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吃过午饭后就开始昏睡,睡梦中仿佛被什么沉沉压住胸口,每一秒都有可能窒息过去。她无意识地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呼出灼热的浊气。
萧清澜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她，看着她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不由浮起浅淡的笑容。长指落在她的额头上,贴着她的脸颊慢慢下滑,绕过一个又一个红斑,带起的痒意让她眉头皱得更深，摇头晃脑着想躲开这讨厌的骚扰。
在她忍无可忍醒来前，他收回手,没了外部骚扰，她又慢慢沉睡下去。
他又伸出手,挑开黏在她额头上的一缕湿,她似乎感觉到舒服，胸口的起伏变小了些,低低地呓语起来。
他见她呓语不断,有些好奇她到底在说什么,遂俯下身，侧耳倾听。忽然耳朵一痛,被狠狠咬住,吴玉恼怒地瞪着他，“你在干什么！”
他揉着耳朵，笑道：“醒了？”
“从我身上滚下去。”她咬牙切齿。
他慢慢直起身,“抱歉。我给你倒水。”
她这才注意到屋里多了个小火炉，开水放在上面可以长时间维持热度。她慢慢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全身都在烫，脑袋里晕乎乎的，时不时闪过奇怪的声响，她忍不住拍打耳朵，想把烦人的声音拍掉。
他倒水过来。
“不喝。”
“润润喉。”
“不喝！”她抬头瞪他，“你除了让我喝水还会干什么？让其他人过来！”
他把杯子凑到她唇边，安抚道：“先喝两口再说话。”
她低头抿了两口水就移开嘴。
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问：“饿了吗？”
“天都黑了你问我饿不饿？”
“抱歉，想吃什么？”
她猛地躺下来，用被子包住头。
过了一会儿，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和关门声，才慢慢探出脑袋，大口呼气。
萧清澜回来的同时带来浓郁的饭香。
“不想喝粥。”她背着他道。
“那米饭？面条？还是饺子、汤圆？”
“不知道，别问我，烦。”
他将粥放在床头，“先吃两口填肚子，我去做别的。”
待他离开后，她马上坐起来，端起碗狼吞虎咽了几口，腹中的饥饿感才稍稍平息下来。看了眼碗里的粥，明显少了三分之一，她也不在意，放回原位，躺下来保持之前的姿势。
没过多久，萧清澜又来了，带来一碗面。“慢慢吃。”视若无睹粥量的变化，端起碗走出去。
用粥垫了肚子，她本来不想动了，但面条的香味源源不断钻进她鼻子。她犹豫了一下爬起来，尝了两口，又两口……这碗面其实很少，她才吃了几口就没了一半。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剩下的半碗面，听见脚步声靠近，立刻躺回去。由于动作太猛，她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急忙捂住嘴。
萧清澜放下一盅蛋羹，顺便把面碗拿出去。
她赶紧坐起来，好一会儿才把呕吐感压下去，但已经不想吃东西了，放在旁边的美味蛋羹对她毫无吸引力。
这次萧清澜过了很久都没回来，她无聊拿起话本子看。然而脑袋“嗡嗡”直响，再好的意境都投入不进去。把书一扔，靠在枕头上呆。
暂时没咳嗽了，但因为先前咳狠了，嗓子很疼。她咽了口口水，并不能缓和这种疼痛，看了几眼旁边清淡的蛋羹，最终还是收回目光。
不知道过去多久。
窗外月上枝头，鸟儿细细地鸣。
她默默忍受身体的不适，实在难受狠了，她就胡乱搅拌那盅早已凉掉的蛋羹，看着平滑的蛋羹变成无数碎块，心里仍不觉快意。眼前有一阵没一阵的恍惚，等反应过来时，盅砸在了地上，蛋羹洒得到处都是。
萧清澜推门而入，目光一扫而过地上的狼藉，快步走到她面前。
“别说话。”她两手摁住额头，粗重地喘气，“出去。”
他站着不动。
“我叫你出去你听见没有！”
他依然未动。
她抬起头，眼眶红地瞪着他，忽然抓起枕头砸向他的脸。他伸手接住，放回她背后垫好，温声道：“以后还是固定作息比较好，还饿不饿？饿的话我把水饺拿来，不饿就吃药，吃完早点睡。”
她低下头，不言语。
他于是把水饺和汤药同时拿来。
她这时情绪莫名低落下来了，默默地吃了两只水饺，喝完药，又吃了两只水饺。他准备把碗筷拿走的时候，她忽然开口：“你吃了没有？”
他观察她的神色，思索这句话要怎么回答。
“不想说就算了。”
“……吃了，做完菜总要尝尝。”
“你不是味觉有问题吗？”
“不是，只是不太有食欲。”他斟酌回答。
她“嗤”笑一声。
他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便拿起碗筷转身出去。
“你说你喜欢我？”她再次开口。
他停下脚步，回头，笑：“嗯。”
她指着自己长满红斑的脸，“这样也喜欢？”
“喜欢。”
“如果我死了呢？”
“你不会死。”
“我说如果！”
“你不嫌弃的话，我会陪你一起。”
她眯起眼睛，对他话语的真实性未抱太大希望，转而道：“吴逸言和我说过，他梦见自己生过孩子。”
他露出诧异之色，“那兴许只是普通的梦……”神色一顿，忽然想起了什么。笑出来，道：“那不是我的孩子。”他仔细回忆那人说的话，“不过应该算是为我生的……生辰礼物。”
她皱起眉头。
“不要误会，不是我的孩子，那时我才十岁。”这并不是需要隐瞒的事情，所以他一五一十说出来，“据我猜测，应该是那人……上代玄武的孩子。”
“上代玄武……”她目光一闪，有些触动，因为这让她想起了高老头。喃喃：“居然把孩子当做生辰礼物。”果然和高老头说的一样讨人厌。
她说完躺下来，把身子缩进被子里。
萧清澜转身走出去。因为她提的问题，他少有地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尤其是记忆中那个皱巴巴猴子似的小女婴。
那人说，再见面时，这名女婴才是真正为他而生的举世无双，他以前觉得可笑，什么样的人才配称得上举世无双，世人眼中风华绝代的旒觞夫人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在爱面前摇尾乞怜的可悲妇人。但现在他似乎开始明白那人的话，世上没有真正的举世无双，但有他的举世无双。
话说回来，那婴儿在长成所谓举世无双前就被那人折腾死了吧，若是侥幸没死，现在也该十七……他突然驻步，回头看向小屋，面上极少地出现震惊之色。
屋中，吴玉闭眼低喃：“高老头，死没良心的，再不回来看我就要白人送黑人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