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族长毁了她引以为傲的美丽面容，让她变成一个满脸疤痕左眼残瞎的丑姑娘，每日关在漆黑的地下牢房制衣，永世不得外放。从那以后这个乌衣家族里最嗜美的女孩，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她的生命里唯一的光亮就是铁窗口那一抹寂寞的月光。为了防止她再次外出作乱，外公给她下了最恶毒的诅咒，即使她逃到外面也无法拥有乌衣的法术，只能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那天乌衣见她一个人默默的坐在漆黑的角落里，手中慢慢的织着线，无声的泪水沿着皱褶的脸颊缓缓滑落。“在这里做一只无忧无虑的乌衣不好吗？你何苦要出去换一张绝世面孔乱了整个天下？”紫嫣半晌不答，而后轻抬一下头，“在这里默默无声的为他人做衣服，那活着和死去有什么区别？我就是要看天下的男人为我而着迷的样子，那种让许多人因我而死的痛快，你永远也体会不到。”她的声音坚决而绝情，像一串串利箭刺透他的心脏却无从躲避。
紫嫣，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只希望看到你拥有一张倾倒天下的俊脸，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哪里，都让我来照顾你。那天他偷偷拿了牢房的钥匙，将她悄悄放出，“你外公知道会怪你的。”她音色喜苦交集。“快走吧，如今你没了法力，虽也是乌衣却再也穿不了云锦，只是一个不死的凡人，一有机会我就出去找你。”那一天，乌衣家族最后一件月下云锦也丢了。但族长并未显得有多生气，他只说紫嫣这次要吃大苦了，但乌衣的接着外出又让他心痛不已。
乌衣出去之后，法力也受到限制，只好一座一座的城市寻找，他每到一处先开家衣店自己谋生，倒也能够养活自己。他和紫嫣都是不老不死的乌衣，一路从西周找来，竟到了李唐的天下。这次他找到了月下云锦，猜测小兰就是当年逃出来的紫嫣，只好前往王府找她。乌衣离开巷口后，一个醉汉拉着一个法力高强的道士，他指着乌衣巷说，“这墙里有人，半夜的时候他听见墙里有人说话，听说还有许多穷人在这墙边捡到很多的漂亮衣服。”道士祭起一道符咒，然后命人放起大火将这无人居住的古老宅院烧个精光。说也奇怪，明明没有人的宅院，大家却看到大火里有许多人的凄厉呼救声，似乎有人影在火中挥手挣扎。大火烧了一夜，第二天更奇的是宅院完好无损，只有里面的一堵灰色的古墙毁的粉碎。地面横斜的躺着几十只燕子的尸体，有一只个头奇大，头上有一撮白色的燕毛。
第二天王府大乱，选妃的日子即将到临，王府千金却不见了，大家连忙急急寻找，同时不见的还有她的丑丫环小兰。乌衣随意巡视一下，瞧了一眼王府最高的阁楼，一抬脚飞掠上去，看见小兰害怕的趴在屋顶，旁边躺着王府的王小姐，额头一个流血的大洞，已死去多时。她无助的说道，“不关我的事，她打我时一不小心撞在桌角上，我一害怕抱着她跑出房子，当时不知所措，脚一急竟飞到屋上来了。”乌衣毫不在意，“你是燕子，会飞也不奇怪。这千百年来吃了不少苦吧？“紫嫣眼睛一睁，”你知道我的来历？“乌衣心口一痛，”看来外公真的把你的记忆也抹去了。“她顿时大哭，”我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他们见我长的丑都欺负我，我怕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一直出走前两年来到这个地方。我知道你是好人，才把那块布交给你，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那块布一直陪着我。“”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他宛然一笑。”一年前的大雪天，我见过你，我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他的眼里一湿，一年前的大雪天，他在忘川市因太大的风雪而在一家宅院后门留宿一夜。
那天他蹲坐在王府后门的石阶上，厚厚的积雪将干净的街道埋了起来，他的凌乱的头发上也落上了层层白色的雪花。头顶一轮金黄的圆月发出晕黄的光芒，照着空中四下飞散的雪花，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鼻中传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他想找了她这么多年了毫无线索，只是凭着心里的一点感应来到此处，什么时候才可以再见到她，默默叹了一口气，掏出一袋陈酒无奈地喝起来。忽然墙边的门口传来一阵响动，“公子，别冻坏了，把这件大衣披上吧。”他透过门缝，看见她遮着面孔，一脸紧张的样子。“谢谢。”“不用谢。不是我不让公子进来夜宿，我家小姐极是凶恶，公子天一亮就走，可千万别被家丁发现，他们打你都是轻的。“乌衣一笑，”多谢姑娘关心，这么晚了姑娘怎么还未安寝？“那女子突然一笑，”就是因为天晚我才有机会来院里赏梅花，白天偷懒会被他们打的。“他透过门缝果然几只傲梅正迎雪开放，原来香气是从那传来的。天一亮，他匆匆离去，接着在忘川开了月下衣店，他总觉得会在这遇见紫嫣。
“我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只知道这千百年来吃尽了人间的苦，到处受欺凌。我知道那块布可以帮我，一直以来我就只有它了，我不敢把它交给别人，最后只有把他交给你了。可是现在王小姐死了，老爷会打死我的，我再也离不开这个地方，再也去不了宫中了。“她泪如雨下，边哭边说。”你想自己穿那件云锦织成的衣服？“她沉默良久，最后慎重的点了点头。”跟我来。“他带着她进了月下制衣，”你在这睡会，天亮之前我会把衣服给你做好。“
第二天一缕阳光刺破窗户弄醒了她，睁开眼睛一件闪闪发光的彩色云衣放在自己身边，她高兴的穿上。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件衣服融入她的血肉，她自己脸上的疤痕也消失不见，镜子里出现一张绝世明艳的女子面孔。她高兴的急呼，“乌衣先生。。“乌衣避在帘子后，”你走吧，你的世界属于外面。“乌衣面上两行血泪留在脸上，触目惊心。他没有法力，用自己最宝贵的双眼作为代价，为紫嫣完成了最后的心愿，但这些她并不知道。
后来他继续行走，每走到一处都可以听到她的故事。她成了李治的王妃，举国敬重，一时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继续走继续听，李世民死后李治登基，王氏正式成为皇后，从此母仪天下，至高无上。最后他听到，有个叫武媚娘的女子渐渐崛起，威胁了她的地位。不久下来一张圣昭，王皇后毒害贵妃的小公主，罪不可恕，关进大牢等候死刑。他无法再等迎着世间的最后一抹光亮化身为燕向王宫的方向飞去。有个杀猪匠的儿子向他老爸说道，他夜里外出尿尿看见一个古怪的行人，走着走着忽然变成燕子飞走了，结果被杀猪匠照着头狠打了一顿，骂他蠢材。
他飞进天牢化身乌衣本人，“你明白了吗？“她凄苦一哭，”我错了，再美丽的脸也不能左右天下，心才是最重要的。“他微微一笑，带着她的元神化作两只飞燕离去。第二天宫里传来消息，王皇后离奇失踪，身边只留下一件会发光的衣服，被人一碰化作灰烬。武皇后大怒，命人严封消息，对外只说是处死了，她冷冷一笑，”光有一张绝世的脸又怎么够，女人决不能只靠一张美艳的面孔。“这句话，她一直深深记在心里。
乌衣和紫嫣化作两只飞燕，一路来到一家叫艺术之家的旅店。他知道这里的老板不仅为天下奔波之人准备了一个休息的地方，他本人更是乐于为天下妖怪提供帮助的善人。清强说，你俩帮我捉十年的害虫，到时我想办法让你俩重新化为人形。不是清强故意刁难他们，实在是修行之路本就艰辛，不能一蹴而就。不过乌衣却并不失望，每日与紫嫣练习比翼双飞，倒也过的轻松快活。而且听完它们的故事，清强忽然想起一首唐诗：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