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霜……走着走着就停下了脚步。
她明明还隔着那破败的院子很远,才刚刚能瞧见院门口的两个守卫,她就停了下来,没再向前一步。
宋潭就关在这个院子里。
她知道。
可那有什么用呢?她不能救他,甚至不敢上前看他一眼。
姜止驻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瞧见那个踉踉跄跄的身影往回走。
虽然欣贵妃没有靠近,但是直觉告诉姜止,宋潭就藏在那个院子里。
否则欣贵妃在那堵墙后面站那么久干嘛,难道是在给祖先上香吗?
趁着女子走远,她环顾四下无人,抖一抖身上的湿气,也回了春苑。
这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春苑里的众人都已经歇下了,姜止没有走正门,而是选了自己后院的一堵矮墙。
她踩着外面的花坛边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刚爬墙顶,就被一个身影轻飘飘的掠了下去。
她赶紧喊:
“哎哎哎,慢点下!我还没准备好呢!”
“小声一点。”
是熟悉的声音。
“将军,你怎么来了?顾府不是已经被围住了吗?”
姜止正环抱着顾舒尘的腰身,哪怕两人已经落了地,她也不松开,舒舒服服的抱着蹭:“将军呀~你是怎么出来的?”
顾舒尘笑,也不推开她:“就那几个人还拦不住我,我趁着他们防守松懈就出来了。”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几天都去干嘛了?”
姜止赶紧把自己的行踪和盘托出:
“我先去了宋府,认定了那个奸夫就是宋潭,应该是欣贵妃和宋潭两人偷情被发现,他们刻意栽赃给昭妃的。”
“今晚我又偷偷跟着欣贵妃,找到了宋潭的关押地点。”
顾舒尘疑惑:“怎么?宋潭没有被收押天牢?”
姜止摇头:“不会的被关在天牢的,天牢收监要有罪名,皇帝总不能说,宋潭的罪名是和后妃私通吧?”
顾舒尘的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态,他被姑母的死和父母亲的入狱弄得魂不守舍,这时候看见姜止心情才好了些。
他道:“我打算明日去找从前我爹的友人,让他们出面极力保下父亲,哪怕父亲没了官职,至少性命要保住才行。”
唉,傻将军。
姜止在心里叹口气:她的将军上一世就是这样做的?
所以才没能救下自己的爹娘?
她摇摇头:“这样不行的,皇帝如今把这件事瞒得很严,就是不想让大臣知道也不想让旁人掺和,你若是贸然去找那些人反而会害了他们。”
“他们到时候该如何解释,这个消息从哪里来的?”
“这样不仅救不了人,皇帝还会对求情的大臣生厌。”
顾舒尘不说话了。
他知道这个办法很烂,可他很不甘心,不甘心什么都不做,不甘心就这样白白看着自己父亲去死。
“将军放心吧。”
姜止顺毛抚摸顾舒尘的后背,看穿了他此刻心里的害怕和无助:
“我已经想好办法了,一定可以救下顾将军和将军夫人的。”
顾舒尘:“什么办法?我能帮你吗?”
她把自己的计划徐徐展开,顾舒尘紧皱的眉头一点一点松开:
“这个办法听起来就比我的方法好上一些,只不过仅凭你一人之力,该怎么完成这些事情?”
姜止应下:“我一个人肯定不行,所以我要再多规划一下。”
顾舒尘瞧见有了自己展示的机会,赶紧说:
“我帮你,我和父亲在朝中也有些生死之交,只要不把这个计划泄露出去,还是可以让他们成为计划中的一小环的。”
姜止带着顾舒尘,两人自己溜到药房里。
怀玉已经把笙草研制好了,她从桌子上取出一个药罐来,分了一些笙草装进去,细细嘱咐顾舒尘:
“你把这些药粉拿去,给一些靠谱的人,让他们装在香囊里,每人分下来的分量不应太多,半勺就够了。”
“然后……”
姜止附耳,把第二天的计划告诉顾舒尘,然后嘱咐:
“你只要这样告诉他们,明天在朝堂上,如果有什么异变,就让他们躲开宋潭,尽量往金銮殿跑。”
顾舒尘应下了,然后问她:“宋潭被人把守着,你怎么才能确定他能够逃脱侍卫的追捕,成功来到殿前?”
姜止狡黠一笑,不肯告诉顾舒尘。
开玩笑,上一世皇帝莫修死后,莫行止为了洗脱姜止的嫌疑,特意给她安了个假身份,就住在这寻丝苑里。
寻丝苑就是皇帝关押宋潭的地方。
这地方说来也奇怪,明明只隔了永安宫两墙之隔,但是却因为七拐八拐的宫墙,让这个地方看起来极为隐蔽。
而好死不死,这个寻丝苑里,就有一处暗门。
姜止从前常常通过那暗门,偷偷去和莫行止幽会。
那时候莫行止说,这院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的,估计也没几个人发现其中的玄机。
身为皇帝的莫修也不知道。
他可能只是图个方便,随手找了个院子,把宋潭塞在里面。
又或许……这里面还有别人掺和的手笔。
比如那个来历不明的三儿,或者他背后的人。
察觉身侧的小小人儿一直抱着自己,顾舒尘也没有拒绝。
他必须要连夜出宫,把所有该做的事情都安排好。
两人都没有太多的逗留,他们也都知道现在时间的重要性,匆匆忙忙就告了别。
顾舒尘趁着夜色幽深,又打算原路返回。
宫墙很难闯,没人可以无视门口的森严守卫,直接闯出去。
他进来时很轻松,是借着南门旁边的暗门进来的。
皇宫这个地方,乍一看都以为是个固若金汤的铁桶,实际上,绝大多数的问题都是从内部出现的。
这个偏门,就是为了“销赃”而存在的。
皇宫里的“赃”很多,无论是需要换钱的宫廷宝物,还是本不能自由进出的宫廷的人,都是这道门的“赃”。
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全干净的,就算有,那也是因为执政者垂了眼皮,故意忽略过去了。
往往是乍看起来一丝不漏的地方,才最容易出问题。
顾舒尘从旁边的一座矮亭后面绕进去,照例掏了面巾蒙住自己的脸。
“等等,拿钱。”
门口一个五大三粗的守卫拦下他,伸出手掌:“五百两银子,没有就赶紧回去,这道门可不是谁都能过的。”
顾舒尘没有跟他纠缠,甚至没说一句话,沉默着从腰间取出银票递过去,等着门打开。
外面的街道空无一人,那个汉子提醒他:“知道规矩吧?出了门自己警醒着点儿,若是被巡逻的守卫抓住了自己随便编一个理由,也不可透露出我们。”
这是偏门的规矩,虽说执掌偏门的人是宫里身份不俗的大太监,就算被供出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但规矩就是规矩。
顾舒尘点头,很快,玄色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街市当中。
凉亭里,隐着两个监守太监的身影。
“怎么样?高公公,这事儿需要禀告主子吗?”
另一个太监摇摇头:“主子早就猜到这一茬了,这大晚上的,不必再去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