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遥第一次出现在宁衡面前的时候,宁衡仿佛觉得自己见到了带着死亡气息的魔鬼。
他在黑夜中被吸血鬼押解着穿过古老的花园,弯弯曲曲的小道漫长得仿佛看不见尽头,两侧遍布荆棘,花园中并没有路灯,他只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花香混杂着奇异的铁锈气息。漆黑的暗处,妖娆至极的红色玫瑰无声开放。
古堡辉煌的大殿,红色地毯从楼梯一直铺向大殿内最高处的王座下方。
夜晚中他的视觉几乎失去了作用,嗅觉和听觉就变得格外敏锐。他感觉不到他身前吸血鬼的呼吸和心跳,只有他和另一个被带来的人类女孩的呼吸彼此交织。胸腔里跳跃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撞击自己的耳膜,宁衡被无形的威压压抑得无法动弹。
在这时候,乖乖听话大概才是保命的唯一办法。如果他逃跑,估计没有几步就会被吸血鬼抓回来撕烂。
“尊敬的亲王殿下,这是莱因斯公爵大人献给您的人类。”来人躬身行了个礼,戴着雪白丝绸手套的手挥舞至胸口,“来自古老东方的少年和少女。”
镶嵌贵重宝石的王座上坐着一名年轻女性,半合着眼漫不经心地听着。她从上至下俯身审视送来的礼物,指尖的玫瑰花随着她手腕无规律的翻转旋转着。
“很好。回去向莱因斯表达我的谢意。”
她话语落下,来人的神色才染上几分欣喜。亲王大人的很好二字,已经是至高的奖赏。
那名吸血鬼恭敬地再次鞠躬,然后消失在了大殿。
宁衡笔直地站在地毯上,距离王座有数十米之远,只看到昏暗的烛火若隐若现,纤细,飘摇在夜晚的冷风中。远处那双发出诡异红光的眼睛打量着他,让他不寒而栗。
“过来。”冷淡低沉的嗓音响起,慵懒的音色带着几分沙哑。他整个人都愣住,并不明白那个看起来地位很高的吸血鬼究竟在叫谁。直到他旁边的那名少女凌空而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抓了过去,他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不知过去了多久,那名少女才战战兢兢地从宝座那走下来,经过他的身边,他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女孩身上。一名齐耳短发的女孩,在擦过他肩膀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她轻微的发抖,却没有任何温度透过布料,空气中只有刺骨的寒意。
“不要看她。”女孩莫名其妙地在他耳边留下一句话,语音颤抖不止,话刚说完,就被侍从强行带走。
接下来,才是等待着他的结果。
又或者,是那高位者对于他的审判。
他的双脚牢牢扎在地上,哪怕大殿已经没有那个将他捉来或是押解他的人,却依旧难以动弹。宁衡深深地吸入一口空气,就在他吐息的下一秒,已经有一个人影飞到了他面前。
衣摆划过空气带起猎猎风声,他本应该听从同类的劝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就望向对方。
她身影快如闪电,眨眼就从远处飞了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在他面前站定,比他足足高了半个头。
“……宁衡。”宁衡顺从地回答。
“……”
宁衡没有等到她的回答。
眼前的女人,也许可以称作女孩。她样貌精致,眉眼像是工匠师雕刻的绝美艺术品,脸蛋小巧,五官的轮廓线深邃,却又与之前掳走他的那人不同,多了几分柔和,少了几分凌厉,看起来也就二十岁不到,可是宁衡却清楚她很可能已经活了上千年,对于人类来说,比老太太还要老了不知道多少。她的眼珠深红,红宝石一般的色泽,一头黑发尤其醒目。黑色的头发卷曲长至腰间,这让宁衡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个亲王……难道也是东方人?
他的直视引起了亲王的不满,她皱眉,最后忍无可忍,“我的母亲,是东方人。”
“是,亲王殿下。”宁衡觉得自己也许引起了对方的厌恶,回忆当时那吸血鬼对她的称呼,顺从地低敛下眉眼。
“乖。”不用抬头,宁衡都感觉到了对方周侧的气场柔和了下来。她绕着他身侧走了一圈,“赛西莉亚·L·妥睿朵,妥睿朵家族亲王。”这一次是她主动用一根纤长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进自己的眼睛,“记住我的名字。”
“是。”
楚遥点了点头,这小子足够识相,也足够听话。他有意识地顺从自己,刚才对于自己的同类却没有丝毫同情。
很好,很好。
人物角色板面已经传到了她的通讯装置中。
宁衡,华夏人,在近似于一个平民窟的地方长大,母亲软弱无能,父亲嗜赌如命,常常对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一顿暴打,以至于宁衡被这种无法抗拒的黑暗快要腐蚀和扭曲了内心,偶然间被去华夏游玩的莱因斯给抓了带回来。
逃离那个地方,哪怕到的另一个地方是更加恐怖的深渊,他也心甘情愿。
和他一起被带到城堡的还有另一个华夏少女。
莱因斯大概是觉得亲王大人会喜欢这两个拥有漂亮皮囊的小家伙。
要知道,Toreador家族是吸血鬼十三氏族中最富有艺术细胞的家族,他们优雅至极,又有种对美的病态疯狂的执着追求。
本来密党氏族是不应该对人类袒露自己的长相,暴露身份的,但对于这个注定要成为族人的小家伙来说,被他看到完全没有关系。
她挺喜欢这次江辰给她接下的任务,身份足够高贵,这个家族又足够疯狂。这样操控身体起来可以随心所欲地肆意妄为,不必受到原来主角的性格束缚,因为女主本就这样的肆意。
她先把纪念叫到她身边,装摸做样地演绎一个冷漠高贵的血族亲王,跟纪念交谈了几句。纪念也不愧是她多年来的好搭档,边闲谈边哆嗦,装的跟真的一样。最后她俩依旧保持互帮互助的任务理念,纪念走时也不忘记送助攻给她。
什么叫“不要看她”,这摆明了就是白说的。
禁止的行为往往会勾起人更多的好奇,更何况,纪念说和不说,宁衡都不会错过观察敌人的机会。
面对明知的死亡结果,有些行为并不会改变他的结局,所以都不看清罪魁祸首,岂不是太吃亏了。这大概是他心中所想。他起先笃定自己会如同各种传言中一样被吸血鬼凌.辱致死,死前当然不想放过难得一见的古老吸血鬼的模样。只是强调了让他不要看,他才会对她更加留意。
他谙熟弱肉强食的道理,当发现对方并不是难以讨好的人后就明白自己有机会活下去,只需要让亲王成为自己的靠山。所以他没有暴露出自己对吸血鬼的敌视和警戒,伪装和趋吉避凶就是他的本能,而不是真的从不厌恶对方,心甘情愿地想要付臣服。
对于这样的人,楚遥最喜欢用强势粗暴的手法,直接在空气中一点一点撕下他脸上的面具。
让他的所有心思和秘密无所遁形。
将野兽驯化成乖顺听话的宠物,让他心甘情愿地匍匐在她脚下。
本质上和她每次的攻略都是一样的。
她的手冰凉滑腻,像柔韧灵活的蛇游走在他的肌肤上,令人毛骨悚然,所经之处无一不激起一片战栗。
她的长发若有似无地扫过他的脖子,鼻端触碰着他的颈部动脉。
炙热的血液流淌过那里,仿佛有什么被吸引着,与她互相呼应。
宁衡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异常冷静,手以一种环抱的姿态伸出,异常地恭顺。
楚遥转过身,那双猩红的眼眸冷冷扫过他,语调平缓,“我不喜欢不识抬举的人。”她的手赫然握着那把他伸出的匕首,刀尖正对心脏。锋利的刀刃在手掌划开一道伤口,她冰凉的血液缓缓沿着刀的脊背流淌,而马上这匕首就化为了乌有,银色的灰烬飘落在了伶仃的风中。
手掌上的伤口泛起一阵金色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楚遥的手扼住宁衡的喉咙,让他喘不了气,只听楚遥一字一顿,带着怒意道,“不忠只会激怒我。”手越收越紧,纤弱的手臂有出人意料的力量,“我需要的是忠诚、服从,而且你是永远对付不了吸血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