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姜止没有去宫中请安,也没有去见鹰羽卫的统领松南,而是一个人窝在春苑的书房里,查询关于令史的一些资料。
她的书房很大,里面多是巫医族的医书和一些各国的游记。
巫医族毕竟是代代传承了许多年,医术之强悍无人能及。
而姜止的这些医书没能被夺走,还好端端放在他这儿的一个原因就是——
这些医书,旁人不能学。
民间盛行的传言是说,这些医书都有邪性,只能有这一族人世代相传,旁人学了就会爆体而亡。
姜止心里清楚,这医术邪性没有,触碰了爆体而亡却是真的。
不过是每一页的纸张都浸过特制的药水,旁人触碰不得,否则毒素顺着皮肉蔓延,下场可是很难看的。
令史……令史……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在书架上寻。
寻了一大圈,她才卑微地发现,巫医族中关于令史这一职……竟然啥也没有?
也倒是情理之中。
毕竟仵作一职确实地位低下,又不受人尊敬,巫医族的人生来就备受尊崇,断不可能会去触碰这种黑暗地带,也不会有这样的医书记载。
她垂头丧气地坐在书房里,一只手托着下巴,思虑自己的未来该如何。
怎么才能让安安稳稳地待在鹰羽卫里,既不引来杀生之祸,还不让皇帝对她失望?
又该怎么救下顾家夫妇?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怀玉:“主子,宋小姐派人送了口信进来,让你去府上找她,她给你办了宴席,庆祝你新官上任!”
姜止眉头一皱。
令史也算好官职吗,还值得庆贺一场?
再说现在是上午,办个什么宴席……
不过她正愁找不到门路,她对令史这一职可以算是一窍不通,宋清玄怎么说也是相爷的女儿,就凭她的身份,搞两个老资历的仵作来还不是简简单单?
“就来就来,你跟宛宛也说一声,我带你们俩出门玩儿,打扮的俏丽些,别给你们主子丢脸。”
“哎!”
可以出门玩儿,门外的少女欢快的应了,然后蹦蹦跳跳地走了。
怀玉心道:来了宛宛这么漂亮一个小姑娘,真害怕主子嫌我丑,以后出门都不捎上我了。
少女蹦跳着回了屋子,正瞧见宛宛手里捧着女红,便凑上去好奇地问:
“宛宛,你在绣什么呀?看起来黑乎乎的一大片。”
宛宛有些害羞,但还是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这是我给世子秀的鞋面,我前几天瞧见,宫里好些主子的鞋面上都有绣纹,唯独咱们主子没有,就想着绣两双。”
“宛宛你真贴心~这还是用银线绣的,看起来贵气又不俗气。”
怀玉冲她说:“你也别绣了,主子今个儿带我们出去玩儿,你换身好看的衣服,我们一起去。”
“我……”
宛宛咬了咬嘴唇:“我出门时,所有的珠钗和衣裳都没能带走,就只有身上这一身和苑里的宫女常服……”
她站起来在怀玉旁边转了个圈,长裙转出好看的弧度,宛宛心里有些忐忑:
“姐姐,我这样穿应该没什么不妥吧?”
这件常服其实也好看,内里是紫红色的长裙,外面套着灰紫色的小褂,虽然穿在寻常宫女身上就是破布,但是被宛宛穿着,还是挺好看的。
“你穿着好看是好看,不过这是去主子的上任宴席,穿成这样还是太素了。”
说着怀玉打开自己衣柜,从里面掏出好几件好看衣裳来。
“这些都是上一次,世子和太子逛街的时候买的,当时世子就说,想着宛宛也要来,挑衣服珠钗时就多挑了几件。”
“这我怎么好意思……”
怀玉从里面挑了几件颜色好看的,两人身量相当,穿上也并无不妥。
“那个桌子上的珠钗,都是咱俩的,你挑些和今日衣服相配的戴。”
“怀玉姐姐……”
宛宛有些感动,她自小在青楼里长大,好看的衣服和珠花都不多,旁的姐妹也断不会这样相互分享。
但怀玉不一样,她打小跟着姜止,虽然她的主子没那么富有,但每每赏了什么好东西,主子都愿意给她。
因此她也就不小气,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瞧着宛宛一副要哭的表情,怀玉赶紧打住煽情的氛围:“快点吧,不然待会儿主子等急了。”
两人换完衣服,姜止正在石桌上吃橘子。
这橘子还是太子府上送过来的,深秋的蜜橘最是香甜,皮又薄,汁水又多。
宛宛出来的时候,姜止正把一瓣橘子塞进嘴里。
鹅黄色的束腰长裙,裙摆上是银线勾成的小小花边,外面套着一个同样颜色的短褂,衬得人肌肤赛雪,眉目清亮。
头上戴的是一只小小的步摇,还夹了两个毛茸茸的兔毛团子。
怀玉为了不给自家主子丢脸,还特意给宛宛描了眉,抹了胭脂,更显得整个人娇嫩可人。
姜止一时间看呆了,嘴巴微微张着,一瓣橘子就那么从嘴边掉了出来。
“主子!”
怀玉装作恼怒的模样:“主子怎么就只瞧着宛宛,我难道不好看吗!”
宛宛原本正害着羞,现在听怀玉这么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生怕怀玉误会自己抢了主子的宠爱,赶紧解释:“姐姐……我不是……”
“什么不是!你分明就是!”
瞧着宛宛那紧张的样子,怀玉也知道自己不该逗她,赶忙改了口:
“你明明就那么好看,还不承认做什么?”
宛宛脸上紧张的表情一愣。
三个人就笑作一团。
等到她们三人进了宋府,姜止才发现什么宴席呀,宋清玄压根儿还没开始准备。
她一脸理所应当:“宴席当然是在晚上才好,我现在只是找你出来玩儿,我哪句话说现在就有宴席了?”
姜止莫名其妙:“你……想玩儿什么?”
宋清玄挑了挑眉:“我没想好,不过你马上就要去上班了,以后可没得玩儿了。”
说着她又看见宛宛,一脸诧异:“天!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这么好看的丫鬟?这个怎么有些眼熟……”
宛宛行了个礼:“奴婢从前在花楼给您弹过曲儿。”
宋清玄突然想起来,她之前逛青楼的时候,里面就有一个弹琵琶的小姑娘,感叹道:
“原来是那个清清柔柔的小美人儿啊~你这么打扮一番,真是好看。”
姜止既然来了宋府,她就要把压榨进行到底,把利用进行到底。
她赶紧凑到宋清玄跟前,一脸有求于人的笑:
“清玄,你爹有什么熟识的仵作吗?”
毕竟是当朝的大官,手底下那么多人吃饭,不至于连个仵作都没有。
“应该有吧。”
宋清玄朝外面招招手,一个老管家就走了过来她问:“贺叔,我爹认识什么仵作吗?”
“回小姐,咱们府上是没有,不过跟府里有来往的倒是有那么几个,小姐想要做什么?”
姜止:“这不,没多少日子我就要上任了,我有些问题想问,奈何没有途径与仵作相识,就想着找人请教请教。”
老管家的面色上出现一丝为难:“寻个仵作倒是不难,但他们却不能进府,毕竟……毕竟……”
她懂。
毕竟长期和死人打交道,大户人家有些讲究也是应该的,自然不能把这不吉利的人请进府来。
“无妨,您能寻个人带我们去找他吗?”
老管家点了头,唤来一名小厮为他们带路。
“宛宛和怀玉就先留在宋府吧?我所问的问题可能有些血腥,不适合你们听。”
怀玉心里翻了个白眼,主子都能听凭什么她不能?
“我要去!”
“宛宛想去。”
两人异口同声,姜止无奈,犟不过两个小丫头,只能带上她俩往外走。
她们三人一走,宋清玄也理所当然地跟上队伍。
“哎?小姐?”
贺叔赶紧上来拦她:“您不能去!不能去!”
宋清玄一脸豪横:“为什么不行,我要去!”
贺叔表情一下子严肃了:“您尚未出阁,又是大家闺秀,本就应当少出门,况且您还是出去找仵作,那样腌臜的地方,您去了,相爷会要了我的命的!”
姜止本以为她会反驳。
没想到少女只是沉寂了两秒,然后就应下了:
“好吧,不去就不去。”
“不过你得找人去外面给我买些好吃的,我不能出门,吃点儿东西总行吧?”
贺叔松了口气,赶紧答应:“好好好,那您先回去歇着,吃食马上就送到。”
宋清玄果真乖巧地点头回去了。
姜止跟着那名小厮,一路穿过繁华热闹的大街市,又在居民小巷里绕来绕去,最终才找到一户在深墙之中的小屋子。
小厮前脚刚走,姜止抬手正打算敲门,后面有人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
正是一脸狡黠的宋清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