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小北醒过来，小少年的浑身都有淤青，也不知道是何处挨上的，总之身上难得有一块好肉。
姜止轻手轻脚地给他上药。
小北则是很骄傲地仰着下巴：“世子，这一次我可没有当逃兵哦，我一路上都护着宛宛姐姐，半点儿都没有怕疼！”
是个心智还没多成熟的小孩子，但心却比以前坚韧了很多。
“是啊，这次多亏了有小北。”宛宛也笑：“若不是有小北，可能我们也没法子安全来到边境呢！”
姜止笑着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头，夸赞道：“你们真的很厉害，这一路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等我回去就给你们涨工钱！”
小北笑弯了眼睛，问：“若是要涨工钱，世子怎么不从现在就给小北涨呢，为什么要等到回城呀？”
她一愣，旋即笑道：
“哈哈哈，好好好，从上个月就开始涨，从今往后你们的月钱都翻倍，行了吧？”
宛宛红着眼睛靠在姜止的肩上：“奴婢不想涨工钱，我只希望世子从今往后都不要再受伤害了，这样的心惊肉跳，我再承受不起一次了。”
姜止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安慰道：“不会的，不会又那么容易陷进危险里的。”
很快，武家将接替了边境城，并且派出了强劲的兵力四处镇压各处小国。
其中楼兰就是最惨的一个。
离城的那一天阵势很大，倒也没有别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林跃被锁在队里的囚车当中，林茂群心疼他儿子一路舟车劳碌，还特意送了些奴仆吃食来。
“儿子你不用怕。”林茂群执着林跃的手，安慰道：“咱们是林家的人，哪怕是鹰羽卫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林跃瘪了瘪嘴，当初嚣张的气焰都不复存在了，哭丧着脸道：“那可是鹰羽卫啊，我就不信我能站着进去站着出来，听说他们罚人可狠了。”
说着说着，他又白了一眼自己的老爹：“若爹你和林家的关系真的那么密切，这些人又怎么敢抓我！”
林茂群心里也是一阵着急。
儿子被抓了倒没什么，能赎出来就赎，若是赎不出来了，他那么多姨娘妾室，总能生出许多儿子来的。
问题是，他怕这个儿子进了杀伐堂，一个不小心若是抖出了关城的某些辛秘怎么办？
又或者，林跃要是连累了自己的官途怎么办？
这样想着，他的手便扯得更紧了，硬是不肯松开自家儿子的手。
“林城主，”姜止走上前来宽慰他：“你也不用太伤心了，也不必太过不舍，说不定你们父子俩没过几天就会在王城牢狱中相遇呢！”
这话戳中了林茂群的痛处，他面色一凝：“你！”
可姜止身后是一万多名顾家军，他能说出个什么来呢？
只能憋憋屈屈把这口气咽下去。
顾家军欢欢喜喜地回城，因为有宛宛和寄芙两个女眷，还特意给备了一辆马车。
姜止则是骑着马，和顾舒尘并肩走在队伍的正中央。
“先前的时候，我记得小止的马术还没有这么好。”顾舒尘笑。
“是啊，那时候的骑术确是没有多好，不然也不会在秋猎的时候掉下马，还被将军搭救了。”
姜止也笑，露出两个明晃晃的小虎牙：“将军可是不知道，你不在王城的日子里，我常常策马跟随鹰羽卫办案，后来再也没摔下马了。”
“是吗？”顾舒尘一抿嘴，他那如同染了水汽的眸子就定定地瞧着姜止，又问：“那来边境城的路上，是谁高烧不止掉下了马，摔得都去了半条命？”
哦豁，姜止这才想起来，自己赶路来边境的时候也曾经摔下马过。
她干脆就不讲理了：“那也不是我清醒着摔的呀，那时候我都高烧昏迷了，哪儿能控制得了自己呢？”
“是是是。”顾舒尘点头：“那不怪小止。”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姜止才问：“将军，这次回朝你打算怎么办？”
皇帝已经把顾家军视为眼中刺了，依附皇帝已然不现实，再说了，皇帝还害了顾老将军呢！
朝中如今还有好几个皇子，亲王也有莫从易这样权势大的，姜止不想因为自己的意愿就强求将军，所以才认认真真地问：
“不管别人的看法，单单是凭将军你自己的想法，你觉得……谁适合当皇帝？”
顾舒尘垂眸：“帝王之才，当是大皇子莫行止。”
姜止的表情暗下去一点。
顾舒尘：“可我也知道，小止不同于先前了，你开始讨厌大皇子，甚至不留余力想要把他拉下皇位，小止，你从未告诉我原因。”
“因为他利用我。”少女说。
“他利用我得到皇位，利用我杀害皇帝，甚至利用我巩固皇权。”
“因为他伤害我的亲人，他……他杀了……”姜止看了一眼顾舒尘地眸子，后面的话没再说出口。
他杀了你啊将军！
“那我知道了。”顾舒尘隔着两匹马之间的距离，伸出长手来摸了摸少女的头顶：“因为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还伤害了小止，伤害了小止的亲人，对不对？”
这声音轻柔得姜止想落泪，她重重地点头：“嗯！”
顾舒尘：“那他便没有帝王之相了，小止觉得淮南王也很适合当皇帝，对不对？”
姜止把眼里的泪忍回去，问：“将军也知道淮南王？”
顾舒尘出征的时候是年关，而莫从易入皇藉已经是春天了。
“我听说过，”顾舒尘点点头：“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对不对？”
姜止：“不止如此呢，他也有莫行止不曾有过的良善，虽然我知道帝王不应该太过良善，可若是缺了这点儿感情，那帝王未免也……”
像是莫修一样，能屠心上人全族的狠人，没有感情，也没有心。
“那我相信小止的眼光，等回去报了仇，我们便扶持淮南王。”
顾舒尘有些好奇：“当初淮南王入籍是不是有些困难？我有些好奇，小止是怎么做到的。”
姜止：“我呀，给淮南王吃了点儿药，连太医院的太医的查不出来，他们都以为淮南王身患重疾活不了几年，再加上太后病重，大家都说皇帝薄情，连兄弟的儿子都不认，这一来二去，皇帝可能以为淮南王真的活不长吧，就松口了。”
听起来就是个很有趣的过程。
“那如今淮南王仍然身体康健，你不怕回去皇帝找你麻烦？”顾舒尘问。
姜止则是胆子熊得很：“我才不怕呢，我就怕他不找我麻烦，等回了皇宫我便先发制人，让他没时间找我麻烦！”
可……
“怎么办？将军。”少女脸上突然有些愁云。
“什么？”顾舒尘摸不着头脑。
“皇帝只有一个啊……”
顾舒尘不解：“我知道皇帝只有一个，你担忧什么？”
“我也要报仇，将军你也要报仇，可皇帝只有一个，也只有一条命，怎么办？”
她哭丧着一张脸：“那是不是注定我们当中有一个人没办法报仇了？”
顾舒尘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关系？我爹就是你爹，你报仇的时候多用点儿力，把爹的仇一起报了不就好了？”
姜止脸一红：“什么啊，你的爹爹跟我根本没关系。”
她声音越说越小：“至少现在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