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逛古玩鬼市是方古碑多年来形成的一个习惯，只要人在长安，只要是周末，方古碑都会来这里转转的。
不仅如此，就算是去外地旅游或者出差，只要当地有古玩鬼市，时间又允许的话，他都会去逛上一逛。
还真别说，多年来，还真给他淘到不少好东西。
一行人来到杂件区，顾名思义，杂件区的东西很杂，什么文房四宝、紫砂、根雕、像章、银行卡、钱币等等，五花八门，这里也是整个鬼市摊位最密集的地方。
在方古碑的指引下，陈鹂娟很快就淘到了一方砖砚。
砖砚一般以汉砖来制作，通常也叫汉砖砚，当然，一方制作精良的汉砖砚，价格也是不菲的，自然难得在鬼市上见到。
这是一方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制作的砖砚，砖不是汉代而是唐代的，全手工制作而成，花了三千八百元。
虽然价格稍高了一点，但陈黄娟也满心欢喜，因为，砖砚到了现代，大多以电动工具雕刻而成，纯手工制作并不多，这一方砚回去送给老头子正好，顺便还可以吹吹牛皮说是跟方古碑一起淘的。
而冯暮远也买到了一套产自宜兴的紫砂壶茶具，这是二十世纪末生产的，宜兴一家老牌的紫砂工艺厂为了庆祝澳岛回归而特别制作的，发行数量并不是很多，品相完好，经过讨价还价，最终以三万元买了下来。
他也是买回去给自己爷爷的，如果不是有方古碑在，他还真不敢买，而有方古碑这尊大神做参谋，买回去给爷爷一定会很高兴，如果是按照正规途径去买，至少要贵上百分之二十。
本来孟笑笑也想买一个根雕带回去给爷爷，但方古碑说他早些年在云南淘到了一对根雕，正好可以让她带回去送给老爷子。
不多时，几人来到了玉器摊档区。
这个摊子挺大，厚实的毡布上面各种造型别致的玉器摆得满满当当的，围着一大群人，大家都在看着买主和摊主在进行交易。
“我说兄弟，您就让一点嘛！我刚才出的价格也不算低了！”
“您也知道这东西不错，我开的价不高，你出这个价，我确实无法答应，要不，您再到别处看看？”
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人在跟卖主讨价还价。
“哎，我说，您这玉到底卖多少钱啊？”
旁边有人问道。
“瞧这话问的！这古玩里的规矩都不懂，这是古玩，不是大白菜！哪有这么直接问的！”
有人嗤笑。
“得，咱再划个价”
衣着考究的中年人朝卖主伸出一只手，两只手一握住，卖主就用一块黑布给蒙住。
黑布下，两只手微微抖动着，衣着考究的中年人和卖主脸上表情也随之变化，两人不时摇摇头。
僵持了一会，两人都点了点头，衣着考究的中年人才从黑布下抽出手。
“智能转账可以吗？”
中年人买主问道。
在得到卖主的肯定答复后，中年人拿出智能晶片当场转账，卖主拿出智能晶片确认了账户金额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马上用一个泡沫盒将一块纹饰精美的玉璧小心的装了进去，放在了地上。
中年人买主将盒子盖好拿在了手上，走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方古碑看在眼里，以微不可查的姿态摇了摇头。
“老爷子，您说他们神神秘秘的样子，怎么连价钱都不肯说啊？”
萧瑾方一脸莫名。
“小伙子，一路上看来，你对历史非常熟悉，对于文物方面也有一定鉴赏力。老头子我考考你，你知道刚才二人是怎么回事吗？如果知道，你回答小丫头的问题吧！”
方古碑没有直接回答，扭过脸问慕容轩。
“这叫袖里吞金，是古时候的人在交易的时候流传的一种议价方法，特别是在古玩行业和大宗商品交易行业如牲畜交易、药材交易等等，有点类似于投暗标的方式，卖家在公众场合中，既保证了利益最大化，还为客户保守了商业秘密。”
“握手的时候，五个手指代表不同的基数，表示十、百、千、万或者更大的数字，具体根据各自的行业而定。而每个手指又有九个数字包含其中。早先的期货和证券交易中心里面的交易员在进行现场交易的时候采用的方法也是有点类似，如今已经不多见。”
慕容轩答道。
“嗯，小伙子不错！居然能懂得这些门道。”
方古碑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呀，老夫子你懂得真多，这挺好玩的，回头你可要教教我！”
孟笑笑很是惊奇。
“还有我们！”
萧瑾方指了指冯暮远和陈鹂娟说道。
方古碑领着几人继续走着，一边东瞧瞧西看看，所见都是一些工艺品或者一些比较拙劣的仿品，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值得出手的物件。
最可笑的是还看见许多“妖怪”，所谓“妖怪”事指那些根本就是一些具有穿越性质的造型，明代的造型穿越到了宋代的器物上，牛头不对马嘴，就好像在宋代的瓷器上绘上青花那样无厘头。
事实上，还真看见一个龙泉窑的莲瓣造型的青瓷盘，最搞笑的是居然还煞有其事地刻着“大唐咸通年制”的底款。
随着天色大亮，一晃已经快六点钟了，鬼市也逐渐开始散去。
突然，慕容轩眼睛一亮，朝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走了过去，地摊卖主此时已经准备收摊了。
慕容轩装作漫不经心的蹲了下来，在地上随手拿了几个玉器看了看，又朝卖主打着手势问了问价格。
接着又拿起一块小小的玉佩，玉佩品相看起来不是很好，锈蚀的相当严重，整个纹饰与材质结构都被破坏了的样子。
“大爷，这件东西的品相可真是够残损的。”
慕容轩皱了皱眉问。
“小伙子，你倒是有眼力，一眼就挑中了这件东西！说实在的，我把它混在这里面，等的就是识货的买家，想必你也看出这是汉玉！两千年下来，沁色当然严重了啊！”
卖主是一个精瘦的老头，一听慕容轩口里说出“品相”两字，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汉玉？”
慕容轩笑了。
孟笑笑和萧瑾方也蹲了下来，从地上拿起几块古意盎然、纹饰精美的玉佩，拿在手上比对个不停。
“二位姑娘，你们手上的这几块都是上了年份的老玉，你看纹饰与玉工，还有这皮色、这包浆……”
老头口如悬河，嘴里的专业名词蹦个不停。
“老爷子，这几块玉您给看看是真的吗？”
萧瑾方犹疑了一下，仰着小脸征询方古碑。
“丫头，古玩行业，玉无所谓真假，只有优劣之分。这玉倒是南阳玉，你要喜欢，而且价格合适的话，买着玩也不错！”
方古碑一眼就看出是出自南阳镇平的新玉，材质普通，值不了几个钱。
古玩行业有自己的规矩，卖的任凭说得天花乱坠漫天要价，买的也可以就地还钱，但你不能当面说人家的是假的，否则就等于是扇了人家的脸。
还有的就是，就算你花了大价钱买回去的东西其实一钱不值，你也不能找上门去闹腾，就算闹腾也没有用，只能怪自己猪油蒙了心，打了眼。
“嗯！”孟笑笑倒是机灵得很，从方古碑的话中品出了意思。
“大爷，您开个价吧！”
孟笑笑指着萧瑾方手上的玉饰说道。
“小姑娘，我看你与这玉佩有缘，这样，今儿生意不错，也临收档了……”
老头喋喋不休。
“大爷，您就说价格吧！”
孟笑笑两个多小时以来听到的都是这样的话，有些不耐烦，打断了老头后面的话。
“一桶水！”
老头竖起一根手指，当然是食指。
“一桶水？”
“一桶水”就是一万元的意思，别说孟笑笑和萧瑾方根本不知道，就是陈鹂娟和冯暮远也是一头雾水。
“我说老哥，你就直说价格吧，这两个小丫头就是好玩，哪里懂得这些！不过，你也不要‘天价’，你这‘看新’的镇平件，可不要让小辈们‘吃药’啊！”
方古碑心下不悦了，朝老头淡淡道。
“天价”就是漫天要价的意思，“看新”就是现代仿的意思，“吃药”就是受骗的意思。
“敢情您也是行家里手啊？得！您给个实诚价，合适您就拿走！”
精瘦老头也听明白了，眼前的这个老家伙一身书卷气，应该是个行家，当下也不再废话了。
方古碑握住老头的手，手指轻轻点了几下，说道：“这几件玩意‘一枪打’！”
“一枪打”的意思就是好坏一起买下。
“真是行家！得，反正要收了，就按您的意思办！”
精瘦老头一副苦笑的样子。
“那，这个呢？”
慕容轩拿起那块杂色斑驳、看起来就像是一块人造彩石的玉佩问道。
“你喜欢就拿去吧！”
老头说道。
“你随便给个十块八块就行！”
老头又补充了一句。
这玩意是在他路边捡到的，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块沁色古玉，后来反复观察，都说是仿沁色失败了的垃圾品，于是就丢在一堆仿沁玉里面，能卖就卖。
“十块八块？太贵了，能不能少点？”
在这里，一块钱就是一百元的意思，慕容轩摇了摇头。
“小伙子，这可是一块多色沁的古玉啊！你看这沁色简直像个万花筒似的，说不定就是一个福禄寿喜甚至是五福呈祥……”
老头脸不红心不跳。
“还五福呈祥呢！得，您自个留着玩。”
慕容轩漫不经心的将玉饰放下，就要站起身来。
“哎，别介！小伙子，买卖嘛，不就是漫天开价开价、就地还钱吗？你说个数，合适就拿走！”
老友连忙拉住慕容轩。
“呵呵，您也说漫天要价了，五福呈祥！我还说十全十美呢！这货也十块八块，您也可真会做生意！”
慕容轩站了起来，脸上一副兴趣索然的样子。
“呵呵，小伙子，那你说，你愿意出多少钱？”
老头讪笑着，连忙拉住慕容轩。
“三毛！”
慕容轩说道。
“年轻人，你这还得也太狠了！七块！”
老头降价。
“五毛！”
慕容轩加了点。
“年轻人，你这哪里是买东西，分明是拿刀在割我肉！看你顺眼，六块拿去！”
老头脸上青筋直跳。
“六毛！”慕容轩说道。
“五块！做人要厚道！”
老头口沫直飞。
“八毛！”
慕容轩一点一点往上加。
“三块！不能再少了！”
老头摇头。
“一块！”
慕容轩不耐烦的扔下一百元。
“成交！”
钱还没有落地，老头就麻利的把钱抓在了手里，同时飞快地将那块“五福呈祥”抓起塞到了他手心，动作之快让慕容轩都吃了一惊，哪里像一个六七十岁的人！
老头将一百元装进钱包里，脸上装作一副吃亏了的样子，心里却偷偷直乐。
白捡一百元，加上孟笑笑买的那几块玉佩，这一单生意刨去进价成本，也赚了近千元。
对于老头而言，一个鬼市能赚个几百元，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收益了。
方古碑看了看慕容轩，张嘴要说什么，又看了看孟笑笑和萧瑾方手中的玉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