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萦见到蔡妈妈这样子也笑了道:“我还不知道到底是给谁相看的呢,如今糊里糊涂的说了一通。”
蔡妈妈这才失笑道:“这位卫夫人膝下有两子,其幼子便是姑娘前几日见过的那位卫家三郎是了。”
徐萦蓦地睁大了眼睛,转而不免失笑道:“原来是他,既是他,便是不成也就好了。”
蔡妈妈不免摇头嗔笑道:“你这孩子,那卫三郎也算是难得的人了,怎么你倒还似看不上似的。”
徐萦努了努嘴道:“且不说他比我大那么些呢,再就他总是满嘴的那些闺阁之训的话,倒是和他母亲差不多的,我最是不爱听这些的了,往日里母亲说也就罢了,就怕别人还日日的在我耳边念叨这些,烦死了呀。”
蔡妈妈恨恨的轻轻点了点徐萦的额头道:“姑娘这个样子,哪个人家能养得起啊,一句话都受不得的。”
徐萦道:“养不起就养不起,我还怕他们,凭甚我就得受着他们说这说那的,我往日里不言语又不是我愿意听,只不过是不愿意与其驳论罢了,索性躲开不听了事,可不是我怕他的,若是以这个来欺我,我断是不应的。”
蔡妈妈摇头叹息,旁人看自家的姑娘都以为是贤淑听话的,可是熟知姑娘为人的才知道,自家这位祖宗最是执拗的性子,她不和你理论便罢了,说是和你较起真来,那是不能认输的,也是叫自家父母和兄弟给惯得。
想着往日里徐萦仗着她小哥在花园子里四处横行的样子,蔡妈妈不禁有些头痛,自家那位小爷,就是二老太太都有些打怵,可是偏疼自己个儿的小妹,徐萦往日里上假山爬树的玩闹就是仗着这个小哥才不怕她们的。
蔡妈妈不禁道:“姑娘啊,四爷也不能跟您一辈子,女子啊,卑弱第一,姑娘也该好好的收收自己执拗的性子才是。”
徐萦努了嘴不说话了,蔡妈妈知道徐萦这就是不打算听自己这句话了,当下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能摇头起身和丫鬟去收拾别的东西了。
连春在一旁不免笑了道:“姑娘真是调皮。”
徐萦也忍不住笑了笑,便不再提起此话了。
且说这几日就是徐蓉出嫁的日子了,整个徐家胡同都热闹了许多。不过徐萦倒是没大再去老三房那边去了,如今徐茜也开始在家里准备嫁妆了,一时倒是也没大出来走动。
那日卫夫人走后,大老太太也并未和徐萦再多说什么,只知道那枚碧玉环再没出现在大老太太的房里,至于究竟去了何处,徐萦便也没再去问了,左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惹来无端一事,如今事情既然已了,便就此过去了也好。
且说到了徐蓉出嫁的这一日,徐萦也前去观礼,不过大老太太是寡居之人,便未曾出场,徐萦便和徐茜站在一处,看着大家笑闹一片,不免也跟着开心的笑着。
因徐萦和徐蓉并不多亲近,因而也只是在徐蓉的闺房外略站了一站,自有和徐蓉相好的姐妹,在房内说些体己的话。
徐茜见徐萦不大想进到屋子里去,便拉着徐萦到院子里坐下陪着徐萦说话。没说两句便有更多的人走了进来,便拉着徐茜站了起来,想着时辰应该是到了。
果不其然,不大一会儿徐蓉就被人扶着慢慢的走了出来。看着一身红妆的徐蓉缓缓出门,众人便也跟随着走着,看到徐蓉跪地给家中人行礼。就连往日喝徐蓉不大好的徐茜也有些眼睛发红。
待见徐蓉起身之后,一旁的喜娘忙上前给徐蓉擦着眼泪,一屋子的姐妹有几个人也都轻轻的抽泣了起来。徐茜颇有几分落寞的站在徐萦身边,良久才轻声道:“往日里我总是看不惯她,可是……她如今就是别人家的人,你说……我怎么还不好受呢?”
徐萦转头看着徐茜正看着她,眼睛里隐见几分的泪水,徐萦的心下也有些微的难受。她忽而想起了当年自己的亲姐嫁人的时候,自己哭的像个泪人似的,最后还是被蔡妈妈领回了屋子,不敢再当着徐茵再哭了。
徐萦什么也没说,只是握了握徐茜的手。
待得徐蓉出了门子,一行人自然便入了席。席间徐萦见到前几日见过的卫夫人,竟然还冲着徐萦笑着点点头,倒弄得徐萦有几分的心惊肉跳的感觉,忙笑着回礼。
徐茜在一旁便拐了拐徐萦的胳膊道:“你冲着谁笑呢。”说着向卫夫人那边看了看道:“那是谁啊,是咱们家的亲戚吗?往常没见过的。”
徐萦便低声道:“那是卫家的夫人。”
徐茜眉头一挑道:“卫家的夫人?来咱们家做什么?”
徐萦不意说过多的事情,便轻声道:“想来也是卫家有人需来观礼罢,便有人前来了,具体的我也不大知道,反正都是亲戚。”
徐茜一想,徐萦想来也不大知道这些事情的,便也就没再继续问了下去。
谁知道过了两天,六太太又再度上门来了,进了大老太太的房内和大老太太说了好久,走的时候面色略微有几分的尴尬,不过倒是有几分的坦然了,似秋闻听此事便回去告诉了徐萦。
徐萦也不知道六太太所言何事,故而便也没放在心上,可谁想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徐萦依照往日规矩留下陪着大老太太说话的时候倒是有几分的诧异了。
原是大老太太对她重新提起了卫家的婚事。徐萦先是有几分诧异的愣了愣,随即有几分不解的询问道:“可是前些时日……我看着卫夫人好似……不是很喜欢我。”
徐萦意思表达的很委婉,不过意思也表示的很明确,那天的状况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这两家的婚事估计是不成的了。那日卫夫人后来也并再未开口说话,想来也是并未再想继续说下去了。
所以别说是大老太太了,就是六太太都以为这事儿也就是过去了。没成想这徐蓉的婚事刚刚结束,这卫夫人就旧事重提了,倒叫六太太也有几分的措手不及,不过看着卫夫人甚是肯定的模样,六太太别无他法,只能亲自上阵为自家这位堂嫂子说话了。
大老太太闻听此事的讶异自不下于徐萦,不过既然卫夫人同意这门婚事,大老太太想着也觉得可行。一来,卫三郎日后出去做官,加上是幼子,想来也是要夫妻随同上任的,二来卫三郎本人也确实是不错的一个人选,加上那碧玉环到底是卫三郎自己送出来的,想来也是有几分相中阿萦的,这么下来,倒也不失为一个良婿了。
前思后想良久,大老太太便于当晚和徐萦说起了此事。
大老太太笑着对徐萦道:“那日,卫夫人事后也并未说什么,不过想来回去也是思虑了一番,这不就找你六婶婶来和我说了。卫家确实也是户好人家,你三叔祖母和你六婶婶都是卫家的人,咱们族里和卫家也联姻颇多,确是人品好的人家,至于卫三郎我也见过,着实是难得一见的人物。”
徐萦听着大老太太说着这一通,便知道大老太太对此事倒是有几分的满意,当下便也低着头继续听大老太太说着。
“虽说是继室,有些低了些,不过过日子看的不是那些虚的,原配如何,继室如何,还得看二人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说到底过去之后幸好只有嫡女,万幸没有嫡子,就是有一庶子,日后也无甚大的妨碍……”大老太太断断续续的说了许多,但见徐萦只是低头听着。
便就此顿了顿,开口道:“你瞧着这户人家可是如何?”
徐萦有几分的讶异,随即开口道:“此事哪有阿萦开口的地方,自当……听祖母就是了。”
大老太太见了徐萦的样子,便轻轻叹口气道:“这过日子,还得看两人过不过得下去,旁人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你也是见过卫三郎那人的,你若是着实不喜,且就推了也就是了。”
徐萦低头思索了一番,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祖母,想了想便道:“阿萦听祖母的,阿萦见过的人能有几个呢,对卫三郎此人也不过是几面之缘罢了。婚姻大事,自有长辈做主,阿萦听祖母的。”
大老太太听闻徐萦此番话,便笑着拉过了徐萦的手道:“好孩子,祖母自是为你着想的,这事儿且不急,我还需去信与你父亲谈及此事,若是你父亲肯了,此事便也就成了,这几日且莫要声张此事,只安心与往常一般便是。”
徐萦自然懂得这道理,当下便也点头应是,这才起身告辞回屋去了。
回到屋子里,徐萦先是在炕上呆愣了一会儿,想起那个卫三郎,满脑子都是他对自己说什么闺阁之训的话,别的倒是记不大清楚的了。不过一想到若是日后日日都得听着这些话,徐萦撅了撅嘴,她是不大乐意听得。
可是想起卫三郎,徐萦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可是这个人一入脑海,徐萦猛地摇摇头,暗暗责备自己想着些什么,清弘法师乃是出家之人,如今也是佛门中有名的僧人,自己如何能起这些念头呢。
可是自责是一回事情,想法却有些控制不住,徐萦也不知道自己这般想起清弘法师的原因,当下甚是有些烦恼的将手中的针线扔到了一旁的竹篮里。
倒是让一旁的墨冬一惊,抬头看了看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徐萦,眼睛转了转。罢了,姑娘最近总是爱皱着眉头想些事情,不过会儿也就好了,便转过头继续做手上的针线了,倒是没再多问什么话。
这一夜的徐萦也是辗转反侧不得入眠,一方面想着自己要和那个卫三郎日后过在一起,岂不是就是和一个夫子在一起了?没日的听那些什么闺阁妇人之训,又转念百思不得其解那卫夫人缘何又想和徐家联姻了。
想了半晌,脑子也转不明白,烦躁的她重重的翻了一个身。身旁的墨冬还以为徐萦早就睡了,已然打着哈欠有几分朦胧的困意。
听到徐萦转身便也模糊的问句:“姑娘还没睡呢。”
徐萦索性闭了眼睛,催促着自己快快入睡,莫想那些没用的事情。左右这两日祖母就要写信给父亲了,想来不日就有结果了。
不过若是想到自己日后嫁到了卫家,当真就离着京都甚远了,如今这卫三郎尚且在西北任职,也不知何年何日才能调去京都。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了?
徐萦这样想着,鼻尖便有些发酸。想着今日徐蓉出门的时候还有自家的兄弟背着出门,若是自己嫁人的那天呢,小哥远在京都根本不能过来,也不过是随意找个族里的兄弟罢了,这样想着,徐萦就有几分的哭意。
不过到底还是掩着被角忍住了,这一刻,她好希望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人。没有身后的墨冬,没有外面休息的其他的丫鬟和嬷嬷。只有自己在这大大的屋子里,能够肆意的哭着,发泄着,总好比这般难受的忍着,总是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放下那些无谓的所思所想。
可是今日不知怎么了,越是这样想着徐萦的哭意愈加的浓烈。待得徐萦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是一片冰凉了。就连呼吸也发粗哽咽了起来。
自然惊动了身边的墨冬,墨冬连忙起身探身向徐萦看过去道:“姑娘怎么了?”
因是有着几分担忧,墨冬的声音有几分的抬高,徐萦忙低声道:“不许出声。”
墨冬先是屏住了呼吸深深吸两口气,这才探下了身子凑近徐萦道:“姑娘?”
徐萦吸了吸鼻子,抬手擦了擦眼泪道:“我没事儿,别惊动了旁人,快快睡吧。”
墨冬张了张嘴,见徐萦不似还要说什么,却也只能掩下了询问的话语,慢慢躺下了,这一夜却是不大能休息了,总是支棱着一只耳朵听着徐萦的声音,直到了后半夜才慢慢的入睡了。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已是深秋时节了。
有一日徐茜忽的上门来,此时徐萦正在房内和丫鬟们玩着骰子,正是闲来无事的时候,猛然抬头看见徐茜进的屋子里,徐萦笑道:“可是稀客,今日倒是少见你来我这里了,怎么今日忽然来了。”
徐茜可是不客气的上前坐到徐萦的身边道:“好你个阿萦,我有什么事情你都是知道的,怎么你的事情竟然都瞒着我。”
徐萦疑惑道:“我什么事情瞒着你不让你知道了。”
徐茜有几分坏笑凑近徐萦道:“叫你前几日笑话我,从今往后,咱们谁也别笑话谁了,如今咱两个可是一样的了。”
徐萦叫徐茜的话说的有几分糊涂,不免道:“你说什么呢,我都没听明白。”
徐茜笑道:“你还和我装,如今咱们家都知道了,你和卫家结了亲,结的是你六婶婶的一位堂嫂家里的儿子,且比你大上一些,听说已然在西安城里任职做官了。”
徐萦讶然,她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怎么如今倒是徐茜知道了。徐茜见徐萦的样子有几分的恍然,不免有几分疑惑道:“瞧你这样子,难不成你真的不知道?”
徐萦很想说她真的是不知道啊,想来是父亲的信已然传回来了?所以事情定下了?不过却也不该啊,她的亲事再定下来,别说父亲了,就是祖母也大概不会这么张扬,怎么如今族里倒像是尽知的事情啊。
徐茜见徐萦的样子真的好似不知,这才有几分讶然道:“你真的不知道?如今族里都传遍了,你如今可算是结了一门好亲事,不知多少人羡慕你呢。”
徐萦咽了咽口水,她不喜欢成为众人目光所结之处,而如今这事儿也真的不好说,卫家也未派人前来下定,怎么就闹得族里都知道了?
却说这事情叫六太太也很是惆怅。三老太太在一旁说道:“这事儿还没定,你怎么就随口说了出去,如今卫家还未下定,就这般的张扬,且叫族人如何看待。”
原是六太太前些时日与家里的嫂嫂通信,因在家中六太太和这位亲嫂关系甚好,故而言语间也是透漏了一些,不成想这些话怎么就传了出去。虽说后来六太太的亲嫂写信过来解释,着实是一场意外,可是话已经传了出来,就不能再收回去了。
六太太心下也有几分埋怨自己的嫂子没管好身边人的嘴。可是如今事情已经出了,也确实是从自己这里漏出去的消息,故而乖乖的在那里听训,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正待三老太太再要多说什么的时候,六老爷便来了。听闻此事之后便言道:“既然如此,便让卫家尽快下定,将此事定下,便也就没那么多人说嘴了。”
如今之计,也是唯有此法了。三来太太暗暗叹息一声,看向自家的儿子,罢了,这也是个护着媳妇儿的主,不然怎么就这时候巴巴的跑来了,正心烦着,便挥挥手让二人赶紧离开了。
六太太顺势赶紧跟着六老爷离开了。她自是知道这是六老爷特来为她说话的,当下心里既是委屈又有几分的高兴,六老爷便安慰了六太太几句道:“事情既然出了,便不必多做他想,我且随你去大伯母那里去一趟,想来她老人家通情达理,若是卫家尽快下定,此事做定,就是旁人说什么也无甚打紧的。”
六太太见六老爷肯为此事出头,忙不迭的点头应了,这才随着六老爷向大老太太的静安院走去。
谁料得二人还未走出静安院,便见六太太的陪房神色匆匆跑了进来,见到六太太便忙上前附耳言语,只见六太太神色惊变,不禁惊呼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