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光仔又一人分了100元,加上公积金也上涨了数百,这才缓解我们钓鱼小团伙的财政窘迫情况。
当天晚上回到家,在家门口外门外,就听到急促的电话声,非常坚持不断的响着!我推开外门,再用钥匙打开里门,在断掉了的电话再次响起来,第二声时我立刻拿起电话:
“喂,请问你找谁?”
“小光,你垵口!大家说你跟三叔公最亲,你回来喊他,估计还有用!”
我瞬间泪流满面,这是妈妈打来的电话,告诉我三叔公下海挖宝失踪了,要我赶紧一早搭船回望安岛。
我们这里有这样子的习俗,家里人落海失踪,由最亲近的人去《喊亲》,如果不能活着救回来,起码也得找到尸体,最差最差也得把魂魄喊他回归故里!
……
我记得我当晚根本睡不着,全身一直发抖,泪水像决堤的大河,奔流直下!小时候跟三叔公最亲,虽然跟他没大没小,天天三字经问候来问候去,可是那是我们祖孙间特有的情感交流!
整个网垵口陈氏宗祠,没有人不知道我跟三叔公的情份,今天三叔公真的在海底盗宝失踪,我怎么能够平静的了?
这个火头军,真是太不省心了,都七十好几岁了,还想去当海龙王的新女婿,长得这么不帅,要去当新郎,也是我两光仔去呀!
呜呜呜,你们还我三叔公来,呜呜呜,你们通通还我三叔公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眼睛哭了一夜,几乎都肿胀到睁不开了,我叫了一部计程车,直接送我到了码头搭船,这时候才早上6点半!第一班船在7点30分才开船!
好容易才等到了七点,光正一号从望安岛过来,我早就买了票,第一个上船等待开船。秀杰仔叔叔过来摸摸我的头:“两光仔,到了网垵口,要大声的喊!大声的骂,不然你三叔公,一定舍不得海龙王的女儿,不想回家!”
我感激的朝着秀杰仔船长叔叔,用力的点了点头!交通船到了望安码头,阿敬仔表哥骑着摩托车,已经等在那里,载起我二话不说,直奔网垵口!
妈妈估计也是哭了很久,垵口渔业公司的大渔船,浩浩荡荡的出发,这三台渔船,满满当当的装了几乎所有至亲。
还有直木大友那个《綏肖人(倒霉人)》。我知道三叔公是自愿的,为了心里的宏愿,不惜去摸老虎屁股,到海底龙宫挖宝,怨不得别人,但是我跟所有至亲一样,现在非常不待见这个死阿本仔!
如果不是因为他,三叔公肯定不会出事情!我们到了猫屿南边的断层上方,直木大友指着猫屁股水下,“扣扣尼!扣扣尼!”不停的说着,我们知道他的意思,海底龙宫珊瑚神仙树,就在这里的水下!
“三叔公!三叔公!快回来,你快回来呀!”
“我保证不再笑亏你、保证不再摒龟、保证不在你的乌龟尿里加水!我两光仔保证……”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在这里不停的保证,我内心只是觉得,我这些调皮捣蛋的事情不再犯,那三叔公应该就会回来了!
喊了一个小时,没有任何进展,依据我们网垵口习俗,此时要招魂,只见大番薯仔爸爸,今天一件红黑道袍,手拿金钱桃花剑,开始做法!
但是我真心看不下去,我只想要我的垵口第一捕鱼人-出云号火头军,那个疼我爱我的三叔公!
天命不可违,我们心里都知道,垵口的海神,是整个大海的主宰,你去挖他的本命成仙树,这是跟他拼命,只有你死我活,方能不死不休的战斗,乌头大木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凡人!
我们一大票至亲,搞完了招魂程序,才又开船回到网垵口,在陈氏宗祠里,一大堆长辈执事,又聚集在一起商量……
我回到了家,妈妈给我煮了碗面线,我吃了两口不到,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我晚上醒来,发现爸爸也从高雄赶过来了。石头仔阿祖,三叔公的爸爸,今年101岁了,跟大家商量,决心把三叔公立祀陈氏宗祠。本来以三叔公,没有娶妻生子,算断了香火,可以写进族谱里面,但是不能在宗祠里立牌位的,不过三叔公情况特殊,加上大家都支持,所以很快就定下来!
出事的第七天,俗称头七,我们把宗祠后的三叔公立棺,放入很多三叔公自己的衣服,当做衣冠冢下葬!无儿无女的三叔公,由我披麻戴孝,打招魂幡,这虽然又不符合规矩,但的确是不得已之下,最恰当的安排!
惟
网垵口陈氏乌头,出生于清朝光绪二十七年,卒于民国六十五年。
……
陈氏乌头,少有大志,为天地立心,为宗族立命,奔波四海,对战南洋。壮年回归,惠济乡里,亲善孤寡,急公好义,众**赞!
……
今殒命大海,非为一己之私,实为乡亲福祉,求仁得仁,死得其所呼,望列祖列宗,接引西天,陈氏乌头魂归来兮。伏惟尚飨!
民国六十五年七月十一日。
……
爸爸写的祭文,我有点记不清了,当时我只记得哭,司仪叔叔用地地道道的网垵口闽南语,加上悲伤的拉魂腔读的祭文,特别动人,催人落泪!
垵口后面,陈家祖坟地东南角!忙忙碌碌一整天,终于尘埃落定!
直木大友被抓去警察局,问了好几次,开玩笑,网垵口派出所所长,就是我的大表哥,大伯公的长子,当然我们并没有为难他。因为网垵口渔民,过的本来过的就是靠天吃饭,跟海龙王虎口夺食的日子!加上事前直木大友也确实按照协议,给了三叔公很高的报酬!
这次下海捞宝,更是三叔公自己,一意孤行,的确怨不得人家!直木大友当天在三叔公灵堂前,不停的鞠躬道歉,诚意十足,还特别留下来二百万元,作为他赞助三叔公遗愿的基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