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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索命(1 / 1)

巨人在笑,舞蹈在跳。

看着那些怪异的姿势和动作,言浔只觉毛骨悚然,忍不住暗暗吐槽说:这也叫舞?北秦的审美……

嘴角抽了抽:果真是令人发指啊!

这边小皇帝垂着头思忖未毕,巨人忽然看向自己,眸间生紧,握着铁链的手却是一松。

巨大的惯性之下,只见那只流星锤,被其猛力掷出,大锤直指言浔的项上人头。

蓦地,有一阵疾风袭来。

小皇帝怔愣错愕,抬眸时见流星锤以夺命而来。巨大的锤身自远处由小渐大,行速如风。

言浔下意识想躲,却又发现自己已经被吓得浑身麻木,眼下根本动弹不得。

一切都来的太快,甚至来不及反应。眼看着锤以近身,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斜后方骤然飞出一道影。

也因速度太快,于火光中根本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下一瞬,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东西与流星锤相撞击的声音。声音很大,震聋发聩,同时也将所有人自错愕中惊醒。

眼睁睁的看着流星锤于半空中停滞,又凭空落地,却不知它到底是被什么东西给截住的,此刻席间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也来不及多问,惊险之余,风启幕登时起身,沉声大喝,“北秦贼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意图伤我国君!”抬手指向巨人,“你这是想死?”

风启幕怒发冲冠,夺人的气势竟能将巨人吓的向后退步。

方初信闻言更觉心惊,一时间竟不应该如何开口反驳。

北秦此次意欲杀人不假,只是如今未能如愿成功,反倒还让自己成了众矢之的。

坐在位上,方初信有些露怯,眼神一直躲闪个不停,不过好在北秦典客反应够快,忙高声道:“误会!误会呀!是他失了手,脱了力。”说话间也一并抬手指向圈中巨人,对着那人嚷,“还不跪下!快给北祁国君磕头赔罪。”

话一出口,巨人脚底一软,只听轰隆一声,那人已然跪倒在地,又对着言浔连连磕头。

尽管如此,风启幕却仍是目露凶光,转面对着北秦典客说,“误会?!方才我皇性命垂危,又岂能是你一句误会就能轻易搪塞了之的!”

“我……”北秦典客被问得哑口无言。

“欸,风上卿何必这般得理不饶人呢?”一见北秦困窘,詹戎便出言解围,“此次荆珥宴是为修邻通好,北秦国君献‘锤舞’也是好心之举。”

老者开口,腮上长须轻摆,神色间尽是云淡风轻,那模样果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随后又言:“这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的表演,八方列国君主俱在,这多双眼睛都在这儿看着呢!北秦若以此杀人,岂不是太过明目张胆了。”

“还有,舞锤嘛!这东西本就沉重,一时失手脱力也是有的。再者说来,北祁国君如今不也是毫发无损的在这儿坐着呢嘛!你看如今秦人已是磕头赔罪,北祁自然也应秉持着以和为贵的态度息事宁人才对。”话一出口,明显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詹戎抬手捋着胡须,将歪理邪说讲的是头头是道。可风启幕却全然没有半分退让之意,冷笑一声,说,“息事宁人?呵,若北祁不想呢?”

此话一出,见风启幕周身的锋芒锐气属实令人心生畏惧。

言浔坐在原地,伴着众人的对话,周身的麻意渐渐散去,可就在风启幕说这句话时竟又觉得不寒而栗。

小皇帝登时抬眸侧望,看着人,心下更是震惊不已,连连暗叹:这绝不是自己平日里认识的那个木木呆呆的小古板,这分明就是霸道威武的风太尉上了身嘛!那股子令人胆寒的肃杀戾气,简直同他父亲如出一辙。唯一不同是,风泽是以武动天下,风启幕则是以文惊众生。

其实任谁人都明白,如今北秦都已经将锤子砸在北祁头上来了,又怎么可能仅仅是场误会这么简单。风启幕做的不错,北祁不该息事宁人。

詹戎捋着胡须的手顿在半空中,经过方才的较量他早已见识到了风启幕的厉害。如今再看那人眉宇霸气,不觉间长者的手竟然抖了一下。

北秦典客见风启幕不肯松口,也有些恼火,登时便怒,大声嚷,“北祁国君不是号称有神龙护体,是不死之身嘛!怎么如今见了这么个小锤子就被吓成这样,还在这儿不依不饶的,这也未免显得太过小肚鸡肠了,实在有失大国风范。”

“秦人有错在先,如今竟反过来说我北祁有失风范。”风启幕不退分毫,“呵,韦绍濮,就你方才那些言论,还配做上卿!”

如今风启幕已是万夫莫敌之势,对着北秦老典客更是指名道姓的质问起来。

韦绍濮吃瘪,风启幕的声音却并未因此而停止,只见那人高声又道:“我皇有神龙护体不假,但也容不得尔等竖子这般狂妄放肆。”

说话间,又见风启幕转目看向远处的巨人,冷笑一声,下一瞬开口,“既然秦人知道我皇是不死之身,那一定也知道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吧!当初歹人行刺不成,反被我皇所杀。今日之事与那日也是大同小异。”

风启幕有意顿了顿,继而话锋一转,“那好!如今既然秦人也欲行刺,那结果理应同之前一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风启幕抬手指向巨人,道:“不过,我皇不会杀他,但要他以死谢罪。”

话一出口,惊得满座哗然。

巨人一听自然是赫然大怒,登时便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于夜色中好似一头吃人的野兽,二话不说便朝着风启幕扑奔而去。

那人穷凶极恶,吓得在场众人三魂不见七魄,这一刻就连久经沙场的穆绶霆都会不自觉的向后退身。

“啊!”不知是谁惊声尖叫。

眼看着庞然大物以近于咫尺,再看风启幕,此时见那人竟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一双眸子瞪的老大,丝毫不见半分惊恐。

面对着前来索命的恶魔竟还能做到这等处变不惊的,风启幕是第一个。只见那张往日里儒雅温和的脸上于此刻迸发出了骇人的凶光,如同千军万马呼啸而过。

巨人怔愣,一夕之间,高高抬起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与此同时,只听“嗖!”的一声,又是一道影于夜色中疾驰,下一瞬是“呃!”的一阵喉音。

眼下风启幕离着巨人最近,于火把的明光间,他清楚的看到巨人的侧颈上被一只银筷横穿而过,血水自另一侧喷溅而出。

方才那阵喉音是巨人所发,因着他的惨叫声被这根横穿而过的银筷给生生截住了。

巨人立在原地,眸中的嗜血恶光渐渐涣散失焦,停了半刻,最终伴着“轰隆!”一声巨响,山崩人倒。

看着巨人毙命,风启幕凶狠的神色间竟浮现出了一抹别样的错愕。

不待他有所反应,一旁静坐的林将与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秦人这般行径,与畜牲又有何异?”

话一出口,又将所有的目光尽数吸引过去。此刻只见林将与仍是淡定从容的饮酒,不过桌上的银筷已经少了一只。

风启幕看着他,心下一惊,他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万没想到这一次竟会是林将与出手相救。

如今巨人以死,北秦的计谋不仅没有得逞,反倒被羞辱的是无地自容。

尸体被人抬了下去,风启幕坐回原处。他侧目去看林将与,奈何那人却只是径自饮酒并不与自己对视。

直到风启幕转过身去,林将与才放下了酒卮,微微垂眸看着桌上孤零零的银筷,脑海中不禁回忆起了白日里风泽同自己的对话。

其实在上马车前,风泽还同林将与讲过一些其他的话。

威风凛凛的风太尉骑于马上,一双忧目望向前方,忽而开口道:“相国,其实……风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太尉请讲。”

“我儿启幕是个读书人,不比旁人有武艺傍身。若到时候真有什么不测,还望相国能出手保他一命,风某定当不胜感激。”风泽的声音与方才不同,现下竟有些说不出的卑微央求。

林将与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迟疑当即便应了声,“好。”

……

如今看来,这场唇枪舌,战列国皆是败下阵来,宴会的行进也渐渐进入尾声。

齐衍在位上坐着,手中酒卮一顿,随后朝着身后的老典客使了个眼色。

那老典客年岁颇长,周身氲着诗书圣贤之气,一看便知是个老学究。

一见君主下令,老典客颔首点头,稍作停顿,复又举杯对风启幕道:“早闻风上卿是个饱读圣贤的读书人。我等未见之时,还以为这天底下的书生皆是百无一用。不过如今看来,才算是见识到了读书人的厉害,真可谓是‘一嘴安天下’呀!”

西蜀典客这话表面上说的是平平淡淡,隐隐中却有些讽刺的意味。说来说去其实还是想骂风启幕,你这个死读书的不就会逞一时口舌之快嘛,还能有什么本事。

风启幕闻言,看向西蜀典客。他认得出那人就是闻百里。在列国之中虽然一直以典客上卿的身份示人,但他最出名的身份还是闻夫子。此人已是耄耋之年,学识渊博,博览群书。若论起来,他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意义上读书人。可如今,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个读书人竟然会以读书之事作讽,这实在是让人觉得可笑。

风启幕看着闻百里,眉宇之间多了些恭敬。不过无论如何,此刻见其发难,他自然也是不假思索的反驳,“风某自认为,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这句话,今日我送给闻上卿。”

回话字字见血。

话音落下,坐中再无一人敢出言与之对敌。

……

荆珥宴毕。

列国君主纷纷起身离席,其间东楚的队伍路过北祁的座位时,白夙一直色眯眯的盯着林将与抹嘴奸笑。

言浔看着他,恨得简直是咬牙切齿,骤然起身。

“皇上,”就在这时,身后林将与忽然开口道:“我们也该走了。”

闻声,言浔转头看向林将与,一时间又红了眼睛。

林将与的神色依旧很是平静,低声重复说,“走吧。”

言浔无言,微微垂目便朝着外面走,身后林将与同风启幕并列紧随。

林将与原本看着小皇帝的背影出神,耳畔忽然寻得一声,“多谢相国出手相救。”

那声音是风启幕的。林将与闻言一顿,侧目看向那人。

此时风启幕已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润儒雅。

唇角一勾,林将与笑着说,“我就说吧,一颗珠子还是太少。”

此话一出,却不见风启幕再多言其他,二人无话只是继续前行。

夜深了,荆珥台上人去台空,一众座位残肴剩酒还在,于月色中只见方才流星锤坠下的地方静静的躺着一颗岫岩珠……

出了荆珥台,远远的风泽快步上前,手中长刀紧握,他先看了眼小皇帝,目光未曾停留,待看到风启幕安然无恙后那只手才松了力。

之后,列国君主被轩辕傲安排在了荆珥台附近,一处名为明颐园的行宫中休息,等到第二日便可以作别离去。

彼时,只见东楚所宿的寝宫,大殿之中白夙与赵彘二人还未等落座,便有内侍手持信封走入殿中。

内侍俯身行礼道:“皇上,方才殿外来了个祁人送来了这个。”说话间将信封呈上。

赵彘接过信封送到了白夙面前。

“祁人?!”白夙一听登时拧眉作疑,忙拆开信封,那双细小的鼠眼于信纸间自上而下的游走。片刻后,当即合信问,“那个祁人现在何处?”

“回皇上的话,他将信交给奴才后就离开了。”内侍回答。

“皇上,这……信上写了什么?”身旁赵彘好奇发问。

白夙闻言,将信纸放在桌上,也不看赵彘。只冷冷丢下一句,“你自己看。”

赵彘心间生疑,急忙上前拿起信纸。与此同时,主位上白夙抹着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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