忙起身握住徐萦的手道:“阿萦,这是怎么了?”

墨冬也赶紧过去扶着徐萦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谢氏摸着徐萦的手,只觉的冰凉,不禁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夜里贪凉了?”

徐萦倒是缓缓出口气,随即有几分低沉道:“年成不好,想来庄子上人也不好过,母亲还当体恤一二。”

谢氏松口气,原是为了这,心笑这阿萦什么时候胆子这样小了,不过是听闻收成不好,就开始担忧庄户的生计了?

刚要说什么,身后的那位妈妈倒是开口笑道:“姑娘好仁慈的心肠,倒是记挂着那些人,姑娘且安心,虽说年成不好,可是咱们家的庄子上向来善待庄户,纵是年成不好,也不会有什么苛待的。”

徐萦想道,主家好的就罢了,主家不好的呢?还有那些农户呢,庄户尚有主家帮扶,可是那些普通的农户只怕要流离失所,心下不禁一颤,只摇摇头,对上谢氏有几分担忧的眼神道:“可是昨晚睡得有些晚了,故而一时精神不济,女儿先回去了。”

谢氏便也道:“如今日头渐凉,不要瞧着日间**,晚间可是凉的很,莫要贪凉。”

徐萦点点头,这才起身向回走去。

此时另一位妈妈道:“姑娘这也是为夫人分忧,只夫人放心,咱们家的庄子纵是年成不好,也是强出别人许多的,不然似别人,只恐有些人家便要流离失所了……”

谢氏听闻此言,心头不禁转了转,不禁暗暗叹口气,随即摆摆手道:“行了,先下去罢,这事儿我再想想。”

那两位妈妈见谢氏面色不虞,也不敢打扰,遂都起身告退了。

却说徐萦回了房间,却是坐在窗前的榻上出神,忽而出声换了连春一声,连春走过来轻声道:“姑娘?”

徐萦转头看着她道:“你可知夏华那个妹子如今何去了?”

连春默了默,最后只是道:“姑娘安心,夏华一心为姑娘,她那剩下的妹子自有夫人照拂,姑娘只管安心就是了。”

徐萦想来,这事应该也是被谢氏接手了,闻言便也放下了。她虽是对夏华怀念,却与她那妹子毫无印象,更不会无缘无故的调过来自己的院子,想来母亲的安排总归是妥当的,日后也能安稳一些才是,不必受她后娘和老子的气了。

只是心头郁郁,仍旧难以解怀,不免道:“给我磨墨,我要写信。”

连春见徐萦刚刚神色萎靡,如今可算是有事情做了,忙不迭的就去准备了。

徐萦执笔在信上停了良久方才落笔:

不知你到了何处,可还安好?今日偶闻田间收成欠佳,家母之庄户亦受其害。虽家母仁厚,可保庄户无忧,却不知他家何故,农人景况,不期遥想旧日之事,灾荒遍地,流民失所,惨象环生。

彼时尚有家族护佑,亦有君相救,方保阿萦此日之性命,今日所想,若当日无你,可有今日之阿萦?

随想所至,言必有失,却心思难解,不知所云。

徐萦写至此处,也不知自己究竟写了些什么,待要撕扯掉,却又停住了,也不知晓这封信该不该给他寄过去,不过是自己平日乱想的事情。想来章琮平日里也是十分繁忙的,回信也十分有限,想来也是无暇去看自己这封不知所云的信。

这般想着,就放下手里的笔,暗暗叹口气,起身仍旧向窗前的榻上走去,还未至榻上,只见门帘一挑,竟是碧研。

屋内的莺歌忙迎上去道:“你怎么来了?”

碧研笑着举了举手里的盒子道:“原是夫人那里要我给姑娘送来样东西。”

徐萦便看过去道:“什么东西?”

碧研笑着向徐萦走过去道:“姑娘见了不就知道了。”话音未落,直接将那盒子放到徐萦的怀里,徐萦忙忙一接,稍稍有几分的慌乱,随即抬眼瞧见碧研的笑脸,一时之间便明白,想来这就是墨冬与自己说的,那章琮托人送来的东西。

当下脸色不免发红,扭过身去道:“碧研姐姐如今也会使坏了。”

碧研凑过去笑道:“我可是不敢的,哪里敢在八姑娘这里使坏?不过是夫人吩咐的,我照做就是了,姑娘若是恼了我,我且将东西拿回去就是了。”

话音落下,竟作势要去抢回盒子。徐萦好不容易将盒子拿在手里,哪里容许别人抢去,当下抱着盒子一转身直接道:“既是给了我的,哪里有还回去的道理。”

此话一出,屋里的人无不掩嘴笑了,徐萦跺跺脚道:“你们一个一个尽是坏的冒水,我才不理你们。”说着转身进到内室,回身竟是将门关上了。

屋外的丫鬟们倒是大声的笑了笑,也不去打扰徐萦,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了,碧研与莺歌几个坐着说了会子话,便也起身走了。

却说徐萦在屋子里,打开盒子,竟是吃了一惊,里面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不过是一些木头刻的小玩意儿,因做的小,倒是显得格外的精致可爱,徐萦一时好奇的拿起来,发现竟是雕刻的小兔子和小鹿,样貌倒是憨憨的。

瞧着可喜的很,还有小姑娘的样子,也是憨憨的,瞧着讨喜。左右不过几样,徐萦但见这物件做还算精致一些,不过也可以看出上面刀刻的划痕也有是些许的生硬和粗糙。

不禁心下有几分的怀疑,莫不是章琮自己做的罢,可是一时又觉得不可能,随即在盒子底发现一小小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果然写着:随手所做,供君一笑。

那字迹,果真就是章琮的字迹。徐萦心下不免十分的惊喜,这竟真的是他做的,忍不住笑出声,笑倒在床上,将那小小的木雕举在手里,左看右看,竟是止不住的乐,心里也是止不住的开心。

一时间倒是忘了刚刚的不愉快。外间,墨冬正好在收拾桌子,只见徐萦案上放的纸张,瞧那信上有字,见到名头上写的名字,便想着应是姑娘写好的信,故而便对折收了起来。

却说徐萦自在屋里乐着,到了晚间的时候,却由莺歌进屋来说了件事情。

徐萦一听便起身道:“却章家?”

莺歌点点头道:“说是秋日里,章家特请了人去他家园子里赏菊呢,特来给姑娘下了帖子,说是要请姑娘过去呢。”

徐萦心内一时紧张起来,自己虽说已然和章琮定下了亲事,可是这到底去章家还是头一次,那夏七太太虽是章家的姑娘,可到底如今不算是章府的人,反倒没有那么紧张,可是如今忽而要说去章府,徐萦一时间倒是坐不住了。

蔡妈妈看着徐萦有几分不安的来回走着不免笑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就当是寻常的赏菊,也是可以的,不必如此。”

徐萦忽而寻座落下道:“这怎么是寻常的赏菊的,我上次也是去过章家的……”徐萦不免想起之前随母亲去了那章家,可算是招惹不少奚落,如今又被请去了,可不知心里有几分的别扭。

一时间生怕还遇上那些记得往事的人,又怕章家的人不喜自己,倒有几分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慌乱不知所以。

正在此时,捻草忽而进到屋子里,看着一群人围着徐萦站着便道:“这是怎么了?”

徐萦抬头看见捻草,倒是收了几分心思,转而道:“姐姐怎么来了,可是祖母那里有事?”

捻草点点头道:“老夫人叫姑娘过去呢。”

徐萦看了看时辰,想来快到晚饭了时候了。当下也不再说什么,起身收拾一番就去了祖母那里。

却是进到房内,不见祖母的身影,捻草跟在后面进来道:“老夫人在后面的小佛堂呢。”

这个时候去礼佛?徐萦顿了顿,便向着小佛堂那边走去了,果见祖母正端端正正的跪在菩萨面前,闭目合手,身边的沈妈妈倒是对徐萦轻轻摆了摆手。

徐萦便未作声,须臾行动间,倒是慢慢行至大老太太身侧的蒲团上跪了下来,也对着案上的菩萨闭目合十,鼻间闻着屋内然然的檀香,一时之间倒是静极了。

心间竟然也不自觉慢慢的松弛了下来,今天这欢欢喜喜的起落霎时竟是落到地上了,好似宣宣扬扬的尘土最终沉寂于大地一般的寂静,一时想来,竟是好久未曾这般安静过了。

也不知过了几时,待到徐萦睁开双眼的时候,身边的大老太太已然不在原处了,倒是沈妈妈还在一边。

沈妈妈见徐萦回过神来,这才一笑道:“老太太在屋子里等着姑娘呢,姑娘且去罢。”

徐萦倒是温温一笑,起身谢过了沈妈妈,这才向前面的屋子走过去。

夜幕沉沉,府里各处的灯笼都点了起来,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大老太太的房前便有丫鬟婆子来回的穿梭,一一的提着食盒子进进出出的,倒是热闹温馨的很。

早有丫鬟瞧见徐萦过来,忙上前打了帘子,经过的家人们俱都行了礼唤了声姑娘,徐萦一路进去,待见大老太太正笑着和徐嵃说着什么。

“小哥?你怎么过来了?”徐萦也好几日未曾见到徐嵃了。

徐嵃闻声转过头来笑道:“可是来了,我记得往日你可是准时的很,怎么今日倒是迟了。”徐萦暗暗瞪了徐嵃一眼,这分明是笑话自己从前贪吃,屋子里的人听了不免都笑了起来。

大老太太向徐萦招手道:“快来,今日可是做了你爱吃的呢。”徐萦见到大老太太慈爱的目光,也笑着走了过去,却是和徐嵃一坐一右的靠在大老太太身边坐下了,一时间,祖孙三人倒是其乐融融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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