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侯府今日是门庭若市,京城中的达官显贵、皇亲国戚几乎都前来贺喜,今日是沈绍元和陆尚书之女陆敏敏的大婚之日,他们二人这次是皇上下了圣旨赐婚,不管这两个人是不是真的合适,皇帝开了进口,他们就必须是天作之合。
其实众人都心知肚明,如今太子之位悬空,京城局势动荡不安,大家今日会来参加信阳侯的婚宴,一半是冲着皇帝赐婚而来,一半是因为沈绍元到底是当今沈贵妃的侄子,是皇帝最宠爱的三皇子的表兄,就冲着这层关系,沈绍元的地位都是不能小觑的。
侯府的管家福伯领着家丁和丫鬟们在府中忙碌着招呼客人,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今日的宾客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尤其是沈贵妃和几位皇子都会来,这样的日子更是不能马虎。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大喜的日子,却有一个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那个人就是曾经独享沈绍元的宠爱的苏锦秀,她是沈绍元的青梅竹马,是沈绍元最心爱的女人,不过这些光环如今都要加上一个曾经,苏锦秀自己都不记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沈绍元的亲密已然不再,她的身份也从二夫人降为了一个尴尬的姨娘。
苏锦秀坐在床边,低头抹眼泪,心里却是一片苦涩,好像吃了一口黄莲,却是如何都说不出那苦味,她这算不算是自讨苦吃?
自从搬到北苑以后,苏锦秀经常会做噩梦,尤其是躺在这张床上,她便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一晚,她一刀划破凌苍雪的手腕,看着那鲜红的血液涌出来,她不禁陷害了她,还要杀了她……可是最终她还是活下来了,活下来的她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好像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苏锦秀后悔,后悔自己当初太心急,凌苍雪虽然是正室的大夫人,可自己好歹也是个二夫人,沈绍元从来不睁眼瞧凌苍雪一眼,凌苍雪不可能会有沈绍元的孩子,那么自己的孩子也一定会成为这侯府的嫡子,那时候的凌苍雪也是个好拿捏的,如今她赶走了凌苍雪却迎来了强悍的陆敏敏,这大约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苏锦秀突然明白凌苍雪为什么那次在春红和那个戏子的谎言被戳破以后没有趁热打铁的继续咬着自己不放,而是放过了自己,她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要折磨自己,她比自己更加看清这局势。
凌苍雪潇洒的离开了凌府,却是给侯府留下了流言蜚语,将自己和沈绍元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早就知道,即便她被休弃了,这正室的位置也轮不到自己,那时候凌苍雪这么提醒她的时候,她还不相信,如今看来,这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皇上果然因为沈绍元休妻的事情震怒,从而干涉了沈绍元婚宴大事,亲自为他赐婚,这的确是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
苏锦秀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仿佛看到了凌苍雪那张狂傲的笑脸,她正在嘲笑自己,笑自己的自作聪明。
“凌苍雪……”苏锦秀红着眼睛,即便是后悔,但最终还是将满腔的怨怒归功于凌苍雪,凌苍雪不揭穿她,就是为了折磨她,失去了地位和夫君的爱,她生不如死。
“苏姨娘,你可不能再这里哭了!”自从苏锦秀身边的大丫鬟被沈绍元命人杖毙以后,二等丫鬟桃花便是升做了一等丫环,贴身侍奉她。
“苏姨娘,今儿个可是侯爷大喜的日子,您这般哭哭啼啼的,若是让有心人瞧去了,定是又要在侯爷面前搬弄是非了,尤其是传到这新夫人的耳中,那更是不得了了。”
苏锦秀原本心中就难过,听到桃花这般说,更是恼火了,噌的一下站起来,狠狠的掐着桃花的胳膊,桃花疼痛的躲闪着,却还是被掐得生疼,自从苏锦秀被贬为姨娘以后,脾气就越发的不好了,过去是双喜在她身边贴身侍奉着,她们这些屋外的丫环婆子都觉得苏锦秀是那种温柔贤淑的女人,桃花被升做一等丫鬟的时候,还高兴了好几天,如今却是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好差事。
苏锦秀太会做戏,关起门来的时候,便是控制不了那刁蛮小姐的脾气,她的身上经常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有时候桃花都从心里鄙视苏锦秀,不过就是落寞家族的小姐,还整日里自以为是,如今新夫人进门也该要好好教训一下她了。
“你这下作的蹄子,传到那贱女人的耳中又如何?我还怕了她不成,她有什么好?不过就是一个仗着出身金贵的无盐女罢了,侯爷如何也不会喜欢她的,就凭她那尊容……”
“是,是,是……”桃花不敢多言,“苏姨娘说的是!”
外面的鞭炮声响起,苏锦秀的心咯噔一下,她知道是新娘子的花轿到了侯府大门口了,心顿时一落千丈,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她站起身,整了整头发,“走吧,我也该去瞧瞧了!”
苏锦秀的心中一直有个遗憾,当年沈绍元是因为要救她,需要凌苍雪的血,才娶了凌苍雪,而自己也因为是以妾的身份嫁入侯门,并不曾办一个婚礼,原本以为凌苍雪没了,自己扶正的时候要风光大办,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
沈绍元站在侯府的大门口朝着所有的宾客致谢,虽然一直笑容满面,可那笑意却是不达到眼底,陆敏敏他是见过的,可以说京城不少人都知道,陆敏敏虽然是陆尚书的嫡女,是秦国公的外孙女,可偏偏却是一个其貌不扬的无盐女,试问他向来自负,自诩风流倜傥,又如何能从心里接受一个无盐女,还是一个刁蛮霸道的无盐女。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一个尖锐的嗓子传来,这声音仿佛是被踩住的鸭脖子发出的那种刺耳的声音。
“多谢李公公!”沈绍元温润的笑着,眼前这个猫着腰、手持拂尘、眼中分明的闪烁着精明的阴阳怪气的男人就是太监总管李友权,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即便是朝中的官员,也都要巴结着这个心中看不起的阉人。
“新娘子来了,今日皇上赏赐了金杆秤,让奴才随同沈贵妃一起带来,恭贺信阳侯大人新婚大喜,称心如意!”李友权笑得很诡异,眼中闪烁着不明朗的色彩。
“皇恩浩荡,公公劳累了!”沈绍元寒暄了几句,李友权只是笑,看着喜婆婆将新娘子从花轿里扶下来,笑眯眯的吆喝着吉祥语,一边将红绸绳的另一端送到沈绍元的手里,搀扶着新娘子跨火盆。
却是在这时候,凌苍雪乘坐马车姗姗来迟,她的出现总是那么引人注目、夺人眼球,依旧是那般英姿飒爽,眉宇间透出狂傲和不羁,一身绣了金线的罗兰紫的锦袍,腰间的佩带却是五彩的编织绳,一头如墨的长发高高的束起,耳朵上依旧是带着夸张的坠子,到仿佛是西域的风味了。
沈绍元在看到凌苍雪的到来时,还是有些诧异,似乎又在意料之中,若是换做别的女人,收到自己成亲的帖子,定是要气得发疯,想不开的更是觉得被羞辱的想去死,可她不是那些女人,她是凌苍雪,沈绍元笃定了凌苍雪一定会来。
沈绍元的目光紧紧的锁在凌苍雪的身上,停留的时间久了,也让周围的人投来疑惑的目光,太监总管李友权的目光也落在凌苍雪的身上,想了想,还是低头咳嗽了一声,这才让沈绍元回过神来,沈绍元的脸上的闪过一抹尴尬,便是牵着红绳和新娘子一步一步的走进正厅。
福伯看着凌苍雪和桂嬷嬷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心中忽然有些忐忑不安了,他是很意外凌苍雪会出现的,这样一个尴尬的身份,她居然还会大方的来参加这婚礼,弄得自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称呼凌苍雪了。
凌苍雪微笑着走到福伯的面前,阳光下,她笑得是那般明媚,找不到一点弃妇的哀怨和悲伤,凌苍雪将手中的帖子送到福伯的手里,“福伯,许久不见了,你看起来依旧很硬朗,看来这侯府当真还是离不开你的打理。”
周围的宾客已经有不少猜出了凌苍雪的身份,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一个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知道的地方,充满了各种八卦的圈子,尤其是像凌苍雪这样一个穿着男装,却又公开自己是女人身份的,就只有凌苍雪一个人了。
福伯的脸上爬满了尴尬,额角渗出了冷汗,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样的凌苍雪,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凌苍雪。
“这是我家九姑娘送给侯爷的新婚贺礼,恭贺侯爷和新夫人百年好合!”桂嬷嬷将一个红包送到了福伯的手里,福伯也因为桂嬷嬷的话,终于知道该如何称呼凌苍雪了。
“多谢九姑娘了!”
凌苍雪轻蔑的笑了,“不过是一点小意思罢了,当日我从侯府带走了八千两银票的嫁妆,总算也熬过了我人生最低谷的时间,如今侯爷和陆家小姐修成正果,本小姐自然是要前来祝贺的,这红包里装了一千两银票,希望侯爷别嫌少。”
来参加前夫的婚礼还把当初休妻的事情挂在嘴边的人大约就只有凌苍雪一人做得出,而身为前妻,能大手笔的拿出一千两银票的女人,放眼天下,也只有凌苍雪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