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功夫后,等到莫若非清醒过来,只觉得脑子里沉得像是塞了铅块,他环顾四周,才发觉臂弯里还搂着一个娇嫩的躯体。
林晴察觉身边的男子醒了,她这才酝酿好眼里的泪珠,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
“三皇子……”
她一开口,眼眶里很快掉下来一颗莹莹的泪珠,眼睛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像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兔子。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若非迷迷糊糊地应了声,显然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女子又落下一滴泪来,弱弱地开口:
“我、我不是故意引诱三皇子……只是我偶然在凉亭里歇息,发现三皇子醉酒,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原意是怕您着凉,这才把您喊醒,扶着进了厢房里……可没想到……呜呜呜……您、您竟然把我扑倒了床上。”
莫若非手忙脚乱地安慰她,一边替她抚背,一边从床上扯了块枕巾给她擦眼泪,小声安慰道:
“你别哭了,别哭了,此事是我不对。”
他仔细回忆,却发现宿醉之后,脑子疼的要死,只有零星几个片段,记得他在凉亭里,遇到了宛宛……然后……
哎!
莫若非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他竟是喝醉了酒认错了人,辱了这位姑娘家的清白?
他也不是什么登徒浪子,自己做过的事情断然就要承认,当下便承诺:
“姑娘,这件事是我糊涂了,既然木已成舟,那我必然会对姑娘负责。”
林晴不说话也不答应,仍旧呜呜地哭,眼泪像珠子似的滚下来,仿佛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莫若非从床上起来,只穿着里衣,仍旧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姑娘家住何处,年方几何,家中尚有几口人?我不日就将亲自登门谢罪,迎姑娘进门。”
床上的人哭声渐小,林晴红着眼睛,抽泣道:“你、你真的会迎我进门?”
皇宫里。
“果真?他们两人真进了一间屋子?”
高位上的皇帝冷着脸,问底下的锦川公公:“亲眼所见?”
锦川知道皇帝这是不开心了,可他不敢隐瞒,如实回答:“是,陛下,亲眼所见他们两人进了同一间屋子里……”
“退下吧。”
莫修叹了口气,用手轻轻磨挲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他能怎么办?
为了莫家的江山,他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铲除一切危险了,哪怕是顾家,哪怕是护国大将军。
莫修朝身后喊:“你去,想个办法,把该办的事情办了吧。”
屏风后一道影子闪出来,恭恭敬敬地回:“陛下,原本的计划没有变故吗?”
莫修摇摇头:
“这计划周密万分哪儿来的变故?这还要多亏了朕的欣贵妃,如果不是她,我上哪里去找这么合适的机会?”
“就按照原计划,只是记得行事谨慎些,别露出破绽来。”
黑影正要走,皇帝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别让鹰羽卫参与进去。”
第一是因为姜止正在鹰羽卫里任职,那人机灵得很。
第二是因为这件事如果和鹰羽卫多加纠缠的话,那个铁面无私的松南,指不定会搞出多大的乱子来。
能暗中解决的事情,那就暗中解决了吧。
清泉寺内,来往香客络绎不绝,身边多带着竹篮和包袱,里面装着香火蜡烛,前来求取自己心中所想。
欣贵妃携着贴身丫鬟,两人稍加打扮一番,掩去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装模作样地来到这里祈福。
她不求平安,不求长命,只求姻缘。
只求那个在后院禅房里,等着自己的好姻缘。
来往人很多,她很快就扔下丫鬟,去了自己和潭郎约好的地方。
禅房门外,欣贵妃环顾四下无人瞧见,这才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那扇门。
“吱呀——”
门开了,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飞扑过去,欣地抱住那个男子,却没想到脖子上传来一股很大的力量!
一双手死死扼住欣贵妃的脖子,这力气几乎快掐断她的脖子了!
“咳咳!!放开我!”
男子阴沉着脸,很是不喜她的触碰,好像被她碰过的地方都脏了一样,怒道:
“欣皇贵妃,你抱人的时候可得看准些,别见到谁都往上蹭!”
“砰!”
男子骤然松手,在她窒息的边缘把欣贵妃扔在地上。
她被砸的天昏地暗,一跤摔在僵硬的地板上,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看清眼前的局势。
在她面前的那张大床上,她的潭郎正被人五花大绑扔在上面,嘴里塞着布条,眼神里满是惊恐却动弹不了半分。
而眼前这个男人,一脸阴沉,那双眼睛死死盯着她,仿佛里面藏了滔天的仇恨一般。。
她赶紧摇头,妄图否认自己的身份:“你、你说什么?我可不是什么欣贵妃,你大概认错人了!”
男子冷笑,无视她的小伎俩:“我可不管你是不是欣贵妃,既然陛下提前让我来这儿守着,你说,他对你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
一提到皇帝,欣贵妃的肩膀没控制住抖了一下。
“若是欣贵妃能配合我,好好演一出戏,那陛下就断然不会动太子分毫。”
陛下……这件事陛下怎么会知道?
男子见她不应,手里的短剑从欣贵妃的脖颈处划过,很快带起一丝猩红血痕,威胁道:
“若是你不配合,那你儿子的太子之位……可就坐不稳喽!”
欣贵妃的脸上满是惊恐,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迷茫神色,忙不迭地应下来:
“我配合,我配合,陛下想让臣妾做什么都可以,千万不要伤害我儿!”
三日后。
杀伐堂内。
姜止正在自己的小屋子里,翻看以往作册伊记录的案宗。
杀伐堂鲜少有案子可办,姜止大多数时候都在堂子里闲逛,这儿逛逛,那儿看看。
她闲逛主要是想刺探一下,查一查近期有没有人丢了令牌。
没想到问了一圈下来才发现,鹰羽卫的令牌材料很特殊,几乎无法复刻。
那样先前刺杀自己的那一批人……他们的令牌是从哪儿来的?
是偷了谁的令牌吗?
她查这件事查了好些天都没有线索,姜止案宗也看累了,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继续闲逛,顺便打听这杀伐堂的消息。
“哎?三儿?”
她看见熟人,很是熟稔地喊:“三儿,过来聊聊天呐!”
那个男子很快就走过来,手里还擎着扫帚。
不过这一次,三儿没有应和她的调笑,甚至没心情接姜止的话,反而一脸严肃地看着姜止:
“成世子,你不知道吗,宫里出大事了,你现在还笑得出来?”
姜止从花坛边“蹭”的一下站起来,问道:“宫里出什么事了?”
皇宫中里现在皇帝身体尚好,若是出了大事,那就离不开皇家。
皇帝?皇子?后妃?
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三儿回:“宫里传来消息说昭妃娘娘与人私通,被陛下发现以后自戕了!”
天?
私通?自戕?
她都不知道该惊讶哪一件事了,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仿佛一瞬间被浆糊塞住了,半天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后妃与人私通就已经是大事了,现在还落了个自戕的下场,那还得了?
姜止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明白为什么上一世,顾老将军和顾夫人被皇帝秘密处死,阖宫上下没有走漏半点儿风声。
这么大的事情,皇帝有脸直接公布出来吗?
当然要瞒得密不透风,否则皇家的脸面何存?
但她不信这是真的。
昭妃是个极重礼的性子,两只猪往日和她的相处也能看出来,昭妃把顾府的安危荣辱看的十分重要,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等株连家族的事。
这件事情有很多疑点,她不能坐以待毙,再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
“三儿,你这消息从哪儿来的,消息可靠吗?你知道现在顾将军一家子怎么样了?”
三儿斜了她一眼:“消息自然是真的,顾老将军如今刚下了狱,连同那奸夫和昭妃娘娘宫里的丫鬟,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他们的下场……据我所知,恐怕用不了几天就要秘密处死了。”
啊?
姜止几乎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花坛边,很是愁闷:“这么大的案子为什么没经过鹰羽卫?为什么不让鹰羽卫找出真相?难道陛下不想细查吗?”
三儿解释道:“昭妃娘娘同那人捉奸在床,两人先前在清泉寺私会,没想到被宫女检举,皇帝派人去抓的时候,两人正在床上颠鸾倒凤呢!”
清泉寺?
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再说了,这虽是皇家的事情本该由鹰羽卫来查,可这毕竟是皇帝的私事,若是不损害莫家的江山,鹰羽卫哪能主动插手?”
是了。
是这个道理。
姜止提起自己衣服的下摆,朝松南的书房跑去。
她要告假,然后想办法去找顾舒尘。
她的将军刚失了父亲,此时不知道有多慌张。
三儿看着那个匆忙远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
这一抹笑,也是反派的标配。
但没想到,前方的少年郎突然回头,捕捉到了他那一抹笑。
他的表情来不及收回,只能僵硬地在脸上挂着,看起来不知道有多滑稽。
姜止看着这个一脸阴笑的少年,很认真地说:“三儿,我知道你身份有问题,但是只要你的身份予我无害,我也不会对你多加干预。”
“你是个好人,只是希望日后你我不要为敌。”
男子摸摸鼻头,很不好意思地笑了:居然被发现了,真是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