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澜问:“如何才能消气?”
吴玉沉默,她宁愿他说些打机锋的话,也不想他这样直白地问她。因为先她明白,自己并没有生气的立场,再者,与其说她在生他的气,不如说她在生自己的气,那个愚蠢的,轻易被他牵着鼻子走的自己。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言不由衷道:“我没有生气。”
“是吗?”他唇角微弯,不置可否,“那我换种问法,如何才能不讨厌我。”
她无话可说,选择沉默。
他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心中了然,问:“那就是毫无回旋的余地了吗?”语调异常平静。
她心中蓦地升起一股慌乱。他一向温言含笑,从未有如此沉静且直白的话语,仿佛一夕间剥离掉那层温和无害的外衣,她不得不重新直面他的危险,并从心底感到害怕。
她握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的刺痛让她重新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扬唇笑道:“你在说什么呢萧清澜,你难道看不出我一直都在讨厌你吗?再说讨厌你的也不止我一个,你这个讨人厌的家伙真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哈哈。”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的笑容渐渐僵硬,直至完全消失,脸色沉下来,“萧清澜,你这样咄咄逼人就很讨厌。”
但他仍旧静静地看着她,面上无喜无怒。她的心不由自主提起来,咬紧下唇,不甘示弱地回视他。
“我知道你喜欢自由。”他缓缓道,“所以我从来不曾约束你……”
“你凭什么约束我!”她瞪大眼睛。
他伸手探向她的头,她想也不想往后躲,突然胸前一紧。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他竟然敢用丝线绑她!
“萧清澜你别欺人太甚!”抬脚朝他踹去。
另一条丝线缠上她的腿,两只脚踝被并在一起,被他的左手压在地上,他的右手同时往后拉动,银环连着丝线,带动她整个人向他靠拢。
距离半米的时候停下来。
她狠狠瞪他。
“不要生气。”他轻声道,“你一直避着我,只能出此下策,等我说完话就会放开你。”
她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丝线,反而给割破了衣服,便不敢轻举妄动了,咬牙,“你说。”
“我知道现在无论做什么只会让你更讨厌我,但是被你漠视的感觉很难过。”
她嗤之以鼻,“不好意思,我没看出来。”
“那你看出了什么?”
她什么都看不出,人眼是情绪的窗口,但他的两只瞳孔如黑洞一样深不见底,不仅看不出,连靠近都觉得危险。
他继续问:“那你看出我喜欢你吗?”
她冷笑。
他是说过他喜欢她,而她也相信了,因为他对她的确非常温柔,甚至于有求必应。但她现在知道了,温柔和顺从只是他的习惯,不仅对她,对其他人亦然。
“如果这就是喜欢,那未免太廉价了。”她不屑。
他笑了笑,又道:“覆水难收,即使冯蔓死了,你对我的态度也不会有丝毫改变,对吗?”
她不吭声。
“我想你并不是出于嫉妒,因为我在你眼里大约只能算个所属品,品质上佳,但并非不可替代,弄脏了,擦不掉,那就干脆扔掉算了。”他不急不缓地说道。
“……”
“对于那个我不记得的那个我,你应该也是愧疚居多,喜欢的程度或许还远不及你口中廉价的喜欢,是这样吧?”
“那又怎样?”她不看他,用力盯着自己的靴子,“我从来没说过……”
“我知道。”他打断她,打断之后才觉自己竟这般沉不住气,但没有停顿,继续说道:“不喜欢也没关系,但不要对我这样冷漠,不然……”
“不然怎么样?你还要杀了我不成?”她突然控制不住暴躁,剧烈挣扎起来,丝线迅划破她的衣服,嵌进皮肤,鲜血顺着丝线的痕迹溢出来。他连忙抱住她,压制住她的动作。“冷静一点,这丝可以割断你的骨头。”
“割断骨头?哈!那又如何?萧清澜你不要给我假惺惺,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你有哪件事是和我据实以告的吗?你看我像傻子一样团团转很有意思是吗?你两个月前就来到易国,接洽冯蔓势力,不可能不关注薛立雪,不可能没现他府里多了我这样一个玩不死的玩具。但是你不紧不慢做你的事情,闲下来的时候才想起有我这么个人,来带我出去。我呢?我不能生气,我要对你感恩戴德,因为你是我救命恩人啊?哈!”
他紧紧抱住她,“冷静……”
“哦,你喜欢我,我的喜欢不如你?但我再不喜欢你,如果知道你在被人囚禁折磨,我也会马上想办法来救你。你喜欢我?喜欢得坐视我被人折磨得奄奄一息……萧清澜你就是个混蛋,滚你娘的喜欢,我身上没有好处给你,你也不用把我当做欲求不满的老女人来伺候,我恶心,萧清澜,我恶心!”
他任她泄,在控制住她挣扎动作的同时慢慢收回丝线。
一直等到她慢慢冷静下来,他才轻声道:“我瞒了你许多事,但不是为了耍弄你,是因为我认为你知道后只会和我拉开距离。冯蔓的事情证明我的想法没有错,早知如此,我会隐瞒到底,把所有知情.人都清理干净,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
她冷笑。
“还有我刚才说谎了,我说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有关系的,最起码我想让你更依赖我……只依赖我。”他将她的脑袋侧按在他肩上,对着她的耳畔低语。“我誓,我自内心的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只是她是那样一个防备森严的人,大门紧闭拒绝他人靠近,虽然可以用水透过门缝一点点渗入,但他等不及。他放任薛立雪,因为只有在她完全绝望之际,她的心门才会动摇,才会产生缝隙,他才能趁虚而入。“我只是想让你更依赖我。”而她确实如他所想的依赖他了,把他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紧紧抓住。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是愤怒的。
“你没有想过,万一我死了呢?就算没死我被薛立雪砍断四肢,做成人彘呢?”薛立雪根本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人,只有人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起疯来什么都干得出来。就算事情过去这么久,只要想起在薛家别院的日子,她依然阵阵后怕。而萧清澜竟然就那样眼睁睁地将她放在里面,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她,这让她怎么不愤怒?
“我不会让你死的。”让她活着,是他一切关于她行为的底线。而只要她不死,无论变成怎样,他都有一如既往喜欢她的自信。“我舍不得。”他轻声呢喃。
她突然笑起来,那是自嘲的笑。
“我啊,一向喜欢温柔的男人,因为我以为温柔就会对我好,会呵护我,爱护我,将我捧着手心疼爱。萧清澜,你是对我最温柔的男人,我不知道我的喜欢和你比谁更廉价,但我肯定我对你的喜欢一定比对其他人多。但我现在终于现自己是多么肤浅,温柔是什么?是欺骗。就像你萧清澜,你的温柔是假的,你温柔的只是表象,你的心比石头还要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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