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主刘国庆跟随齐王谋反罪行暴露,畏罪自杀,所有资产、田宅、奴婢没收充公,男眷流放边塞,女眷充作官婢。
消息传开,整个雅司县,乃至富安郡的土地都仿佛震了几震。
前刘府。
昏暗的厅中,跪了一地富安郡以及邻郡最富有的商人。吴玉坐在上首,面色平淡地饮茶。
“我呀,特别不喜欢别人和我阳奉阴违,大家同舟共济多好,非要挖个洞自己跳下去。”
众人大气不敢出,战栗着匍匐在地,生怕下一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她看着他们,忽然弯唇,“我不追究这个洞是他一个人挖的,还是有别的什么帮手,但是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再发现哪里破洞,不然只好把所有挖洞嫌疑的人全部推下船,为了我自己的生命安全。”
“是、是……”
一张毫无诚意的转让证明拍在雅司县刘县令面前,他面露苦色,“这……不符合规矩,而且他本人不在。”
“这就是史朝亲手写下的转让书,把他在富安郡的资产全部转让给我,如果日后发生什么问题,尽管让他亲自来找我。”吴玉笑眯眯道。
“就算是……那,朱雀大人,刘家的田产是不是可以归还官府,毕竟是充公,一直放在您名下不太……”
“刘大人,你不明白吗?刘国庆犯的可是谋反罪!”她骤然沉下脸,把桌子敲得乓乓响,“他一介商人有什么来路勾搭上齐王,真正追究起来,恐怕整个富安郡都不好过!”
刘县令见识过她的雷霆手段,心里虚得不行,不敢再辩驳,乖乖按她说的做。
离开县令府的时候,外面围了许多人。
“你们放我进去!我要告状!我爹是被陷害的!被一个斗篷人陷害的!”
刘玉郎。
衣衫褴褛的刘家幺子。
她和他算有一段短暂的师徒缘分,他虽沉迷女色,天资倒是不错,她曾有意让他参加科举,若能进士及第,或可免去刘家死罪。可惜刘国庆不认命,那结果便是不死不休。
好在拜此事所赐,她的腰包鼓了一大圈,陶源郡的官员也集体静默,不敢再搞小动作。
回到陶源郡。
“抱歉,我没帮上忙。”黄睿道。
“没关系,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我过两天补办铁匠比赛,记得来捧场。”
有了先前厨艺大师的铺垫,铁匠比赛办得更加如火如荼。比赛结束后,吴玉收到一个礼物,是第一名为她打的面具。
和她偶尔戴的普通面具不同,这个面具打造得十分精致小巧,只遮住半张脸,露出了左眼和嘴巴,边缘覆上一圈线条优美的藤蔓。
“雪娘雪娘,你看,戴着漂不漂亮?”她兴奋地绕着雪娘晃了一圈。
雪娘无语点头。
于是吴玉毅然抛弃土斗篷,从此出门面具、马尾搭配一身猎装,英姿飒爽。
这些天闲着无聊,带翠花出去和她的小朋友玩耍,在一旁看着看着,忽然找到事情做了。
教书。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百年大计,教育为本。陶源郡正处于百废待兴的时候,教育也该抓起来了。
“我叫翠花,今年三岁,没有爹娘。”
听到翠花熟悉的自我介绍,她笑着走上去说:“翠花,马上过年了,你长了一岁,就是四岁了。”
翠花看着她,固执地重复一遍:“我叫翠花,今年三岁,没有爹娘。”
她哑然失笑,“那我是什么?”
“娘亲!”
回去后跟黄睿商量了下办私塾的事情,回家难得看到薛尧在,更难得的是他主动向她招手。
她受宠若惊地走上去,“有事?”
“嗯,饭吃完后我有事情跟你说。”
她小心脏顿时不淡定了,吃饭的时候几乎掐着米粒往嘴里塞,拖到月上枝头,薛尧还等在那。
完了,是大事。
磨磨蹭蹭走出来,薛尧正在和翠花说话,看见她点点头,牵起翠花往外走。
“呃,翠花也一起?”
“嗯。”
“……什么事呀?”
“到了就知道。”
他们经过郡里最初挖的水井,越走越偏僻,越走越阴森。翠花在前面蹦蹦跳跳的,没有半点惧怕,她心里越发七上八下,和雁沙人黑夜独处什么的太考验心脏承受能力,她的呼吸都开始不畅了。
“到了。”
这是一片小坡谷,光秃秃的,除了一条小溪从这里途径,连半点虫声都没有。
他开门见山,“知道陶源郡二十年前为什么发生瘟疫吗?”不等她回答,直接道:“那不是瘟疫,是我哥养的毒物。”
她睁大眼睛。
“我们雁沙人不会平白无故伤人,当时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毒物死后,这里的土地被污染。我哥因此留在这里治理土地,可惜直到死都没成功。”
她脱口而出:“骗人,你不是几个月就治好了?”
他抬了抬眸子,“你以为所有雁沙人都会以毒攻毒吗?”
她噎住。
他低头问翠花,“翠花,你今年多大了?”
“今年三岁!”
“三岁了多少年?”
只见翠花比划着手指,兴奋开口:“五!”
吴玉愣住,翠花的身量确实比同龄孩子高壮,但要说已经八岁那太夸张了。
“我们雁沙人天生血液奇异,三岁不进行换血就无法生长,不过换血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我哥不会,所以留下这句暗语,希望族人经过的时候能注意到她。”
血液奇异可以理解,什么换血才能生长就匪夷所思了,她消化了好一会儿,才讷讷问:“那怎么不赶紧带翠花回去换血。”
他瞥了她一眼,“换血本要和父母一起,我是她叔叔,可以代替她爹,但她娘不是雁沙人,不能用雁沙女子代替。既然翠花选择了你,就由你来。”
她越听越混乱,等等,先平静下来,“总而言之,你的意思是我、你一起和翠花换血?换血……”她脸色突变,“不会指把翠花的血流到我体内,然后我的血给翠花……”
“是我们三人。”他纠正。
“你疯了!”她惊得跳起来,“你们的血舔两口就要死人了,流到我体内我还有命!?不行,我不干……”转身往回走,突然全身一软,摔到地上。
该死!
薛尧把她横抱起,放在溪边,翠花跟上去,“娘亲怎么了?”
他摸摸她的头,“她累了,翠花也坐下来。”
“哦。”
他搬来一块石头,让吴玉靠着。
“我们的血流出来才会变毒。”他稍微解释了下。
和空气产生变异么?她稍稍放下心,但即便如此,在古代这破条件干换血这种大事,破伤风怎么办?血止不住怎么办?正胡思乱想着,薛尧拿了一块布把她眼睛蒙上。
“这么重大的事我是不是先回去焚香沐浴……啊!”
两边手腕被毫不留情插-进硬物,剧痛好像尖刀狠狠扎进脑袋!
该死的忘了……还没麻醉。
耳边传来翠花的哭喊。
印象中很少听到翠花哭,还是这般撕心裂肺的哭。也对,连她这么耐痛的人都恨不得咬断舌头,小孩子怎么受得了。她想安抚翠花,无奈自己都痛得想骂娘。
不知薛尧如何操作,只有左腕在不停往外流血,这时一股温热的液体流进她右腕,在血液相触的一刹那,她脑袋嗡嗡一响,凄厉的惨叫不可抑制地脱口而出。
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极痛,极麻,像是无数虫子从她血管进入,在她四肢百骸爬动撕咬,恶心得想吐!
这哪里不是毒,是剧毒,要置她于死地的剧毒!
好想死,干脆死好了,她承受不住了……
“忍一忍,你要是死了,我和翠花也要死。”
她勉强睁开一半眸子,“真、的?”
“嗯。”
“我还……以为你,就想害死我呢、哈!”她努力集中意识,涣散了再集中、再涣散……忍不住尖声惨叫。
“安静点。”薛尧也气息不稳,像是在极力忍耐,“我第一次做非雁沙人的换血,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别干扰我。”
她咬住舌头,拼命忍住吼叫的冲动,腥甜的血味在口腔弥漫开来。事到如今,能增加一点活的机率算一点。
薛尧看着她面具半掩下扭曲的面孔,难得流露出一点点钦佩。
单纯雁沙人之间的换血只痛在插入竹管的时候,血液流通时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他在做这个绝无仅有大胆决定前,设想过各种各样可能发生的意外,所以日程一拖再拖。
没想到和异族血液相融会有这样剧烈的反应,而且雁沙血液比外族血液浓厚,吴玉所承受的疼痛大概是他和翠花的数倍。幸好没有按他最初的意愿找雪娘,不然三人现在都完了。
翠花已经昏迷过去,这还好,他担心的是吴玉会忍受不住自尽。回想她平日的德行,有什么吸引她注意的话说不定能坚持更久。
“换血成功后,你会有大好处。”
她果然精神了些,“是什、么……驱使,毒虫……么……”
他不说话了。
又忍了一会儿,她问:“我可以叫吗?”
他略有不忍,点点头,耳膜瞬间大震,脑袋空白了一截,才接收到她惨烈的鬼吼鬼叫。
吼叫中混杂着乱七八糟的脏话,连崇尚野性的雁沙人都听不下去,“闭嘴!”
“影响你吗?”
“……”
没有回答,她便继续惨叫,边叫边哭,哭了又笑,到后面嗓子喊哑了,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的印象是手腕的东西被拔出,她终于全身一松,昏过去。
爆竹声中一岁除,陶源郡家家张灯结彩,大街上热闹非凡。虽然没什么商铺开放,小商贩推着小车在街上叫卖,南腔北调,热闹程度不亚于富庶的县城。
雪娘端着一盆水进屋,给昏迷不醒的吴玉擦拭身体。
幽幽叹了口气。
十五天了。
薛尧、翠花不见踪影,小姐昏迷不醒。
今天是除夕夜,官署内却看不见半点红,因为小姐的事,大家都没有心情过年。
吴逸言守在屋外,看雪娘出来,忙问:“小姐醒了吗?”
她缓缓摇头。
他失落地转身离开。
邱泽正在院子里练剑,挥汗如雨,他面色沉冷,一招一式伶俐又狠绝,好像对周遭事物都不在意。
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最近的邱泽熟视无睹,雪娘快步过去开门,见是黄睿和戚封。
“黄大人。”她行礼
黄睿摆摆手,“我们来蹭个饭。吴玉……她怎么样?”
摇头。
屋内,吴玉缓缓睁开眼,稍微动了动,发觉全身酸软无力。
她在雪娘给她擦身的时候就醒了,但是很累很累,不想说话也不想动。雪娘擦到她手腕的时候,她惊得心脏一缩,却没有预想中的刺痛,和毛巾轻触的时候也没有半分不协调。
她勉力举起手臂,看见手腕处有一团指甲盖大小的浅粉痕迹,很浅很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呼出一口气,还以为死定了,那痛不欲生的经历再来一次她真的宁愿死。
她的血给别人倒没什么,但是雁沙人的血进入她身体,她不会成为半个毒人吧。
努力翻了个身,瞅到地面上有一只蚂蚁爬过,她狠狠心,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滴在蚂蚁身上,然后紧张地观察。
蚂蚁四脚朝天地浮在血珠里,晶莹剔透,栩栩如生,好像琥珀一样。它有一下没一下地挣扎,等血慢慢融进地面,它才摆脱束缚,然后慢悠悠地爬走。
吴玉目送它爬出窗户,钻进被子里的风冻得她打了个喷嚏。
门被猛然推开,吴逸言疾步进来,“小姐……”四目相对,他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喜悦!
她讪讪一笑,“逸言……那个,我好像有点饿。”
他却眼尖看到她手指的伤口,顿时慌乱起来,反应过来时已经把她的手指含进嘴里吮吸。
她倏地睁大眼睛,急忙推开他,推到一半又抓回来,使劲拍打他的背,“别吞,吐出来!”
他被拍得呛到口水,咳嗽不止,“小、小姐,对不起……”
看样子已经咽下去了,她脱力地往床上一躺,手背搭在额头上,“你这笨蛋,死了也别怪我。”
他好不容易缓过气,跪到她床边,结结巴巴地解释:“对不起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看到血,我怕小姐又昏过去不醒了……”
“身体有没有异样?”
他茫然地看着她。
好吧,看来没变成半毒人,也就谈不上什么御使毒虫毒兽了。该死的薛尧还骗他有什么好处,死骗子!
“翠花怎么样?薛尧在不在,叫他给我滚过来。”
“小姐昏迷那天,他们就失踪了。”
这个年总算热热闹闹地过起来了,喝了两口稀粥,雪娘一行人扶着吴玉到街上走了一圈。
欢笑声不绝于耳,吴玉仰头望着星光璀璨的夜空,微微弯唇,“明年,等明年,我要放一千朵烟花,从晚上放到白天,让整个秦国都看见这里。”
黄睿无情打破她的幻想,“就算你连续放个三天三夜,也只有陶源郡的人看得见。”
雪娘:“那得花多少银子。”
邱泽:“烟花太吵。”
……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大病初愈的人?明不明白我现在很脆弱,需要呵护。”
“知道脆弱就赶紧回去,别老在外面吹冷风。”
回去之后,吴逸言已经做好一桌丰盛的年夜饭,雪娘一边抱怨一边往吴玉碗里夹菜,吴逸言忍了忍没忍住,小声制止:“小姐刚醒来,吃清淡一些比较好……”
吴玉斜睨之,“知道我要吃清淡,还做这么多好吃的,是不是故意让我看的见吃不着,没想到逸言你是这样的人。”
他涨红了脸,“不、不是的……”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吴玉碗里的菜空了,被雪娘统统倒进戚封碗里,戚封受宠若惊,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我谢我……”
吴玉咬着筷子,“雪娘你什么时候这么听逸言的话了。”
雪娘瞪她,“既然小姐不能吃荤腥,我这就去熬青菜粥。”
“诶诶别我错了,我要吃鱼丸,雪娘喂我。”
……
吴玉找了个大盘子,把每碗菜都夹了一大口,中间还舀了一大勺饭,放进锅里面保温。她常有奇奇怪怪的动作,其他人也没在意。
散场后,她把饭菜偷渡回屋。
“无念。”
无念立刻从窗外跳进来,一进来就噗通跪下,“小人该死,没有保护好小姐。”
那日吴玉被薛尧带走,他一直暗中跟随,他不清楚雁沙人究竟为何,只知道薛尧此人擅毒,所以一直小心地保持一段距离。但中途突然吹来一阵风,他便失去了意识,等醒来追上去,就看见她一个人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两边手腕各有一个已经止住血的伤口。
把人带回去。
他不能出现,不能和任何人说明那晚发生了什么,只能一个人在暗中焦虑愧疚地等待。
吴玉拍拍他的肩膀,“安啦,你不是薛尧的对手,不不,我不是说你武艺不如他,那个人太危险了。这件事也是我的疏忽,没想到他能搞出这种事。”
“这是那日留在小姐身边的纸条。”
他呈上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一行字:日后所中之毒,二次即无效。
哦哦?她兴奋地看了三遍,要真能这样就太棒了。
“无念,过来吃年夜饭。”她招招手。
“谢小姐。”他拿起盘子准备离开。
“等等,就在这儿吃吧,今天除夕,不能让你和家人一起吃饭,你就把我当做邱泽聊以慰藉吧。”
无念沉默地点点头,坐下来,大口扒饭。
她转身找了一本书,悠哉地翻起来。
“小姐……没有和家人再联系吗?”
吴玉奇怪他怎么突然问到这个,随即想到他家中老父便了然了。
“我那个父亲是个风流鬼,不差我一个给他养老送终的。”
他复沉默下来。
年后,所有工作井然有序地起步。
十五的是时候吴玉办了一场服装大赛,胜者奖励仍是商铺的一年使用权。
临时私塾也办起来,私塾分两个班,一个是十二岁以下,无论男孩女孩都进来,□□学,称作学前班;二是有志于考科举的学子,集中到科举班。
科举班由吴玉一人教学,她没有买书,口述讲解四书五经,想到哪里说那里,既讲理论,也说实际,间或补充一些现代思想,班上的学生不得不养成快速理解、快速记忆的习惯。
学前班的老师就不止吴玉一人了,雪娘、邱泽,还有吴逸言,偶尔也会来。雪娘教书画,邱泽演武,吴逸言红着脸教烹饪和刺绣。这些课程没有男女之分,百姓们不能理解,摄于吴玉淫威,才不得不将孩子送来,孩子回去后回去后耳提面命不能和异□□谈触碰。
其中分寸吴玉自然知道把握,一起教育又不是为了让男孩女孩黏在一起,培养他们早恋精神。不过封建意识也不是她三两句话就能打破的。所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乱七八糟的病都是闲出来的。
“朱雀老师,你在干什么?”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细声细气地问,看着吴玉的目光充满崇拜。
“笨蛋,老师在写字。”
“老师字写得好大。”
当然要大,不然怎么能让人都看见。
陶源郡多了一条新规矩,城门顶上贴出一张长宽两尺的大白纸,每天换上不一样的大字,隔着二十米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朱雀大人下了死命令,每个人每天都要记住且会写当天贴出的字,朱雀大人随时抽查过往的字,不记得的人不问缘由,罚款!
之后导演了几场生动的罚款戏码,陶源郡从此掀起高度学习热潮,无论聪明的、笨的、忙碌的、闲的……所有人生活都丰富多彩(鸡飞狗跳?)起来。
吴玉一看大家这么好管教,干脆再推一条规矩,每周五傍晚全部百姓集合在城门下,听她说话,为时二十分钟。
每到这个时候城门底下黑压压的一片,蔚为壮观。
有时候是寓言小故事,有时候是生活小常识,不管听众听着多么懵逼,她都乐此不疲地说着。
“有一自称江湖术士的人突然出现,说山上笼罩着不祥黑气,是土地爷爷发怒所制,每年需要童男童女的血液方能安息,你们觉得当如何?”
立刻有人答,马上寻找合适的童男童女去献祭,平息土地爷的愤怒。
有人起头,讨论便顺畅多了,到后面竟然列出一条条“公平”的献祭规则,什么城里划区,区里轮流出孩子,什么大家一起加油努力生孩子……
吴玉毫不客气地把众人教训一顿,正理歪理一起上,把人们教训得服服帖帖后,道:“你们听着,以后要是见到这种妖言惑众的人,立刻封住他的嘴,扔进牢里,剩下的事交给黄大人办,别瞎操心。要是有人敢以讹传讹,闹得人心惶惶,同罪!”
百姓们吓得连连称是。
“妖言惑众”总代言人吴玉同学很满意,话锋一转,“同理,要是有人挖出一块石碑,写着‘高位不尊,牝鸡司晨,天将降罚,愚民不生’,又应该如何?”
这次的问题比较深奥,大部分人都茫然了,只有科举班的学子争先恐后。
“老师这句话的意思是,位高权重者不自重,让女人窃权乱政,上天将降下惩罚。”
“很好!”
得到吴玉夸奖的人激动地涨红了脸,其他学子纷纷投来羡慕激动的目光。
她微笑继续问:“那么这时候要怎么做?”
人们举一反三的能力很快。
“先抓起来!”
“对,抓起来!”
“还要堵住嘴!”
“扔进牢里!”
……
思想品德课结束,大伙都散了,科举班的学子聚在一起,兴奋地讨论刚才的事。
“老师夸你了。”
“呵呵……”
“不过老师讲的话跟我们陶源郡现在的情况很像啊。”
“像什么,老师怎么可能是女人。”
“可我听说老师是个长得像夜叉的丑女,见不了人所以整天戴面具。”
“呸呸呸,再这样说老师我跟你拼命。你见过谁家女人成日穿猎装,别说老师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那是女人能有的本事吗?”
“就是就是,女人能有老师这么渊博的学识?他要是女人你们服气吗?谁服气?”
一伙人纷纷表示不服气,“老师是真汉子!”
但一人忧心忡忡,“老师确实瘦弱,那天去向他提问,才到我肩膀,我不好意思低头跟老师说话,就跪下来,老师看着不大高兴。”
“你伤到老师自尊了。”
“啊那怎么办?”
“你得……”
朱雀是真汉子的言论传出没多久,和先前的言论混合在一起,新产物便是朱雀曾经是条真汉子,在皇宫去势之后成了公公,从此长不高长不壮,说话还自带娘娘腔……
这是后话。
思想品德课后,事情很快传到齐通耳中,他看着地里埋了一半的石碑,腿一软坐到地上。
“郡守大人!”
齐通推开要扶他的人,嘴唇发紫地哆嗦着,“滚开、都滚开……那是妖怪,她是妖怪啊!滚开!”
吴玉哼着小调回到官署,黄睿抬头,笑笑:“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她大咧咧地坐下,“什么时候培养出的情报机关呀?”
“哪有这么夸张,找几个人盯着齐通罢了。”
齐通虽为一郡之首,其实就是个光杆司令,观望的官员被黄睿拉过去大半,剩下的也都是小光杆司令,别说侍卫,连随从都没几个。
他还处于黄睿的软禁中,前段时间疑似和史朝搭上线,但史朝不见了,功夫也就白费了。
“有人看见他那里有人私下进出,我就多注意了一下。”
黄睿说话的时候,笔下不停。吴玉探头过去,“咦?奏章?你要干什么?”
“马上就要水患了,我先写好请求赈灾的奏章,等奏章送到皇上手里,再拨下赈灾粮款,时间差不多。”
她惊讶:“我说黄大人呀,这事儿都还没起,往深的说,无中生有得算欺君哪!”
黄睿十分淡定,“没关系,我特意写明是经你提醒,这样就变成朱雀先生高瞻远瞩,未雨绸缪,皇上一高兴,说不定粮款能多拨下三成。”
她好像不认识他一样,睁大了眼睛,蹬蹬蹬跑到他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黄睿用写好的奏章顶开她脑袋,“闲的话……”
“不闲!我一点也不闲!”她转身就跑。
三月份的暴雨如期而至,此时堤坝和水库已经建好,大量雨水流进水库,虽说没有积成水患,暴雨下各种作物难以存活,百姓的口粮再次成了问题。
“还得做排水装置,和水库连在一起。”吴玉事后诸葛亮。
黄睿忙着统计朝廷下发的赈灾粮款,没空搭理她。
她闲着无聊,在办公地溜达了两圈,又回来,神秘兮兮道:“你猜这批粮款下来被贪了多少?”
黄睿抬头,“多少?”
她高贵冷艳地哼了一声,“告诉你也没用。”
他“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做事。
无趣!
她回到自己院子,雪娘和邱泽这会儿在学前班授课,只剩吴逸言在厨房勤勤恳恳地做饭。
心道外面灾民吃不饱肚子,她在这里过得太悠闲也不好。于是跑出去和灾民一起吃大锅稀粥,赢来一片民心后再屁颠屁颠回来啃刚起锅的鸡腿。
雪娘已经回来了,问:“小姐,大锅熬的稀粥好喝吗?”
“不好,半点油水没有,幸好不是在冬天,不然得冻死一批人。”她头也不抬。
“……几个孩子习武的时候晕过去,饿晕的。”
吴玉轻轻嗯了一声,放下啃得干干净净的碎骨头,轻声道:“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善天下,我们把自己的口粮分出去可以接济几人,几十人,那又怎样?治标不治本,一碗水端不平的结果就是洒得干干净净。”
“我明白……”
“但是我保证,明年这个时候,这里的人们不需要赈灾就能吃上饱饭。”
雪娘闻言绽开一抹明明艳的笑容,“小姐若是男人,必然是举世无双的大丈夫。”
吴玉难得被夸得不好意思,“嘿嘿!”
邱泽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这时吴逸言抱了一坛酒过来,“新酿的桂花酒,大家要不要尝尝?”
邱泽好酒,雪娘擅酒,两人没说什么就倒来喝。
吴玉心道这时不动作显得不合群又太逊,但想起在王都时和佳儿跑去青楼,喝了酒之后嘴巴就不太管得住,还是在没怎么醉的情况下,真醉了不知道是躺了就睡还是整出什么幺蛾子。
转念一想,这里都是自己人,刚好趁这个机会了解了解自己的底线,也知道自己酒后究竟怎么样。
遂大手一挥,“好,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