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女孩子是不爱美的,也没有女孩子会希望自己的身上留疤,更没有女孩子会愿意这些疤痕展现于人前。
尤其当这个人是你曾经痴恋的爱人的时候。
这个原因由我说出来确实是十分可笑的,但是在那一刻,这却是我最真实的感受。
“报纸的事情,我事先并不知情。”明楼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
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男人,震惊之下根本顾不上他手上的动作。我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男人……在和我……解释?
“也并不是你叔叔做的。”
我伸手揉揉脸,他竟然真的是在和我解释?简直难以置信,想掐自己舍不得,扭头就对着身下的大腿狠狠地咬了下去。
“嘶……”明楼倒抽一口气,伸手轻轻的捏着我的两腮,让我抬头看着他,“牙尖嘴利。”
看他这个表情,倒不像是骗人的。
我那日去码头可以说是临时起意,没有提前做任何准备。一般的记者也不会有胆子跟踪汪曼春的。既不是明楼,也不是叔父,那会是谁呢?是无意中撞见,还是有意为之呢?
还有,听南田洋子和明楼的谈话来看,管家分明是留有录音的。管家在最后明明故意设计让别人以为我是在杀人灭口,南田洋子为什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是在请君入瓮,还是另有目的?抑或者说,这一切其实一直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所以从一开始,明明最应该惹上麻烦的我却不曾受到过任何的试探和问责。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南田洋子?藤田芳政?还是一直未曾谋面的她的老师,坂上治郎?
一想到或许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暗中盯着我,我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冷了?”突然被人扶起,为我披了一件外套,“药已经换好了,我去让阿诚把地暖烧高一些,你今天就在家休息,不用去76号工作了。”
换药?
我皱着眉头看向一旁换下来的旧纱布,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男人方才是故意分散我心思的。
我早就应该明白这个男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算计好了的,偏偏我就看着前面有坑,还往坑里跳。我突然就自己跟自己生起气来,把外套丢回给明楼,整个人从头到脚全蒙到被子里面,闷声说道:“出去。”
“行,我出去。”黑暗中觉得自己被他连被子带人一起翻了个身,“我方才看你背上的伤口有几处还没愈合,趴着休息,乖乖听话。”
“出去!”他说着表示关切的话语,我听着却更生气。
你瞧,他愿意的时候也是知道背上有伤不能躺着的。
等我一觉睡醒,洗漱之后,走到客厅就看见明楼正坐在沙发上看书,走近了一瞧,是《陆放翁诗词选》,隐约还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阿诚在煮饭。”明楼朝我示意了下他身旁的位置,“过来!我带你看书。”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我撇撇嘴角,坐得离明楼远远地,拿起橙子,一边剥皮,一边说道:“故作深情,其实伤害了两个女人一个男人,谁要看他的作品?”
“放翁自年轻时就以慷慨报国为己任,坚持抗金,他的好可不在男女的小情小爱上。”明楼将书放在腿上,取下眼镜,看向我,“生逢和亲最可伤,岁辇金絮输胡羌。遗民忍死望恢复,几处今宵垂泪痕。”
“放翁的诗词大多雄浑豪健,充满壮怀英气,不过这些嘛,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大多是不会喜欢的……”
“一,我不是小姑娘了。二,以卑职和明长官的身份在这里讨论一个反侵略的爱国诗人不觉得太讽刺了些吗?”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掰下一瓣橙子正要塞进嘴里却咬了个空。
“这橙子挺甜的。”男人毫不惭愧,坦然地赞许道:“阿诚果然会挑水果。”
我低下头,深呼吸了几次,再抬眸时已是笑脸相迎,“师哥也挺会享受的。”
“过奖。”明楼浅笑,然后我手心里那一整个橙子就易主了。
“你!”
明楼脸上的笑意更浓,伸过手来捏捏我脸颊,不轻不重:“果然,曼春还是生气的时候表情比较灵动。”
我抬手捂在脸上,一再告诫自己不能生气,要冷静,要理智。在对皱纹的恐惧下,我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来:“晚上的水果似□□,有劳明长官代为受过了。”
“那你要……”
明楼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明长官也在啊?”转身就看见梁仲春那张巴结的笑脸,“卑职来看看汪处长,既然有明长官在,想来是没有大碍,卑职就放心了。你们聊,卑职告辞。”
“梁处长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饭吧!”餐厅里已经传来阿诚摆碗筷的声音,“难得来一次,可不能怠慢了。”
不请自来,又不能当着明楼的面说,梁仲春摆明了是有事要找我,“时间不早了,师哥回家……”
“阿诚,跟我去书房。”明楼接过我的话,目光在梁仲春身上扫过,梁仲春立马立正站好,陪着笑脸。
“其实明长官这个人还不错,你也别动不动就给人难堪。”看着明楼和阿诚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梁仲春开口道:“男人嘛,总是要面子的。”
“女人还要清誉呢!”我没什么好心情陪他八卦,“梁处长来这里不会就为了和我讨论明长官的事情吧?”
梁仲春朝天翻了个白眼,朝四处看了之后,从怀中掏出一张折了四折的信纸塞到我手里:“从管家衣服的夹层里找到的,看完了还我,还要带回去存档呢!”
完整看下来,是一封写给管家的信,指使管家找人跟踪汪曼春,并且要瞒着汪芙蕖。而且写信人的笔迹,笔锋端正有力,不难看,却没有汉字的飘逸之美,规规矩矩,四四方方的,反而更像是日文。
我将信纸折好交还给梁仲春,“多谢梁处长。”
“互利互惠。”梁仲春把拐杖在地上轻轻敲了两下,朝楼上示意了两眼,又低声说道:“但他没道理要把这么一封信藏在衣服夹层里啊!”
是了,确实是没这个必要,但这封信又确确实实是从衣服的夹层中找到的,那么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了。至于这个人是不是管家到还不能立刻就下定论。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