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南姬也喊了一整个晚上
念贵妃本来生的就媚骨天成,此时眉心微蹙,反倒更添一分楚楚可怜之态。
尤其是那双眸子里,像是盈满了秋水,眼波潋滟处是说不尽的妖娆风情。
坐在高位上的皇上被她这一眼看的心都化了。他摸了摸鼻子,故做正经道。
“皇后,今天是朕的诞辰。既然如此,就不用在乎那些虚礼了。念贵妃所言极是,朕其实也想看看咱们大晋京中女子一展风采。”
念贵妃打蛇随棍上,脸上多了几抹娇俏的笑意。
“臣妾就知道皇上英明。妾身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向咱们这些京中贵女学习学习。听闻皇后的外甥女就是一个能歌善舞的奇女子,妾身一直想要见识一下呢。”
皇后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毛,她略有些不满的看向皇上:“皇上若是诗词歌赋也就罢了,可这献歌献舞这些事,还是交给歌姬舞姬罢了。”
念贵妃一听这话,顿时间不乐意了。
她最初的时候就是凭借一嗓子好歌喉才夺取了皇上的欢心,现在皇后这话里话外不就是在讽刺她和那些歌姬舞姬无异?
她登时便拉下了脸,脸上的表情里多了几分委屈与不满。虽然念贵妃这一回没有讲话,但是和她朝夕相处的皇上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念贵妃这一回是真的不高兴了。
皇上当即便感到有些为难。
毕竟刚刚皇后说的的确有道理,这让那些贵女们在人前表演歌舞什么的的确不太妥当。
可是……
皇上一颗心还在摇摆不定,念贵妃这时又发嗲了起来:“皇上,这歌舞又不是什么下贱的东西,为什么皇后娘娘就觉得上不了台面?那么多诗词歌赋,哪一个不是文采斐然,皇后娘娘又何必抓着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歌舞不放?”
念贵妃瞥了一眼此时脸色已经十分不好看的皇后,语气不甚友好。
“而且,再说了。我们大晋的贵女们如果真的要展示歌舞,肯定也是那些富有内涵的歌舞,应该和皇后娘娘想的那些不太一样吧?”
“你!”
尽管已经百般压住自己内心的愤怒,但是在听见念贵妃这般诋毁自己时,皇后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一时间,朝堂上的所有大臣全部低下了脑袋,一言不发。
他们知道这皇后和念贵妃两人之间是同水火,如果他们在这期间稍有不慎就会得罪的其中一方。
可是皇后身边的皇上却像是没有察觉出她的不满一般,反而还对念贵妃方才那一番明里暗里都是嘲讽的话大加赞赏。
“念贵妃说的对,这歌舞的确并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而且再说今天还是朕的诞辰,皇后要不还是先把那些戒律清规往后放一放吧。”
听到皇上居然说出这般话来,皇后的心里更是一阵烦闷。
但是他毕竟是皇上,她一个小小的后宫妃子又有什么权利反驳他的意见呢?
皇后藏在衣袖下的手默默的攥成了拳头,长长的指甲插进了细嫩的掌心肉里,疼,但是却没有她此时心中的痛苦。
她努力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微笑。
“是臣妾多虑了。那既然如此,就依皇上说的去做吧。”
皇上十分满意皇后的退让,脸上也总算有了笑意。
“朕就知道皇后识大体。念爱妃,你现在可高兴了吧?”
“高兴,臣妾就知道皇上最好了。”念贵妃妩媚一笑,眉眼里风情尽显。
左相这时又再次起身拱手:“皇上,既然如此,那就让老臣的小女南姬抛砖引玉,为皇上献上一曲吧!”
皇上一听也来了兴趣。
他刚好夹在皇后和念贵妃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左相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也就不必烦恼等会念贵妃要皇后外甥女表演歌舞的要求。
他笑着摆了摆手:“那既然如此,那就让朕见识见识爱卿之女的天人之姿吧。”
被点到名的南姬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她不卑不亢的起身,从位置上走出来,先冲着皇上和皇后行了个礼。
然后便柔声答道:“那既然如此,小女子就献丑了。”
语毕,南姬便垂下眼帘,停了一小会儿后,那细软的唱腔就在宫殿里头回荡起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南姬本来就生的肤白貌美,今之又穿一席浅蓝色白花裙,更衬得她气质清新脱俗,眉眼温婉动人。
再加上她那连绵温柔的嗓音,一时之间,大殿上许多年轻男子的目光都纷纷投在了她的身上,那里头或是惊艳,或是爱慕,让南姬的心里头熨帖不少。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南姬眼波流转,状似无意地将目光投在李烜明的身上,随后她的视线很快就被李烜明旁边的李烜衡身边的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给吸引了。
她定睛一看那男子的服饰,蓦然发现那个男子就是方才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少年。
虽然不懂他为什么要带上面具,但是南姬在对上那面具下目光炯炯的眼眸时,她的心里头还是漏跳了一拍,两颊上也浮现出了淡淡的一抹嫣红。
不过很快南姬就发现,那个少年们的目光其实并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一直低头往自己嘴里头塞东西的沈枝雀。
“众里寻他千百度——”
南姬的声线抖了一下,不过好在周围人并没有听出来这其中的差别。
她刚刚坐在长公主身边的时候,其实就有听到长公主在和身后的侍女偷偷说沈枝雀。
她原因只知道原来那个一直和自己作对的女子名字叫沈枝雀,是温家这段时间才寻回来的嫡女。
南姬的眸子微微发冷。
呵,她不就是一个从荒郊僻壤里面走出来的姑娘,又上不得台面,凭什么一次一次夺走她的风头?
哼,等着瞧吧,她一会儿就要让她在这宫宴上身败名裂,从此再也没办法抬起头做人。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曲唱完,无人知晓南姬的心思转了又转。
反倒是那个大乾的二皇子两眼放光,饶有趣味的看着南姬,脸上露出贪婪的神情。
南姬被他那掠夺的视线看得心里头咯噔一声,果然还没等她开口,就听见那二皇子忽然之间出声道。
“皇上!大晋人杰地灵,这京中的姑娘果真风姿动人!其实不瞒皇上说,吾也有个心仪的姑娘在这大晋。”
皇上被二皇子这一夸夸的有些飘飘然,不过他还是尚有一些理智的:“何出此言?”
那二皇子在听到皇上开口了,脸上顿时间露出谄媚的笑容。
“其实吾心仪的姑娘就是这南姬姑娘,如果皇上愿意的话,吾愿意出五百汗血宝马当做聘礼献给皇上。”
这二皇子此话一出口,朝中所有大臣的心中猛然一颤。
五百匹汗血宝马!
他们大晋其实这些年以来一直存在着重文轻武的现象,所以很多军需早已经比不上其他几个国家。
他们的马匹虽然还算得上可以,但是和大乾他们的马相比还是远远不及。
如果他们这一回真的能够换上500匹宝马,那他们大晋军队的实力一定会大有增长。
那皇上一听这话,心里头也有些心动。
他咳嗽了一声:“二皇子此话当真?”
大乾二皇子笑的满脸横肉乱颤:“我从来都不说假话。”
皇上心中虽然心动不已,但是他知道这南姬可是左相的心头宝。况且他如果现在不顾人家姑娘的意愿做这样子随意赐婚的话,其他朝臣肯定也会有些意见的。
于是他清了清喉咙,看向左相:“爱卿以为呢?”
左相虽然心里头因为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大乾二皇子烦躁不已,如果他转念一想,如果自家女儿真的能够为皇上换来利益,那么皇上必定会再多看他一眼。
于是他的心里头也有些动摇,他看了一眼南姬,沉声道。
“微臣只要小女开心便好。”
只要她开心就好?
南姬心里头又气又想笑。
她如果现在真的当着这些朝臣的面直接驳了大乾二皇子的请求,那后面他们又会怎么编排她呢?
莫不是要把不识大体,不以国家大局为重的名头安到她身上了吧!
他们这面上虽然好像十分尊重自己的意愿,把选择权交到她南姬的手上。但是这实际上左右不都是死局吗?
南姬的指尖微微颤抖,她的目光忽然之间落在了还在低头吃东西的沈枝雀身上。
她的眸子亮了亮,一个祸水东引的念头在她的脑海当中浮现成型。
只见南姬冲着皇上和大乾二皇子福了福身子,眉眼恭顺乖巧。
“承蒙大乾二皇子厚爱,不过,南姬觉得现在只有南姬献材一番,实在对其贵女有些不公平。不如二皇子等其他闺女们献材结束之后再做决定怎样?”
大乾二皇子本来就是好美色的一个人,再加上他深知南姬这一届女流之辈没办法拿他怎么样,于是也就大咧咧的同意了。
“行,那就听你的吧。”
南姬这话一出,其实在场的很多朝臣们的脸色都难看了许多。
这南姬到底把这宫宴当做什么?难道她把这里当成了给那二皇子选妃的场所吗?
可是即便他们心中再怎么不满,他们也没有办法对着皇上发牢骚。
因为他们知道那大乾二皇子所提出的那五百匹战马的聘礼实在是太过贵重。
如果他们这些人当中有一个人提出不满的话,那他们在皇上的印象当中肯定就是一个不把国家利益放在前头的家伙,到时候别说这官职了,说不定连人头都没有了。
而楚时溪却是眉头一皱,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南姬知道自己这一步是一步险棋,她也不敢在耽误时间,赶紧将自己刚才酝酿的话给说了出来。
“南姬之前在中年节擂台赛的时候就曾经输给一名女子,那名女子就是温家姑娘。要不请温家姑娘出来给我们表演一番,让我学习学习怎么样?。”
从来没有想到自家闺女会被点名的温夫人身子猛然一颤。
她颤抖着嘴唇,不敢去看沈枝雀的脸。温夫人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拒绝。就忽然之间感受到沈枝雀那软绵绵的小手轻轻的放在了她的手背上。
沈枝雀的脸色平静如水。
她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了会有现在这个场面一般,淡淡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
温夫人一听这话,顿时间急了。她压低声音唤了沈枝雀一句。
“鸢儿。”
沈枝雀冲着温夫人柔柔的笑了一下:“娘亲,没事,我去去就来。”
温夫人心中虽然恐慌,但是下意识的还是想拉住沈枝雀,可是沈枝雀早已经先行一步,起身大大方方的走到了大殿的中央。
她径直站到南姬的身边。
虽然说她的年纪比南姬只小了一两岁,但是周身的气质却是比南姬那副小家碧玉之态更多了几分稳重和大气。
大乾二皇子看见她的时候,心里头也微微一动,那贪婪的目光瞬间就从南姬身上移到了沈枝雀的脸上。
可是沈枝雀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似的,规规矩矩冲着皇上和皇后行了个礼后,便道。
“小女不才,没有南姬小姐那般雅致,只会吟诗作对。今日毕竟是皇上诞辰,那小女便送诗一首,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看着沈枝雀的模样也忽然间想起来,这好像就是今年上元节时那个让念贵妃都动情了的小姑娘,一时之间,他的态度也柔和了不少。
“说吧。朕不会怪你的。”
沈枝雀低眉顺目,拱手作揖:“那小女就献丑了。”
只见她忽然之间挺了挺身板,眉眼间的媚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严肃正色。
她薄唇轻启,慷锵有力的声音在大殿当中回荡。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