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在一旁默默看了许久,但没有去和白氏父女叙旧的意思,一是不想打扰他们做事,二是自己现在这种状态着实丢人。
心里叹了声气,她转身往回走。
自从在这里静心住下后，她每天都能听到人哭嚎，就知道是有人死了,偶尔有板车经过她屋前,上面放着尸体,要运去山里埋了。
她看过萧清澜给了她的天花病人名单，在朝廷肯投入一定医疗资源的情况下，天花的致死率比以往降低不少,而且有玉面菩萨，当今的德妃娘娘在这里坐镇,病人的心也安下不少,对抗天花更有信心。
据说此次事件在朝廷的有心引导下已经传遍全国，一时间民心大振,赞誉无数,起初大都是对于德妃娘娘的,但最终都会落到皇上身上，无人不称赞皇上是个心怀百姓、豁达大度的明君。
吴玉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捱过天花最凶猛的那段时间,现在所要担忧的就是全身的厚痂，会不会留下难看的痕迹。
萧清澜给她做了祛疤的药膏。
按说她现在熬出头了，既然一心要和他划清界限,这种东西是绝对不收的。但尊严和满身满脸的疤比起来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毕竟这张脸也是她安身立命的重要筹码之一，虽说她用美人计的时候总碰钉子。既然脸用了的话，身上不用只会显得这种抗争格外愚蠢，所以她收下药膏，在心里记下欠萧清澜的人情，继续划清界限。
时间一天天过去，身上再痒她也忍住不去抓挠，辅以萧清澜的药膏，她的皮肤恢复情况良好。
“这药给君祢用了吗？”她问。
“御医开药的药效不比我差。”
“那就是没给了？”她掂量了下装药膏的圆盒，问他：“做这样一盒药膏要花多少钱？”
他但笑不语。
“再贵以大皇子之尊也不是给不起，你干嘛这么小气？”
“背上不方便吧，我帮你涂？”
“你给我出去。”
后背上的印子她看不见，涂的时候就整片抹上去，有疤祛疤，没疤润肤，效果确实很好，可惜她分辨不出所有药材，也不知道制作工序，不然批量生产卖给有钱女人又是一笔大收益。
等病症都好了，她才以朱雀的身份出现在白氏父女面前。
“朱雀先生！”白术忙往兜上擦了擦手，快步走上前，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僵硬停下，面露难堪，“对不起，是我连累了朱雀先生。”
吴玉心说自己得天花和她有什么关系，过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说的是白术向皇上坦白认罪，结果皇上把不满都泄到自己身上的事。
“哦……没事。”其实她清楚，皇上与其说是气自己害他戴绿帽，不如说是气她对他有所隐瞒。皇上与谋士之间没有什么比信任更重要，所以皇上可以纵容她偶尔的无理任性，却不能容忍她的隐瞒欺骗。
白术眼眶一红，撩起裙摆欲跪。吴玉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拉到一边，“哎呀我的德妃娘娘，你这跪下是要折我的寿。”
白术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隐晦又好奇的目光，神色一凛，忙挺直了腰板，对吴玉恭敬道：“朱雀先生随我来屋中一叙。”
吴玉跟着走了两步，见到不远处一个小侍女投来的敌视目光，“那是？”
白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叫雀儿，是皇上命来服侍我的侍女。”轻轻叹了口气，“还是个孩子。”听皇上说这雀儿不过十四岁。
“宫里比她小的宫女多的是。”吴玉笑道，“这么看倒护主，也是侍卫吧？”
“嗯，很勤快也很听话。”白术目光柔和，“若是我早成亲……”
“你的孩子也没这么大死心吧。”吴玉打断她。
白术哑然失笑。
雀儿看见自家娘娘和一个面具男一起进屋，立刻就急了，跑上去，“娘娘，您渴了吗？雀儿给您倒水。”
“雀儿，你去给我爹帮忙，我和朱雀先生说两句话就出来。”
雀儿一愣，看向吴玉，瞪大眼睛，“你是朱雀？”
吴玉笑道：“是啊，我就和你家娘娘说两句话，放心，不会吃了你家娘娘的。”
谁知雀儿面上的警惕和敌视立刻消失无踪，脸上浮起两团可爱的红晕，紧张又局促道：“大、大人恕罪，雀儿不知是您，您和传闻中一样、样……威武雄壮！”
吴玉笑容一僵，低头看看自己细胳膊细腿，身高比十四岁的雀儿也高不了多少，话说她好像十四岁以后就没怎么长了，一定是做了千金小姐后缺乏锻炼导致的。“……谢谢。”
“我在……主修的就是箭术，当然没有您箭术高，您的箭术出神入化，真的、真的太厉害了！”雀儿激动地说道。
吴玉总算听出来了，这位可爱乖巧伶俐嘴甜的小姑娘是她粉丝来着。“哦……嗯，没什么，过誉了。”
白术忍不住笑了。
雀儿双颊红通通的，十指勾绕，低着脑袋，用眼角悄悄瞥吴玉。
不得不说，这是吴玉这一个多月来心情最爽快的时候，嘴角克制不住上扬。“雀儿啊，我现在和你家娘娘说两句话。”
“哦哦，我马上出去。”转身颠颠地跑出去。
门关上，白术脸上的笑容黯下来，“朱雀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您赔罪。”
吴玉摆摆手，“其实往好的地方想，从我决定隐瞒皇上起就已经犯忌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瞒得越久死得越惨，我这也算是早死早生了。”
“真的对不起，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请一定给我赔罪的机会。”
“不用啦……”她突然想到萧清澜的药膏，于是拿出来递给白术，“那你帮我看看这里都有什么药材，如果知道怎么做就更好了。”
白术接过来，凑近鼻尖嗅了嗅，又用小指指甲挖了一点尝了尝，“这里一共十三味药，我知道其中十一位，制作过程也大概明白，但另外两位药确实看不出来，我去问问父亲？”
“好好，麻烦了。”
白术问了白君回来，“父亲说其中一味是他在西汝国边境见过的无名草，对于外伤有很好的效果，另一味就不知道了，如果先生弄明白了请告诉他，他很感兴趣。”
吴玉有些失望，萧清澜论医术肯定比不过白氏父女，但他手里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有时比精湛的医术更有用处。“好，等知道了就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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