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江南的秋如丹青水墨舒展于黄昏的卷幕上,微风徐徐,小桥细水绵绵,与人共醉黄昏。他绕过水桥转入幽巷,不远处人声渐杂,他近身而去。
巷末豁然开朗,一虎宅坐北向南,朱瓦红墙,两石狮卧于门两侧,威武逼人。
赤门上铁钉纵横各九,兽首门环,门后用大理石浮雕的龙凤照壁。大门上方一牌匾上刻有“贾府”二字赫然显目。原来嘈杂声是进出府上搬物的仆人发出来的。门外三米处一黑痣的人正斜座在椅子上昏昏欲睡,他前放一铺红布的方桌,一笔一账本,显然是在等来应聘的人。
他徐徐向前,正好椅子上那人头一摆惊醒了,睁眼一看骂道“滚滚滚,臭要饭的去别处”话没说完“吱”一声,两女子拉开半掩的门一前一后迎面而来。
“德叔,都快吃晚饭了人招够了没”前面那女子温声细语道。且说此女口含朱丹,面若桃花,眉如柳叶,笑似春风,肌如凝脂,婀娜多姿,身肩白色绫罗,俨然副养尊处优的娇贵。
“小姐呀,今天上午来了几个,下午一个都没,唉,就差一个就够数了,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等这么久”那德叔忙站起来叹道。
“这个是?”这时那小姐眼一瞟正巧看见了他。
“要饭的,刚想把他撵走小姐你就来了”那德叔解释道。
“小云拿点钱给他,明天奶奶寿辰也算是为她老人家行行善”那姐吩咐道。
“给”那丫鬟从袖子里陶出点碎银两递了过去。他摇了下头抬头看了下牌匾刚想问。
“你个要饭的还嫌少,等下连这点都不给了”那德叔叫道。他怒的看着那德叔,好想一巴掌啪下去。
“你,怎么老看着牌匾和账本,你想到我们这来做事么?”那小姐问道。他点了下头。
“小姐,这可使不得呀,我们贾府又不是没人,这可会......”
“德叔,只要他能做事就可以了,看他也怪可怜的,收留他吧”那小姐道。
“这,这,唉,你叫什么名字啊,哪里人”德叔叫道。他懒得理他没回答。
“你哑巴呀问你话呢“那德叔似乎很厌恶他。他白了一眼,伸手去拿笔。
“德叔,看他还真像个哑巴”那丫鬟笑道,此丫鬟一双弯月眼一眨一眨的,煞是可爱。
“小姐,这,这还是一个哑巴,等下老爷知道了会骂我的,喂,写这里,别把账本给弄脏了。”此刻他才真的知道师傅说的狗眼看人低是什么意思。
“哑巴更好,不惹是生非,只要可以把事做好就行”小姐道。他大笔一挥名字飘洒在那白纸上。
“江湖,好怪的名字哦,不过你字写得挺好的,念过书吧”那小姐高兴道。也是,那笔锋游笔走龙,苍劲有力,如长虹贯顶,刚中带曲,刚柔相济,飘飘洒洒一气呵成。
“哪里人呀顺便也写上”那德叔喊道。他怔了下摇了下头。
“德叔,现在战争都才停不久嘛,这常年在外打仗的或流浪的不记得是哪里的也很正常,行了,就他吧”小姐说完后便走了。
“一般进我贾府的都得过我这关,不要以为进去了就什么事都没了,我也不是什么很贪财的人,想留下来的话你自己往后看着办就行了”那德叔自以为是道。
却说贾府进门照过屏帘,院内两旁松竹荫映,东厢西阁,静默相对。东厢廊腰缦回,直通**,西阁琉璃碧瓦,巍峨耸立。院中一藤椅一檀古龙桌,桌上一雕有龙凤呈祥的炉鼎,散出椒兰的幽香。
正面的大堂纹理雕木,细窗画扇,檐上鸾飞凤舞。气冲云霄。绕长廊迂回,后院亭台楼榭依山傍水,枯荷遍布,假山突兀嶙峋,林荫砸地,水岸藤萝纷披。
庭中乔松竹柏,岁寒磊落。芍药兰菊,错落有致。他默默的浏览,在他的记忆力曾经有一处地方和此院相似,灵山,对,两年前他去灵山取剑时曾在山林里看到一别院,只是那别院杂草丛生,颓废衰落,与此院的盎然截然相反。
“看什么看,以后让你看个够,牛二,带他去柴房,等下吃过晚饭后叫他把那点剩下的柴劈了,顺便拿件像样的衣服给他,别等下让人说咱们贾府寒碜”
“好的”牛二道
德福说完刚走几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忙向牛二挥手道。
“过来过来,我跟你说呀,等下吃完饭后你们都去贾老太母那去庆寿,顺便讨点赏钱,那个哑巴嘛就别叫他了,去了丢我们的脸”
“好呢”牛二高兴的带着他去了庭后的柴房。
月色皎洁,晚风撩人,院后出奇的安静,其他人大概都去贾老太母那庆寿去了,唯有他一个人在慢慢的劈柴。“呼”院角的树叶抖动了几声,一黑影朝假山方向飞去。
“东西呢”黑衣人小声说道。
“都在这本子上,他们的安排我是摸得清清楚楚。”一人贼笑道。
“嗯,你比之前那王麻子办事好多了,给你的”黑衣人扔给那人一小袋沉甸甸的东西。那人用手掂量了下“嘿嘿,应该的应该,要是还要什么东西你吩咐声我马上帮你搞好”
“暂时不用了,要的时候我会找你的,去吧,免得他们等下生疑心。”黑衣人说完轻飞出后院消失在月色中。
大堂西厢的声音渐渐熄落,他收好了工具靠在凉亭上静静的瞅着月亮,那月清澈冰冷,如那人的脸洁白无瑕,他的心似乎飘忽起来,轻风习习,他的眼仿佛被定格般呆滞。
他嘴里喃喃道“那时的人,那时的月,那时的邂逅,散了,如竹篮打水,一场空梦罢了”
他从胸前拿出长笛,笛声婉转清扬,似殇似梦。忽然间他发现他在也吹不出以前如明月般清脆旷野的浩洁。如今的笛音不是他的风格,在他的世界里本不应该有那么多的哀怨离愁,没那么多的凄凉伤感。不知为何自回头崖一别,他的身心似乎疲惫起来,那张惊眸时不时的浮入脑海。
他闭上眼任他肆虐心头,任其泛滥成灾,那一幕幕的风花雪月历历在目。那夜,刻骨的温柔,无情的别离。那夜,冰冷的泪滴,残留的发丝,那夜,不堪回首。
“小姐,你说明天少爷回来会又带些什么古怪的东西”贾姒的丫鬟小小道。
“谁知道呀,反正他每次带的别人都猜不到的”
“呵呵~少爷可是狠疼小姐的,他......”
“小云你别胡说,在胡说就罚你今晚不许睡觉”贾姒噘着嘴红着脸道
“小云,听见没,后院好像有笛音”贾姒停下脚步细细驻听。
“嗯,是有,这么晚了谁还不睡呀”小云道。
“走,去看看”
笛音时而高亢时而深沉,如千军万马奔腾亦如林间潺潺流水,笛音突然转腔,似悲似殇,似烟似梦笼罩心头。他们寻音而至,刹那间音毕,时光闻之怯步,空气为之凝固。
“好一首《孔雀东南飞》”贾姒拍着手凑上前去。此刻更换衣服梳理后他的在月色下朦胧起来,脸部菱角分明,白皙的面肤渗出晶莹的水珠,剑字眉雕画在炯目上,目光里隐隐流出暗光,不拘不束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你是?”透过醉人的月色贾姒看着似乎走了神,虽说男人色那是本色,女色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不就是今天新来的那哑巴吗,小姐”旁边的小远扯了贾姒一下,贾姒才缓过神来。
“喂,你这人好没规矩呀,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小云见他起身回柴房,对小姐脸上却是毫无表情,所以小云看不惯的教训道。
“算了,小远。唉,哑巴吹笛,假声。小云,我们去睡吧”贾姒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有种荒凉感油然而生。
人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夜之隔,贾院却是喜气生辉,鲜红的地毯从宅门直铺大堂,院内剪纸寿窗,人来人往。
松柏树上仙鹤群舞,繁玄管乐,八仙起舞,蟠桃寿宴,奢侈淋漓。左邻右舍,亲朋好友皆入堂拜寿。门口一家丁时不时高喊某某某前来贺寿,弄得贾老爷前后奔忙。
近至午时,突然鞭炮如惊涛拍岸,一家丁跑到大堂内“老爷,玄门宗主穆风扬亲自来了”话音刚落,贾照清忙放下茶杯去门口迎接。
“贾兄,贤弟带小女特来给贾老太母拜寿的来了”这时一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抱拳笑道。
“穆老弟真是太看得起我贾某了,大老远赶来,兄长我真是感动万分啊,快,快里边请”贾照清边让路边笑道。
“如雪见过伯父”穆风扬旁边一女问候道,只见此女香娇玉秀,指如葱根,娥眉淡扫,眉目含春,肤润柔光比温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纤腰微步,婉如轻纱,一身翠绿纱散裙临风轻飘。
“噢,一年不见如雪既然长是如花似玉了,伯父都差点认不出来了,呵呵”贾照清和他们边说边往里走。
“贤侄拜见贾老太母,祝贾老太母寿比天高,福满四海”穆风扬祝贺道。
“呵呵,穆宗主真是客气了,老妇人还值你大老远跑这来,快快请坐”堂中一老人,年至七旬,头戴丝帛玉带,两鬓斑白如霜,体态隆中,身着花边黑衣。虽已过旬之年脸上却是红光满面。
“孙女拜见奶奶,愿奶奶人如松柏岁岁青,福如东海水长流”穆茹雪祝贺道。
“哎呀,乖孙女,这么大了,来过来奶奶这边”贾老太母招手笑道,如雪曾经在贾府住过小段时间,和贾奶奶关系甚好。
大户人家,寿宴三天,拜神庙,祭宗祀。看过舞龙祭过灶祀后人渐渐稀疏起来,远道之客一部分安排在醉仙楼,另一部分则在贾府。月下玄,时已晚,大堂内却还有部分商客在陪贾老太母守岁畅谈。
“老爷”一家仆跑入大堂见众客在此就欲言又止。
“你慌慌张张什么,有事说吧”贾照清端着乌龙茶和祥道。
“西塘茶商李贵长的家丁在醉仙楼被人杀了,说是我们府上的人干的”那人道。贾照清口水一喷,笑容瞬间僵硬
“各位真不好意思,贾某有事先失陪下,姒儿,你代为父尽地主之谊”说完匆忙起身直往醉仙楼而去,德福见状也紧跟其后。
“贾兄,我陪你同去吧”穆风扬起身同往
贾照清刚上楼便听到房内人生嘈杂,看来浙闽商客都来了。
“哼!我们大老远给他贾家贺寿,却不想贾家却如此待客,真是岂有此理”一商客愤怒道,看样子他与李贵长关系不一般。
“杀人偿命,一定得叫他们把那姓王的交出来,我们西塘的商客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另一客商起哄道。
贾清照在门口迟疑了下“贾兄,别慌,我同你一道进去”穆风扬安慰道。
“对,我们这就去他们府上讨说法”西塘客商你一眼我一语,气氛明显压制住理智了,此时他们一人出来正好与贾照清打了个照面。
“贾照清来了”那人道。在场的突然安静下来,个个看着贾照清。
“贾照清贾老爷,我正打算去你那,你自己看看你们府上的人做的好事”这时李贵长气急败坏的道,面部上的肌肉瑟瑟发抖,显然还在强忍着怒火。
“这,李老弟,贵家家丁出事贾某深感悲痛,只是你们没确切证据何以说是我贾府人所为,倘若真是,我定还诸位一公道,好不好”贾清照道。
“查,查什么,刚我们从你那回来时候看见王麻子满身是血,手拿菜刀从房间跑出去,不是他还有谁,难不成我还冤枉你们贾家不成”李贵长似乎忍不住快爆发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杀他呀,没理由呀”贾照清皱着眉头。
“还不是因为今年三月份的事怀恨在心”这时李贵长的另一家丁补充道。
“三月份?”贾照清更是不明白了。
“哼!不就是茶泡水的事吗?你外甥叶城去我们那采购批茶叶,在途中淋了雨发霉,你们的王麻子硬是说我们出的次货,还辱骂我们的人,结果被打了,但我们见老熟人还是换了一批新的给你们,并且赔了钱给那王麻子,这事西塘茶商谁不知道”那李贵长气愤道。
“这逆子压根没跟我说过此事,不过李老弟,说来惭愧,王麻子这人前个月就没在我们府上了,不过既然事因我而出,赔偿我一定加倍”贾照清面红耳赤道。
“哼,杀了人就不在你府上了,你这分明在包庇他,贾照清,我敬你但绝不是怕你,不要拿我的底线来挑战我的耐性,人我绝对要”这时李贵长听说人不在,气不打便冒了出来。
“李老板,王麻子是真没在我们府上,他那人手脚不干净,经常去老爷房间翻,那天被我抓个正着所以被我赶走了”德叔解释道。
“你们这编故事也太厉害了,王麻子三月还在你们那,杀了人忽然不是你们的人了,哼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贾照清,我当你是朋友远道而来你却如此不道义,你对得起我吗”李贵长责斥道。
“既然李老弟不相信贾某所言那只有先找到王麻子才可以把事澄清,,不过事因我们而起我们贾家负绝对责任”贾照清道。
“你这话好像我们的人在找你贾家的茬,一条命就陪点钱,我们西塘的不是没见过钱,贾老爷,如果你不交在推三阻四的话,休怪我去你贾府找,我也得回去给别人家属一个交代”李贵长的儿子恼怒道,他那气势似乎正要往贾府找人,其他人也往门口走。
“慢着,今天贾老太母大寿,你们这样做未免太过份了,贾兄的为人你们交往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贾兄既然承诺给各位一个妥善的交代还烦请各位给个薄面,倘若真有人造次的话,我穆风扬的脾气可是很差的”穆风扬站在门口冷冷道。
房里一下子鸦雀无声“哈哈,贾家到底面子大,大得是我们过分了?,哈哈,原来背后有人撑腰,好,很好,我李贵长今天把西塘的脸丢尽了哈哈,李翔,把东西清理下,我们回去”李贵长转身就走,西塘其他人似乎挺同情李贵长也纷纷一起走。
贾照清在三挽留在三道歉已无济于事,从东街送到西街最后也没留住他们。贾照清眉头紧锁,一声不坑。
“贾兄,今天你母寿辰勿太悲伤,等寿辰过完再好好调查,在说到那时他们的火气也消减了些在去澄清事实会更好”穆风雅安慰道。
“唉,李贵长性格我是知道的,没办法了,西塘生意没得做了,他们以后绝对不会让我的货物踏上他们地方,唉,贤弟我们回去吧”贾照清垂头丧气道。
大堂灯火通明,笑声依旧。即使贾照清心里极其慌闷但因其母寿辰且众宾客在此就装得若无其事。
“老爷,少爷赶回来了”这是一家丁进门道。只见左右两人提着东西,中间那男子头顶冠发,身披蓝紫袍,乌黑浓密的捷眉张弛有度,纤尘紫目炯炯有神,白皙肌肤如出水芙蓉绝不逊于女流,面雕细啄,明朗清澈。
“孩儿拜见外祖母,舅父,孩儿特从荆门日夜兼程赶回给外祖母拜寿,祝外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那人低手作揖道。
“叶儿孝心可嘉呀,呵呵,走了这么远的路也累了,先去休息下”贾老太母关切道。
“孙儿不累,孙儿要陪奶奶守岁”叶城边说边朝贾姒瞄去。
此时的贾照清不知什么时候脸黑了下来,稍刻便站了起来“叶儿呀,随舅父来下书房”
贾照清面无表情的踱入书房,,书房不大,但却雅致,碧纱橱柜书香墨卷扑面而来,翠红竹帘蓝色屏风显得格外高雅。掀开帷幕,叶城见贾照清脸已生灰便以为是自己赶回来太迟了。
“跪下”贾照清冷冷道。
“这是什么”贾照清伸手指着壁上画道。
“松竹,舅父曾说松岁寒不凋,迎风不阿,竹虽中空却劲直,生于攀岩却不谢。人如松立万世,秉性如竹垂千古。是告诉我做人要学松竹,刚正诚实,孩儿一直未曾忘记舅父的教诲”叶城看着画道。
“我们贾家在宋齐时历代为官,但后来我们的曾祖父厌恶官场所以弃官从商,但商有商道”贾照清看着他。
“今年三月份西塘茶叶是怎么回事”
“这个,舅父,三月都没下雨我们压根没淋怎么会发霉,都是那姓李的下人......”叶城似乎很委屈。
“啪”贾照清桌子一拍“刚问你松柏之意转眼就找借口,商以诚信为本,唉,尽管吃点亏损失也不大,但你偏偏为这小利到处惹事生非,西塘茶事,荆门物资送去结果少货,赣州直接是把货物给丢了,唉”贾照清叹气道。
“这两年生意是越来越淡你应该是清楚的,来往的客商都不和我们交往了,为什么,名声坏了,用百多年积累的声誉只要几年光阴就可以付之一炬,我愧对祖宗啊!唉,叶儿呀,你五岁那年父母被战争带走了,我亲手把你和姒儿带大的,你跟姒儿也是青梅竹马,府上的人谁都清楚,但这两年你变得太快了,舅父心寒啊”贾清照悲痛道。
“舅父,孩儿知错了劳您伤心了,孩儿以后绝对不再犯如此错误,孩儿愿受家法处置”叶城低着头认错道。
“老爷....”一家丁在门口喊道,似乎挺急的。
“我等下就出来,三娃,你先叫姒儿和他们聊下”贾清照以为客人叫他。
“不是啊老爷,东厢有人中毒了”话没完贾照清立刻跑了出去,门都没关.这时三娃悄悄的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