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半天,两个人终于(看似)干干净净地站在了旭阳镇的镇口。
表面上看身上的泥洗去了大半,实则内里裹了一身的伤。
旭阳镇上空空荡荡,小摊都只余摊位和帷幔。
因为凤羽卫和鹰羽卫赶来得及时,整个泉州的疫病控制得极好。
虽然前方没什么危险,但是两人都极有默契地停步,没再向前踏一步。
开玩笑——
要是现在就去找鹰羽卫认亲,传到了那些地方官的耳朵里,他们两人的身份不就暴露了吗?
最最重要的是,这样根本抓不住那个鬼面具。
没有确切的证据,鬼面具大可以给自己找个替死鬼,或者拒不承认。
反正没人有确凿的证据。
两人闪身,隐到了镇门口外的一片小树林里。
“怎么办,将军?”
姜止拿肩撞撞顾舒尘,听到他倒吸一口凉气后才想起这位是个伤员,连连道歉:
“啊,将军抱歉,我忘了你肩上有伤……”
顾舒尘:“无妨,咱们先解决当下的问题,你还记得去供神村的路吗?”
姜止摇摇头。
“我是被人绑着卖去那里的……”
“可将军你们不是被抓去的吗,是被谁抓的,也没有什么印象了?”
顾舒尘也摇摇头:“他们抓人的时候并未透露半分他们的身份,我也不知道。”
这下搞什么?
“要不……”
姜止试探着开口:“咱们去找官府的人打探打探,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鬼面具?”
“咚。”
一个板栗在她头上炸开。
“笨蛋!这些官员都是一丘之壑,你现在去官府打探消息,这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姜止在脑子里努力回想上一世的官场争斗,然后憋出一句:“要不……我去用美人计试试?”
“咚!”
又是一个板栗。
“你这都是什么烂招啊……从哪里学来的?”
“再说你要是真将他诱到了,你又该如何脱身?”
顾舒尘上下打量姜止的脸。
由于长期没用毁容的东西遮掩,此刻她一张小脸圆嘟嘟地煞是可爱,一双杏眼如同两颗黑曜石,好看极了。
他……才不要用这招,万一真勾到了人,那他岂不是后悔一辈子?
“小止,你是不是会易容?”
顾舒尘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姜止:“易容不太行,只不过利用些外物,掩盖一下脸上的显眼特征,这还是能行的。”
他心生一计。
“这样吧,今晚我去镇子里给你找你要的东西,然后给你准备一套女装,再去镇子里和凤弈搭上线,让他给我们足够的支援。”
“然后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能不能再去被卖一次啊?”
“顾舒尘!”
“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好招儿?我还不如使美人计呢!”
“别闹。”
他把姜止一手揽在怀里,用下巴蹭一蹭她的头顶,语气很是认真:
“我不会让你涉险的,只是父亲带着大队人马先去了越州,我现在没有保你的能力,只能先求助凤弈了。”
姜止的小脸通红,哪儿还有刚才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嗫喏着说:“那,那好吧。”
“就这一次。”
当天晚上,顾舒尘溜进了旭阳镇。
去给姜止准备易容要用的东西,同时还要找凤弈借点儿人手。
而姜止就独自一人待在城外,趴在一块石头上,数着月亮旁边的小星星过活。
一颗、两颗、三颗……四百九十九、七百六十一、五百零二……
!!将军的脸?
“将军!”
姜止傻笑着喊:“你可算回来了,这天都黑了快半个时辰了,我呆在这儿怪害怕的。”
顾舒尘也笑了:“在洞里的时候不是还能杀大蟒蛇吗?怎么这点儿黑都怕啦?”
姜止:“那不一样,当时将军昏过去了,若是我也怯懦害怕,谁还能救将军?”
“现在将军健健康康地在我身边,我自然是要软糯一些的,这样也讨喜些。”
顾舒尘失笑,揉了揉她的头顶:“你呀,就知道耍嘴皮子。”
“走吧,凤弈在镇子里给我们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我们先休息一晚上,明天再出发。”
“还有啊,刚刚听凤弈说,太子和宋清玄他们无恙,都已经平安回来了,凤弈正藏着他们在好好休养,你别太担心。”
姜止很不耐烦,拧了一下他的手臂:
“我关心谁?我当然是关心宋清玄了,我告诉你,她可是个厉害的人物呢!”
“太子的死活我可不关心。”
第二天姜止休养充足,起了个大早。
不仅要穿上复杂难解的女装,还要给自己扎个女孩子的发髻。
可她最后没成功。
因为女孩子的头发实在太难梳了。
最终她还是选择简单的麻花辫,随意地拧在一起垂在脑后。
还要把自己化得普通些,遮盖住脸上的大部分特色,画成一个颇有些姿色的乡间少女。
“怎么样?”
姜止蹦跶着,跑到楼下喝茶的顾舒尘面前,慢慢转了个圈:“将军,这衣服好看吗?”
只不过是稍加打扮,寥寥一些细微的变化,就已经和先前那个翩然的俊秀少年大有不同了。
饶是顾舒尘,都悄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好、好看,差异也大,估计他们认不出来你。”
“凤统领说一大早他就会派人跟着你,我也会跟在你后面的,只要一发现鬼面具的踪迹,我就立刻救你出来。”
“还有这些。”
说着他碎碎念,取出一小袋东西,一边嘱咐一边往外拿:
“这里面有软筋散,有一把小刀,还有那个解毒的伤药,药你先提前吃两颗,别到时候出什么问题了。”
在姜止都有些被这念叨吵的头疼,顾舒尘继续:
“这个软筋散和小刀子可要藏好了,不然一进去就被搜走,那可就不好了。”
知道这个男人是在关心自己,她一点儿也不厌烦,只觉得他可爱:
“行了行了——我的好嬷嬷呦,您就别再念叨了,我可得赶紧出发了,运气差的话,说不定得好久才能遇到那两个人呢!”
“时间就是金钱,我们耽搁不得!”
两人正说着话。
客栈的后门响了一声,被人轻轻地推开,进来两位客人背对着姜止,熟门熟路朝着那边喊:
“小二,上两屉包子来!再加一盘煎蛋!”
“好嘞!两位等着!”
好熟悉的声音!
姜止转头一看:还真是有瞌睡就送了个枕头来!
这两个人,就是把她送去供神村的那对母子。
她赶紧从桌子旁边退开,然后给了顾舒尘一个眼色。
立马气势一弱,化身成一个柔柔弱弱的少女形象。
“这位大娘,我、我能……我能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她小心翼翼走到两人的桌子边,孙大娘有些不耐烦地抬头,却看见一个秀气的小姑娘,赶紧变了表情说:
“这个小姑娘,你想问什么呀?”
姜止擦擦眼角,做出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纠结地绞着衣袖:
“大娘,你们……是不是对这旭阳镇很熟呀?我刚刚瞧见你们熟门熟路地走进来,好像在这个客栈里已经来了千百回一样。”
孙大娘是个人精,她也不回答姜止的问题,反而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姜止:“我叫小止,是从越州来投奔亲戚的,可这城里突发时疫,我也找不到我的亲戚了。”
“所以……所以想问我你们,可曾听说过我的亲戚。”
孙大娘和小庄对视一眼,两人心道:钱又来了!
“来,孩子快坐。”
孙大娘亲热地拉过姜止,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这旭阳镇,我们当然熟悉了,我们母子在这旭阳镇住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对这里的一家一瓦都记在心里呢!”
姜止欣喜,一副抓住救命稻草的表情:
“太好了!大娘您能带我去找药材铺的李大夫吗?”
这李大夫其实是她瞎诌的一个人。
其实她压根儿不知道,哪里有个药材铺,哪里有个李老头。
但是顺口胡诌也是一种本事。
“哦!李大夫呀!我知道。”
旁边的男子赶紧接腔:“就是那个药材铺的嘛,我常常去他家买药,都很熟的!”
熟个屁。
他们哪儿知道谁是李大夫。
顾舒尘在一边听动静,虽看不到小止的表情,但这几个人的谈话内容还是取悦了他。
小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演。
小庄给她倒了一杯茶,语气轻柔地劝:
“我们得先吃个早饭,这一路太忙了还没来得及吃东西,你等等我们,待会儿吃完早饭,就把你带去李大夫那儿。”
孙大娘一边嚼着包子,一边瞅姜止。
她看着这嫩出水的村姑就觉得心里欢喜,拉着她话家里长家里短的,气氛好不快活。
等两人吃了早饭,姜止又跟着他们从后门出来,上了之前那辆破破烂烂的马车。
很快,从暗处涌来一队十几人的暗卫,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跟上了马车。
马车才出发不多一会儿,外面赶车的小庄就递进来一个包裹。
孙大娘接了过来,一层一层地打开油纸,里面是几块油腻腻的糕点。
可为了营造身份的真实性,姜止故作星星眼地渴求模样。
装作自己饿极的样子。
孙大娘:“来,你吃一块儿吧,这是糕点铺子里买的,可好吃了!”
“太好了大娘!我正饿着呢。”
姜止为了推动接下来的发展,毫不犹豫地咬下一大口,然后在嘴里囫囵了几下。
“咚。”
少女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