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附体,火海也不是那么难过了,跨过之后,场景又变。
这次是一个长长的空白期,是在为之后的考验做着过度,整个心神之中,赵楷格外宁静,陷入似睡非睡的神妙状态。
小屋之中,装饰简单,只有一些必备的物品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赵楷躺在床上,而样貌绝美的女子坐于普通的木椅之上,双眼闭合,手指捻诀,淡淡的灵性光芒萦绕指尖,她正在构建最后一个玄妙幻境。
贺清雪,贺长弓唯一的子女,天生患有眼疾,却生而知之,随着年龄增长,身体的独特潜能逐渐显露,感知力强大无匹,似是可以洞察人心。传闻之中,此女年方二八时,一年迈老妪上门拜会,庄主看不透其修为,待之极恭,老妪相中清雪天生的好资质,传授造梦神术。
之后每每施展竟是能在他人心神中制造幻境,诱人沉浸其中,堪称仙法一绝。
造梦之术,贺清雪天赋异禀,已臻至化境,可以制造出许多大的场景,以碎片化的无暇梦境,加以情绪上的煽动让人置身其境,不可自拔。
昏睡中的赵楷渐渐醒来,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极大的演武场中,对面站着两个身披皮质轻甲,手拿制式长刀的军士,眼神中流露凶狠,互相警惕着。
手臂轻微挥动,这才感觉有什么不对,低头看去,原来自己和对面打扮相同,而且自己身体壮了一圈,摆出熟练的防御动作,能感受到一股力量感隐藏在肌肉之中,显然已算极健壮的成年人了。
场中气氛肃杀,颇为黑暗,抬头看去,周边坚固的铁牢之外,尽是观战的闲人,衣饰华贵,呐喊不断。牢笼外是一个个华丽的包间,独特的雅致装横,展示着观战之人的尊贵身份,台上是斗兽场一般的杀戮绝境,注定是三败俱伤的局面。
战斗开始了,赵楷感受着新生的力量,挥舞手中长刀,尽力闪避攻势,给与敌人致命一击。然而身边两人显然与自己实力相仿,打来斗去,到最后都是激发了血性,以伤换伤。
狠厉的交锋,血腥的气味令得周边观战之人兴奋不已,不时发出禽兽一般不通人性的吼叫,以展现自己心中的癫狂和非人的快感。
到得最后,皮甲包裹之下,三人都是伤痕累累,算是完成今天惨无人道的表演,趴在地上,享受着周边血色粘稠的空气,尽力保持清醒,以珍惜这卑贱如狗的生命。
在西侧的一处包间中,不同于其他那样的喧哗吵闹,其中只做了一个人,他身着便服,面色并无波动,望着台下倒下的三个年轻的奴隶,没有嗜血的快感,没有压抑的怒吼,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他右手缓缓向后摆了摆,一道人影自漆黑之中走出,然后跪下。
“这次的可以。”坐于台上的男子淡淡地开口道。
这已经是他看过的第十五场比试了,该走了。
宣威将军府,赵楷走近大门,望着气派豪奢的牌匾,心中有着些许的紧张,身旁两人也是如此摸样,对视一眼,没有铁牢里的剑拔弩张,而是惺惺相惜以及到达新的地方希望抱团取暖的眼神。
之后三年,三人接受残酷训练,成为将军的死士,代号一为风,一为雪,一为雷。
三人没有了之前身为奴隶的屈辱,代价是一次次的生死相搏。
幻境中的王朝迎来了史上最大的暴乱,皇帝被杀,年仅十岁的皇子继位,宣威将军临危受命,任护国大将军,奉命率军清楚叛乱。
一处高耸的山巅,万丈悬崖在侧,赵楷三人被围困于此,任务完成之后一路逃窜,退无可退了。
三人相视一眼,如此的死局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握紧长刀,冲杀而去。
四下尽是尸体,三人伤痕累累,血染透了皮甲,如狗一般地趴在地上,正如当时在那铁牢中一样。
“哈哈哈哈”发狂一般的笑声震荡九霄,三双手交叠在一起,说着各自的夙愿,发起一生的誓言。
将军身死,新帝被斩,天下大乱。将军死时,亲信护在左右,他只说了一句遗愿,“望止干戈。”三人记住了。
此后拥护旧朝的残部聚集起来,三人也各领一军,相互呼应,为这天下平叛。
三人趁势而起,战绩出众,又是互帮互助,很快在乱世里站稳脚跟,但也招惹了许多嫉妒,树敌不少。其中雪被小人设局,以奸计杀之,却被冠以奸贼的名声,设局之巧妙,令天下之人皆信之。
其余两个兄弟自不会信,然而各自的态度不同。
赵楷坚守誓言,在世人骂声中独自发声,想要揭露真相,不顾自身危机。
而雷想要保存实力,虽然也恼怒非常,但并未发声,只是沉默。
两个选择可见心性,确无对错之分。
在世人眼中,赵楷为奸贼发声,立场已经划分的很清楚了,再加上有人刻意蛊惑,四周皆敌,再次被困。
乱战之中,人气散了大半,赵楷的许多部将并不认同赵楷莽撞的行为,各自离去了,只剩下亲信数百人。
平原之上,血一般的残阳照耀四方,铠甲的光亮映的人心神俱颤。
马队之上,赵楷残部汇集,到得如今,满身残躯,只剩一腔孤勇,无人可诉,所以便不喂于野狗听,只给自己说。赵楷并不后悔这个选择,因为如果无人发声,连浪花都未曾激起,那么在这每天都有英雄更替的乱世之中,还会有机会为自己兄弟正名吗?自己的兄弟拼死守护河山,到得最后却冠以奸贼的名声,自己怎能置之不理。
但是梦境的缔造者贺清雪没有结束这场考验,雷及时赶到,救了赵楷,两人关系重又和好,乱世中继续为战,十数年的光阴在梦境里只不过是数十个无暇的片段,很快过去。
如今两人的势力已经算是独霸天下,所有的乱臣贼子都已消失,只剩下起初志愿平定乱世的两人。
庆功宴中,大排筵宴,笙歌不断,酒肉糜烂。
雷对赵楷说:“这天下只能有一个共主,这样才能真正地干戈休止,天下平定。”
终于幻境中的最后一个问题就这样直白地拉开帷幕。
还未等赵楷开口,雷已经说道:“你大我一岁,是我兄长,自然该由你来治理这天下。”说出这话时,雷颇为豪爽,正如年少的模样。
赵楷却是察觉到了蛛丝马迹,周围气氛不似开始时欢快,在愉悦的笙歌之后掩藏的是压抑和凝重。在湛蓝的帷幕之后,他看到了黑暗中的一只只军靴。
是要杀我吗?呵呵。赵楷暗自苦笑,其实这个选择,他早就做好了,并没有过犹豫,即使他在幻境中感受到了权力的美妙,即使他可以找机会逃离,然后东山再起,但是这样天下势必再乱,当初的愿望,当初的誓言就落在空处了呀。他累了,他一直坚持的目标就要实现,怎么能放弃呢?
“雷,不用考虑了,我早已决定了,我想回将军府看看,以后就生活在那里,至于天下就靠你治理了。”赵楷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拍了拍雷的肩膀,潇洒离去,留下一个已经看呆了的雷。
两个不同的选择,或许夹杂着小小的对错之别,但最重要的还是心性的不同,考验终于结束了。
这便是贺清雪独创的人生三梦,第一梦善与不善,第二梦执着与否,第三梦则最体现心性,因为它考验的是人的选择。
这三梦赵楷所表现出来心性都是上上之选,这次他真的是陷入沉睡,贺清雪抚摸着他的蓬松头发,感叹道:“还真就是上天的造化之功了呀。”
整个幻境的时间其实只持续了一天,这便是造梦之法的玄妙。然后被折磨的心力憔悴的赵楷又昏迷了一天,到得正午十分才慢慢醒来。
抬头望去,还是那座小木屋,躲过窗子射来的耀目阳光,赵楷看到了那道浅绿色的俏影,清雪正在院中修剪花草,无光的眼眸静如死水,但是面庞上的笑颜看起来还是活力满满。
赵楷抚着微痛的额头,回想着自己此前做过的漫长的梦,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醒了。”清丽的嗓音响起。
“嗯。”赵楷答道,然后只听一串咕咕声自肚中响起,赵楷小脸泛红,尴尬地低下头。
“饿了吧,你都睡了三天了,饭菜我已经做好,在桌子上,考验已经完成了,你吃完饭就可以走了。”
“考验?”赵楷颇为疑惑。
见赵楷呆立在床上,清雪浅笑,“好了,别纠结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就行。对了,以后记得多来找姐姐玩呀。”
吃过午饭,赵楷满脸问号地离开了这里。顺着记忆,找到了自己与王琦所住的院落。
一见赵楷满脸郁闷的神色,王琦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便是直接询问。
“我也不知道,就去见了一名叫清雪的姐姐后,在那里睡了三天,到现在才醒,只记得做了好多梦,梦里很不好受。”
“贺清雪?”三天前贺长弓对王琦说的是,要让赵楷去完成一个测试,以决定是否传授金光诀的心法口诀。王琦寄人篱下,相当于被囚禁,自然无法反驳。
他听过贺清雪的名头,心里猜到了大概,但是他本人性格颇为赖皮,调侃道:“睡了三天,梦里还颇不好受,你也不知道跟你的清雪姐姐发生了什么?”
阴阳怪气的嗓音传出,弄的赵楷也有些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见得孩子露出尴尬的神色,王琦得意的笑了笑,终是开解道:“好了,逗你的,贺清雪应该是施展了造梦之法,所以你才会有梦中不好受的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