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沈白枫俨然一副要走的样子。
“哟,起来了啊?我刚准备走呢。”他说的漫不经心。我问他去哪儿,他说去风石村。
我被他一语惊醒,忙叫道:“我也去!”
“赐生儿,你要回去吗?”爷爷哆嗦着嘴唇,我知道他不想让我走。“爷爷,没事的,我就回去看看,过一段时间就回来。”
爷爷摇头叹息说:“当初你爹娘就是这么说的,二十多年了,除了你爹送你来那一次,他们是从来没有踏进我这房门的。”
我犹豫了,一边是十年没见的爹娘,另一边是孤寡的爷爷,我纠结了好半天。
“哈哈,算了,既然你舍不得爷爷就在这儿陪你爷爷吧,我也就是去查案子的,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你爹娘要是有什么话我会带给你的。”沈白枫说着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他的长袍,说:“我去!”
终究是放不下亲生父母的思念,我回头安慰爷爷,说“爷爷,你放心,沈叔叔不是说了吗,我们会回来的。”
爷爷狐疑地看了看沈白枫,沈白枫笑着点点头,爷爷这才让我跟他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修行的缘故,用时居然短了不少,当然,给我也累的够呛,跟在他后面就像一路跑似的。
回家的路熟悉而又陌生,当初我狼狈地逃离这里,如今光明正大地回来,少说心里还是有点雀跃,但一想到当初他们的冷漠,我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路过一片农田时,一个大汗淋漓的大叔冲沈白枫叫道:“哟!沈先生真不愧是年少有为啊,孩子都这么大了。”
沈白枫还是那一脸和蔼的笑容,但他说出的话却让人笑不出来:“我一个道士,哪儿去找儿子去,我只是把刘家十年前丢的儿子找回来了而已。”
那人顿时停下手中的活路,杵着锄头问:“莫不是刘赐生?”
沈白枫笑着点点头,等那人看着我时,我也正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他立刻收回了目光,重新耕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许是知道当初对不住我了吧。
大概是沈白枫提前透露了风声,我爹娘竟然就站在屋门口焦急地等着。我鼻子一酸,流出两行泪来。
我娘看见沈白枫带着我走过来,大老远就冲过来,一把捞住我,哭着说:“我莫不是老眼昏花,认错我的娃儿了哇!都这么大了!”
我爹慢慢地走过来,也是老泪纵横,直拉着沈白枫的手道谢,若不是沈白枫拉着,恐怕都要跪下去了。
“我此行也是有事来的,听说你们这儿出事了?”
我爹又抽出一杆旱烟叼进嘴里“吧嗒吧嗒”地抽着,说:“村东口有户胡姓人家,上个月送走了胡家的老爷子,本来是没啥事的,可是前两天胡家的小儿子喝多了跑到他爷坟前睡了一觉,第二天中午了才回去,路上渴了想到张婶儿家里买包烟的,一挖兜儿里居然挖出了一大把阴钱,把小胡吓得,扔了钱就往家里跑。”
“后来胡家那小儿子就有点儿神志不清。老老梦到人牵羊走,他爹害怕,就买了条黑狗养在家里,还没几天呢,狗也没了。”
沈白枫摇摇头,也不再过问此事,只说明日里去城隍庙看看。爹也跟着叹了口气。
秋风萧索,吹了个遍地。
城隍庙,哪里还有什么城隍庙,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砸了个干净,这村里村外早就没了能让村民供奉的神明,又地处偏远,人气不旺,也难怪妖孽作祟。
“李先生没说错,命不久矣……”沈白枫直摇头,望着山下的一处处民居叹息。
“难不成……”爹害怕地哆嗦着嘴唇。
“救不了了,这里的人都要死,搬走也来不及了。”沈白枫叹了口气,望着山下田间劳作的人,和屋舍里冒出的炊烟。
爹吓得烟杆子丢在地上都不敢捡起来。
“李先生只留了一把长生锁给了赐生,只有他一个人能活到18岁,以后的日子,也不得而知。”
听到这儿,爹不由得眼皮抽了抽,没想到,李鬼刀,居然能救我一命。爹拾起烟杆子,敲掉了火星,揣进兜里。不住地喃喃着:“我儿活着就好……”
沈白枫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干的好事,本来好好的风水全给破了,还成了大凶之地。想来李道长的墓也是顶好的蝙蝠穴,本来可以荫庇一方,可惜,实在可惜……
“这风水破了,当真没有法子吗?”
“有是有,不过你大概不会愿意。”
爹赶紧点头说答应,全村上下老老少少两百多口人,全都死了怎么得了。
“立生祠。”
爹浑身泛起一股凉意,背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如芒在背。
立生祠就是给活着的人立下牌位或者塑像进行供奉,这样能增加一些福报,但是也会有很大的危险。受供奉的人必须是有大公德的人,不然受了香火是会折阳寿的。爹想了想,说村子里没有什么有大公德的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而已。
“你家赐生。”
这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造孽啊……造孽啊!”爹歇斯底里地哭嚎着,再也忍不住眼泪,任凭它们“啪嗒啪嗒”地滴进泥地里。
我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我从未见过我爹这副模样,我的心被揪在一起,也忍不住悄悄哭了起来。我不知道开生祠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对我不好,爹不想让我去,但是只有我才能救村里的人,救我的爹娘。
我手里攥着一把草,冲他们走过去,沈白枫一点儿也不惊讶,似乎他早就已经知道我跟踪过来了。我胡乱地用袖子揩了揩脸上的鼻涕眼泪,说:“我愿意。”
“滚回去!大人说话,小娃儿插什么嘴!给老子滚回去!”爹从地上爬起来,抬手就把我推了个趔趄。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压在了一片灌木上。
我的脸划破了。
“刘大哥,别置气。现如今要救人只有这个法子了。”沈白枫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先将我扶起来,擦我脸上的血污。我委屈的不行,眼泪流的更甚,淌进伤口里一阵阵的刺痛。
爹又“扑通”一声跪下,拉着沈白枫的裤腿,哭着说:“道长!道长我求求你!我们刘家就这么一个孩子了,他不能去啊!”
沈白枫欲言又止,确实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村民得救,可赐生又是刘家的独苗子,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