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一】
蓦然被打动,燕行凝目。
两人双目含情,一旁的小赤一副被雷劈了的木呆样子,嘴巴张大了。
容越最受不了这种腻歪劲,怒夹一块炖肘子放在小赤的碗里，嘿嘿一笑：“小赤,别看得这么认真,眨眨眼睛小心长针眼,吃饭,吃饭吃饭。爱要有人谈,饭要有人吃，各司其职，别白白糟蹋了粮食！”
小赤置若罔闻盯着二人。
面对迟衡的热忱，燕行终于垂下睫毛，微笑：“你怎么那么在意这种小事……你和我之间，又何必在乎是在哪里？”
“哎呦不行了！”容越捣乱戏谑道，“交杯一个！”
不由分说给他们各倒了一杯。
迟衡哈哈一笑举起杯子，真的要和燕行来一个交杯。忽然，砰的一声,小赤豁然起身，踹翻了凳子，大睁着眼,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响,整个身体都发抖了,而后牙根一咬,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举座皆惊。
燕行急忙将小赤抱住又是掐人中又是浇冷水，谁知小赤的脸越来越乌，手足冰凉。
这可是要出人命了。
三人连忙往安错那里送，安错刚一诊脉，立刻捏起针扎穴位。
最急的时候已过去，燕行脸色苍白，魂不守舍。迟衡抱着他安慰了又安慰。燕行软软地靠在迟衡肩头，过了好久，开口道：“自从玄赤剑丢了之后，我就懒于练剑，直到小赤来到燕府说要和我比剑。”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不谙世事，愚愚痴痴的，问他的名字他也不知道，就爱跟着我，赶也赶不走。虽然笨，练剑特别有灵气，我只要练一遍他立刻能记住而且幻化无端。”燕行忽然凝视迟衡，“遇上你之前，我一直很孤单，一个人练剑，一个人琢磨。”
迟衡想拥他入怀。
燕行却坐直了看他的眼睛：“迟衡，你总是很忙。但我没法不想你，即使在一起不说话，不做那种事，也很满足。”
迟衡动容：“燕行……”
“不过你不练剑，也不习剑，不常与我在一起，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燕行苦恼地说，“你不喜欢小赤，可我也只有他一个伴啊。”
迟衡的心跟漏风了一样，难受地闷声闷气：“总觉得你会被那臭小子抢走！”
“怎么可能？”
迟衡亲了一亲燕行的鬓发：“你老老实实呆在将军府，我就勉强答应他留下来算了，你别担心。”
“其实我不担心。”
“为什么？”
“小赤晕过两次，晕一次就长一次，所以……”燕行迟疑了一下。
迟衡纳闷：“长什么？”
燕行苦恼地甩了甩头发，说道：“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反正，反正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小赤没有醒来。
安错一连给他扎了三天银针，也喂药，小赤无动于衷，燕行终日忧郁有加，临睡前说想带着小赤回曙州，也许会有转机，迟衡当然不允。
次日，迟衡醒来，发现枕边空了，那把燕行不太满意的剑也不在了。
迟衡急忙跑去安错那里，小赤也不见了。
他把将军府上上下下找了三遍，不见两人踪影，命人把定军县城全搜了一搜，终于确定燕行不辞而别，带着小赤回曙州了。
迟衡的心情糟糕透了，跑去向容越诉苦，容越刚练完兵，累得够呛，没好气地说：“跑了？跑了好，不是兄弟没提醒过你啊，燕行这人跟咱就不是一路人——好歹我也是你的好兄弟好哥们，他都不带正眼看我的。”
迟衡径直给噎住了。
本想找安慰呢，这下更郁闷了，迟衡辩解道：“燕行不太会为人处世，看着傲，心其实很好！”
容越两眼一翻：“我不喜欢这么闷的，不知道他一天想什么呢，他跟小赤还话多。”
“信不信我和你翻脸！”
容越嗤笑，满不在乎：“朋友｜妻，不可欺，燕行不就是你的那什么暖床的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喜欢就好，谁还管得了你啊——你倒是喜欢他哪里啊？”
“……多了去了。”
“你们真是对上眼了。燕行老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过些日子就回来，你瞎操什么心！对了，我可提醒你啊，现在乾元军各种缺，缺人缺粮缺武器，别到了明年让我和兄弟们扛着木棍上沙场啊！”
“放一百个心，有炻州做后盾！”
对于别的迟衡有操不完的心，唯独粮食和武器他不忧心，有骆惊寒坐镇后方，就是一个源源不断的聚宝盆。而且在骆惊寒的极力促成之下，花雁随的船队早出海了，不日将回来。
容越嗜大鱼大｜肉。
迟衡一天三顿跟他吃，性热，很快吃得上火。
尤其是晚上和早晨，腹下火烧火燎，特别难受，泼冷水都没有用，郁闷得不像话，更加惦记燕行了。他也曾苦恼地问容越，一个人呆着怎么解决的。
容越瞠目结舌了一会儿，古怪地笑了：“我又没得你那种病，用手搓一搓就好了。”
那里都快搓掉皮了！
迟衡郁闷地辩驳，想想容越跟情窦未开一样，又出生在道观里，大概也没什么邪念，再者一天到晚把全身精力都发泄在练兵练阵研究阵法上了，所以不会那么饥渴。看看别的人，庄期啊纪策啊，一个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估计也不懂人间情｜欲，所以吧，连个能说说难言之隐的人都没有。
迟衡十分苦闷。
只能生生憋着，越发勤勉，每天费个一时辰就把事务都安排完毕。就此，他跑去各处，指点练兵，指点乾元军内务，甚至揪住将军府的管家开始训诫，无规矩不成方圆，让他立起规矩来。
管家察言观色，当天就找了几个顺眼的小倌过来。
迟衡见了，汗流直下，又把管家狠狠训了一顿，把几个等得灰溜溜的小倌全部打发回去了。
管家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借口迟衡军务越来越多，琐事无暇顾及，推荐了好几个年轻的侍卫，说是可以做些跑腿的事。迟衡扫了一眼，觉得那些侍卫一个一个怎么都看着猴精猴精的，哪里是贴身侍卫的样子。但琐事渐多，不能都指挥那些将领去做，遂自行在军营里挑了一个看着老实的。
侍卫叫宫平，不太说话，长得顺眼，性格软｜绵，见人就憨憨的笑，手脚还算麻利，用着用着就顺手了。
宫平什么都好，就是太老实。
管家悄然告诉宫平，要给迟衡找些乐子，看他去不去什么地方玩耍，别总处理军务把身体给憋坏了，比如城中有个新开的馆子不错。宫平憨憨一笑，颠颠地告诉迟衡：“将军，城里开了一个青楼，你去不去？”
迟衡一个板子拍过去！
宫平挨了狠狠一记，再不提这事了。
打了胜战，就有些战利品。
迟衡拿起乾元军的弓，再看看缴获的郑奕军的弓，心下不爽。
不说别的，郑奕军的弓｜弩的射程就比乾元军的弓多了三倍，更别说还有藏在马鞍里的暗箭，设计十分巧妙。前几天迟衡将工匠们召集来，让他们日夜研制，务必造出一模一样的来。可是几天过去了，迟衡催促，工匠们造出来的东西，顶多就是样子看着像，用起来费劲，还得接着研究。
迟衡想起容越说过，当下武器除了数量少的问题，还不够精良，都是最普通的刀、戈和弓｜弩。攻城全靠人力，耗损大。打些杂牌的散军还罢了，郑奕军都配有上好的防备工具，兵士训练有素，这战是越来越难打了。
要说带兵打战还有迹可循，兵器制作迟衡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迟衡将此事揣在心里，伺机突破。
白驹过隙，转眼到了十二月，天气越发冷，滴水成冰，迟衡传书让大将领们都回来过个年。岑破荆回复说封振苍入冬了还蠢｜蠢｜欲｜动，他走不开；霍斥回复说当前战事扑朔迷离，暂时不回；唯一回来的是石韦。不过将军府已经很热闹了，迟衡每天和大家聊聊战事，说说明天的战略，日子过得难得的安逸。
可迟衡心里还是有疙瘩。
他不知道燕行下一次来是什么时候，这一次分开总觉得心里悬悬的，令人去曙州燕府，谁知信报回来说燕行自十一月后再没回燕府。
十五，入夜，月又圆，迟衡和容越在书房｜中，容越一向是有院不回爱和迟衡呆一起，这天也不例外。一个思索军务，一个斜斜卧在躺椅上看星阵书卷琢磨阵法。迟衡忽然焦躁起来，把毛笔一掷，起身背手看窗外明月光。
容越说：“不用看了，师兄说一连大晴直到正月初三。”
迟衡烦躁地摇头：“我最讨厌谁做事不给个时间了，走就走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让别人干等，知不知道别人整天担心啊。”
“谁拖沓了？军纪处置啊！”容越茫然。
看着容越那张茫然还认真的脸，迟衡忍俊不禁又郁闷，郁闷容越活得多自在自己过得多憋屈。迟衡上前，双手撑在躺椅的扶手上，略俯视，笑着说：“容越，你一定没有遇上过心上人，不懂这种度日如年的心情。”
“我的心上人，一定要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容越高高扬起头。
去，你都不是天下无双，凭什么让别人风华绝代！
“你该不会是想燕行了吧？有出息点没，人家都不惦记你你惦记他干什么！哼，我的心上人，一定要又乖又听话，一天围着我转就行了！”容越面露微笑。
“是不是围着转还得摇个尾巴？我看你还是养条｜狗吧！”迟衡顺手拂开扶手上的长发。
“总比供着养着捧着还给你脸色看好吧，自找罪受！”
容越说起军营里有人无聊，养的各种小玩意，最平常的还是马，平日里兵士也就与自己的马亲近了：“人也是骑，马也是骑，迟衡，养人不如养马得了，我给你物色一匹千里马！”
滚蛋！这能是一种骑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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