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垂下眸子,低声答:“困了就能睡了。”
“我很困了。”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让我睡着,不然就把你丢出去喂狗。”
一炷香……她立刻想到助眠的熏香,随即发现这里已经点了熏香,味道很浓,甚至盖过了满屋子的血腥味。“可以……喝安神汤。”
“那还不快去做。”
“我没力气,站不起来……”
他冷冷看了她一眼,吩咐下人去做安神汤。然而下人做了安神汤送过来,他才喝了一口就连汤带碗砸在地上,“太苦了!不喝!”继续恶狠狠地瞪她,眼神越发暴躁。
怎么会?安神汤确实微苦,但绝没有到难以下口的份上,相反微微的苦味给人一种清爽之感,除了助眠,也有开胃的功效。
见她沉默,他冷笑一声,道:“看来你是想去喂狗了……”
“去喂狗吧。”她突然道,“要你自己喂,把这里的狗全部喂饱了,你就能睡着了。”
他猛地提起她的头发,“你嘲讽我?”
她艰难地摇头,“不……”
“还是你觉得那些畜生吃饱了就不会想吃你了?告诉你,它们就算吃得再饱,咬断你脑袋的余地还是有的。”
“我知道……去喂狗吧。”
他冷冷盯着她,她无力地垂着眸子。
“哼。”他甩开她,踩过她的后背走出去。
他走后,她干脆也躺在地上不动了,熏香源源不断地钻入鼻孔,只觉得倦意越来越浓,思维涣散开来,人便陷入沉睡。
或许是屋中熏香的效果极佳,这是她这几天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在梦中没有恐惧和痛苦,仿佛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着,无比的安心与踏实。
睡得太舒服,以至于自然醒来的时候人依然有些混沌,看着周围的一切都觉得不真实。
她是躺在床上的,身下铺了不止一层软垫,以至于人躺在上面的时候,身体半陷下去,舒服得让人直想呻.吟。
这是天堂吗?还是极乐世界?
突然,眼角注意到身旁有个人,这个人的脸立刻将她从幻梦拉回现实。她陡然瞪大眼睛,几乎要跳起来逃跑,但刚一动,全身痛感骤然归位,她无力地倒下去。
身旁的人一无所觉地安静地睡着。
撇去其他不谈,薛立雪的脸十分清秀,没有丝毫女气,醒着的时候让人害怕,但睡着之后,褪.去了淡漠和疯狂两层外衣,人变得安静又平和。她曾觉得他给人的感觉有几分熟悉,但一直找不到具体,直到这一刻,她才想起来,是像萧清澜。
只不过同样闭上眼睛,萧清澜给人的感觉是纯然无害,薛立雪则更多凸显了一种少年感,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可能比她还要小……
身上还很痛,但睡饱之后手上有了些力气。
她可以趁这个机会掐死他,但然后呢?她没有逃跑的力气,就算勉强躲藏起来,也躲不过这里那么多狼狗的搜查……再等等,他现在虽然会折磨她,但好像暂时没有杀她的打算,只要等她恢复了身体,就能再找机会杀了他逃走。
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让他对她放下戒心。
她于是放松身体,闭上眼睛,准备装睡直到他先醒来。
“怎么不动手,你在等什么?”
少年清越又带着些慵懒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响起,她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犹豫再三,还是睁开眼。
他侧躺着静静注视着她,或许因为睡得舒服了,眉目中的戾气褪去不少。看了一会儿,他突然伸手触碰她的脸颊,她惊得几乎要滚下床去,被他碰到的地方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爬,拼命忍着才没有发出尖叫。
“仔细一看,是个美人呢。”指腹缓缓摩挲她的脸廓,看着她瞳孔急剧缩小,嘴角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不错的表情,看着让人心情舒畅。”说罢坐起来,随意披上件外套,走下床去。
“少爷,在哪里用早膳?”
“就在这里。”
很快,各种精致小菜被送进来。
吴玉隔着一层纱帘看着薛立雪被人伺候着用膳,饭菜的香味不断飘来,她不自觉咽了口口水,默默猜着他肯不肯给她吃饭。
“过来。”
她心中一喜,下了床正要站起来,突然双腿剧痛,人摔到了地上。
在食人鱼池的时候,她伤得最重的地方就是腿,加上不久前又被狼狗咬了,现在站得起来才怪。
她抬起头,看见薛立雪心情颇好地向她勾勾手指,“再不来菜就撤下去了。”
她咬咬牙,朝他爬过去。
“来,快。”他的语调仿佛更愉快了。
一路爬一路自我催眠,只有表现温驯了才能让他放下戒心,才有机会逃离这里。
终于爬到他脚边,她抬起头,忐忑地看着他。
“真乖,”他夹来一口菜,“来,张嘴。”
她看了眼青翠欲滴的炒青菜,犹豫了一下,微微张嘴。
他把菜送进她嘴里。
好像没什么异常,她嚼了两下,咽下去。
他又夹来一口菜,这次不用他说话,她主动张开嘴。
他越喂越快,她还来不及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马上又有新的塞进来。“唔唔!”她开始摇着头往后躲。
“怎么了?菜不合你胃口?”他捏住她下颚,强迫她张开嘴,“挑食可不行。”继续将菜大口大口塞进她嘴里,她两边腮帮子都被撑起来,脸也因呼吸不畅而涨红,拼命想甩开他的手,无奈身子虚弱,即便他的力气并不大,她也挣脱不开。
渐渐地,她的肚子撑到爆炸,腮帮子也嚼到无力,于是接下来无论他怎么塞,她都一脸麻木地一动不动。
他觉得无趣,推开她,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拐杖走出去。
她立刻把嘴里的东西都吐出来,捶着胸口大咳不止。喉咙好不容易舒服点了,肚子又撑得太难受,她强撑这坐到椅子上,将额头抵在桌上休息。
没关系,起码不用饿肚子了,吃饱了身体才恢复得快。
薛立雪一直到下午才回来,看见她隐约愣了一下,回头问下人,“她怎么还在?”
她一惊,以为自己又要被扔进小黑屋。好在他不等下人回答就从她身边走过,环视四周,“你在这里做了手脚?”
她扯了扯嘴角,“如果我能动弹的话或许会吧。”
“最好这样。”才小半天过去,他心情似乎又不好了,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到屏风后。
冒着腾腾热气的水被一桶桶送进屏风里,很快里面传来“哗啦”的水声。
她想起自己刚被带出小黑屋时,被硬生生洗出一桶血水的事情,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好在直到他洗完澡,都没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从屏风出来后也不看她,径直走到案前坐下,下人们送来一沓账簿,他很快翻阅起来。
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垂着眸子盯鞋尖,生怕弄出什么动静,他又来找找她的茬。
一晃两个时辰过去,天黑了。
听到脚步声,她猛地回神,看见薛立雪朝她的方向走来,心立刻被高高提起。
他停在她面前,目光微妙地看着她,就像抓着猎物的野兽在考虑从猎物的哪里下口,她紧张地用手指抠住椅子。
但他什么都没说,走出屋子。外面很快传来欢快的犬吠,她透过窗户看见他又走去喂狗了。
她默默地想:有其他东西消磨他的精力就好,最好累到睡着,她这一天算平安度过了。
过了一会儿,下人走进来点燃熏香。
身子弱的时候尤其嗜睡,她很快就昏昏沉沉,在几乎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开门声,她连忙坐正身子,努力睁大眼睛。
薛立雪打着呵欠走进来,下人伺候他宽衣解带,简单洗漱后就上.床了。
她松了口气,看来今晚不用担心幺蛾子了。
“把她带过来。”纱帘后忽的传来他困倦的声音。
她心里咯噔一声。
下人走来把她带到床边。
“放……”薛立雪一顿,突然看到她身上因为在地上爬来爬去沾到的污渍,嫌恶地皱了皱眉,“洗干净带过来。”
她慌忙抓住床沿。
他冷眼看她,“不想洗?”
“不是……就……能不能我自己来,因为那个……身上有伤,重了又要裂开……”她声音越说越小,甚至后悔自己开这个口,因为他很有可能因此叫人狠狠洗刷她。
“嗯,快点。”可能因为困了,他神情相当不耐,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找事,“我睡着前没好就把你扔出去喂狗。”
她连忙动起来,在丫鬟的帮助下洗了个战斗澡,然后被扶到床边。
薛立雪已经昏昏欲睡,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看见她来了,“嗯”了一声,她就被人推上.床,险些撞到他身上。
她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他似乎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样子,比起交欢更爱虐杀。她在现代听说过这种人,据说迷上暴力之后人的整体感知都下降了,对暴力以外的事情感到无趣乏味,严重者甚至会性无能……不过究竟是暴力导致了性无能还是性无能导致暴力,还尚未定论。
他没什么反应,好像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地绕过他,爬到床的另一端躺下,等了一会儿,感觉他的呼吸已经十分平稳了,才拿起一点点被角,盖在自己身上,在熏香的作用下很快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