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想,只要结婚了,只要舒雅南退出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现在,事情显然并不是朝着她想要的方向展……
凌峰轻轻拍了拍程景心的肩膀,“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揽过她的肩膀,带着她转过身。程景心浑身脱力般,被他带着往回走。
一个是她喜欢的人,一个是她的救命恩人……
其实,从火场逃生的那一刻,她就做了决定,只要宫垣选择舒雅南,她不会再从中作梗,为难他们。她不想强求一个不爱她的男人在身边,更不想忘恩负义……
但是,宫垣却主动来找她了……他给她重新燃起了希望……
现在,一切又被打回原点……
凌峰回头看了一眼车上的两人。眼里有不舍也有落寞。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他们俩之间绝无可能了。当初,在他们破裂后,她是如此干脆决绝,头也不回的离去。可是这一次,宫垣的婚讯公诸于众,她依然纠缠不放……为了挽回他,她的骄傲,她的矜持,悉数卸下……
凌峰吐出一口郁气,事已至此,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帮助她。
舒雅南与宫垣一吻落毕,她捧住他的脸庞,贴着他的唇畔道:“你别再骗我……垣垣,你还是爱我的……”
宫垣淡淡一笑,声音还带着些沙哑,“投怀送抱的女人,没有人会拒绝。”
“何况……”他的手掌在她身上游移,不是爱抚,而是极其轻佻的姿态,狎昵道,“我们做过那么多次,彼此的身体已经如此熟悉……被你挑起*,不过是男人的生理本能。”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舒雅南朝着他的脸狠狠扇下一巴掌。这巴掌又重又狠,他白皙的脸庞当即浮出红印。
宫垣还没做出反应,舒雅南又狠狠捶打着他的胸膛,歇斯底里的喊道:“你这个混蛋……你怎么可以这样……是你让我相信你的……你让我对你那么认真……怎么可以转身就走……”
她忍无可忍的哭出声来。这么多天的强撑,在看到这个人时悉数消失。
不想触碰感情的心,因为他的强势入侵而沦陷……无论他的哪一部分,她都是那么心疼……看着他一点点好起来,她甚至比看到自己大放光彩还要高兴……每一次做ai时,她都会对自己说,就是这个男人了……她要陪伴他一辈子,她要爱护他一辈子……
可是,为什么是这种突如其来的结果……在这件事没有爆之前,在火场里他明明不顾一切冲进来救她……在那个晚上,他们还那么深刻的抵死缠绵,那明明是一种恨不得将对方融入血骨的爱……
舒雅南趴在宫垣的肩头,她紧紧的抱着他,绝望的哭着。
宫垣眉头紧蹙,情不自禁般伸出手,可就在快要碰到她的丝时,又收回来了。
……心好痛!
不止是他自己的心痛,还有另外一个人的……
他察觉到体内那种强烈的异动,猛地推开舒雅南,逃也般的下了车。
不!不能在这时候认输!
他要毁了宫垣的一切!他要毁了他的事业,毁了他的家庭,毁掉雅雅对他的爱!
当宫垣彻底身败名裂后,他会以一个全新的自我,一个真正的轻音,与雅雅在一起。
轻音转头回头看向车内痛哭的女子,眼里流露出痛苦之色。
雅雅,对不起……
只要你不再爱宫垣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在他身下承欢的那一晚,他想要独占她的*前所未有的强烈。那*蚀骨的滋味,那用力占有她的快/感,令他几近疯狂……他不想做个傀儡,他不要做宫垣的影子……
他要彻彻底底,真真正正的占有她!
是他轻音。而不是宫垣。
他要她憎恶宫垣,他要彻底将宫垣从她的心上剜去。
舒雅南独自一人在车厢内,沉浸在绝望的情绪中,她不想再强撑,不想再伪装。此时此刻,她只想狠狠的大哭一场,用力泄所有的委屈和不甘。
车窗外的人隔着玻璃看着她,胸膛里的那颗心,痛的抽搐。他知道现在远远走开是最好的,但他的双脚就像是落地生根了,就那么站在原地,隔着玻璃窗看她……
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念她。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那才是他生命源泉所在。可是她不爱他,她爱的是宫垣,她一次又一次为了宫垣将他逼走……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反击宫垣。
手机铃声响起。响了许多遍舒雅南才意识到。来电是陈秘书。原本想要按掉,又接了起来。
“小舒!你快救救少爷!”
舒雅南哑声笑道:“陈秘书,你开什么玩笑。他没死没残,好的很。何况,他真的出了事又与我何关?我不过是被他甩掉的女人。”
“不!小舒!这不是少爷做的!”陈秘书斩钉截铁道。
“你……什么意思?”
“少爷现在被其他人格侵占了!”
舒雅南整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可能……”
那冷然的气势,凛冽的气场,分明就是宫垣。
“以我对少爷的了解,他绝不可能对你提分手。小舒,你或许有所不知,就在此前,少爷还在筹备着向你求婚。”
舒雅南怔怔的听着手机那端传来的声音。
“少爷这几天太不寻常了,不止是你们之间的事,公司里的事同样不合常理。他已经接连签了几笔极不明智的合同。直到刚刚,我得知他正私下与人洽谈出售寰亚股份。我可以完全确认,他不是少爷。少爷是寰亚继承人,他是目标是执掌寰亚!绝不可能私售他所持有的寰亚股份!”
舒雅南越听越心惊,“那他是……”
陈秘书说:“这是别有目的的伪装,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圆圆是小孩,rose是女人,anger从不说话,西凡是个大男孩,能做这些事的人只有一个可能——轻音。他是少爷最强劲的对手,屡次挑战他。也只有他们气场最相近。”
“轻音……”
“如果不是轻音,那么,就是出现了新人格。只有这两种可能。”陈秘书缓了一口气,又说,“小舒,轻音对你一往情深。如果是轻音出现,你一定要想办法稳住他。如果是其他人格,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舒雅南缓缓抬起头,看向车窗外。宫垣……不,是轻音,他还站在外面,看着她。两人的视线猝不及防的对上……
舒雅南对着手机说:“他在我眼前。他不是新人格,他就是轻音。”因为,就在刚刚,他那么温柔又热烈的回应了她的吻。那个吻里分明承载着最热烈的情感,最缠绵难舍的情意。她欣喜不已,他却偏要说刺激她的话……
舒雅南挂掉电话,走下车。
绕过车尾走向轻音的那几步,舒雅南心里千回百转。她想了无数种可能性和方法,该怎么面对轻音,该怎么扭转他的行为。
依然像曾经那样,对着他用力的叫喊宫垣吗?不行,那只会让轻音的执念和恨意越来越深。
他曾经是那么温柔的人,他对她那么好,那么坦诚,甚至可以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她无法想象他也会欺骗她……而这一切,源自于她对他一次次的无情。
所以,不能这么下去了。这样只会陷入一个死循环。宫垣永远无法与轻音握手言和,他们会走到极度对立的两端,互相杀戮。这无论对宫垣,还是轻音,都是毁灭性的灾难。
轻音需要的是爱,不是拒绝……
舒雅南走到轻音身前站定,说:“如果你心意已决,我不会再挽留。但是,在你订婚之前,满足我一个请求,好吗?”
轻音表情淡漠,没有做声。
“让我把轻音叫出来。”她轻轻的说。
他脸色蓦然一变!
她的手指缓缓抚上他的脸庞,“轻音是爱我的。无论生什么事,无论面对何种选择,他不会伤害我,不会背弃我。而我,欠了他太多。让他出来,好吗?我欠他一个道歉。”
她如此真挚又恳求的看着他。
他的表情再也不复平静,连强装都没办法。他的喉结上下抽动着,开口的声音已然嘶哑,“你还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吗?”
“怎么会不记得……如果没有轻音,我不会爱上你。”舒雅南捧住他的脸庞,哽咽低语,“所以,如果你选择放弃这段感情,请你让他出来。这个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里面还有轻音……”
轻音眼里蓦然滚下泪来。
舒雅南看着他深邃哀伤的瞳孔,轻声道:“轻音啊……你听得到我在叫你吗……我很想你……轻音……你带我去坐旋转木马,带我去看电影,守在我身旁陪我睡觉,好不好……轻音啊,你听得到我在叫你吗……轻音……你是不是怪我……是不是恨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不是!”轻音蓦然低喝,将舒雅南用力抱入怀中,“如果不爱你,我怎么会存在!如果不爱你,我怎么会苟且存活在这个躯壳里!”
他像是恨不得将她揉碎在怀里般,不断用力的抱紧她。他闭了闭眼,哽咽道:“雅雅……我好开心……你也会有叫我的一天……我真的好开心……我没有被你遗忘在黑暗里……”
舒雅南的泪水滚落而下,“我怎么会遗忘你……”
她由他怀里抬起头,热切的看着他,“我们一起走吧。轻音,带我去我们有过共同回忆的地方,好不好?”
片刻后,跑车飞驰在夜晚的街道上。轻音在开车,舒雅南坐在副驾驶上。
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抓着她的手。她抗议道,“这样不安全,被警察现还得扣分。”他执拗的抓着她的手,“很安全。只要有你在我身边。”
车行三个小时后,来到了c市之外的另一座城市。车子进入一片别墅小区,往最幽深的方向驶去。皓月当空,繁星密布。林荫道两旁粗大的树干中间竖立着成排的路灯,投下明黄色温暖的灯光。
车子停在一个院子里,轻音下车后,为舒雅南拉开车门,牵着她的手走出。
出现在舒雅南眼前的是一幢欧式别墅,白墙红瓦,外观设计典雅而大气。二楼的露天窗外,一侧墙壁爬满了藤蔓。月光下,透出些岁月的痕迹。
舒雅南脑子猛然震荡了下,浮现出一幅画面。
同样的楼宇,矗立在炎炎烈日下。小女孩眯起眼,打量着这栋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的房子,小声的问,“妈妈,我们以后就要住在这里吗?”
身边的女人点头,“是呀,以后我们再也不用租住那种又小又破旧的地下室了。这都是雅雅的功劳。”
手掌被握住,温暖的温度,用力的抓握,令舒雅南回过神。轻音牵着她的手走到门前,按下密码。
一楼的大门开启。大厅内的感应灯光瞬间亮了起来。打理这栋房间的老佣人,急冲冲的脚步在楼道间响起。她来到一楼,瞧见进门的两人,愣了愣,随即惊喜道,“少爷,您回来了?”
轻音略略颔。
舒雅南环顾四周,如今的她,阅历太多繁华,对这奢华的内饰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她的脑海里却浮上了另一幅画面。
小女孩和母亲被带入这栋别墅时,睁大了眼,难以置信的四下环顾。她居然会置身于这么梦幻华丽的地方,而且以后还能住下来。
她小心翼翼的在她妈妈耳边轻声问,“妈妈,我们以后会不会被赶走?”
女人回答她,“只要雅雅好好陪伴小少爷,我们就能一直待下去……”
舒雅南有些恍惚的走到客厅中央。
真皮沙上,男孩和女孩蜷着腿,面对面坐着,两人中间放着一个五子棋的棋盘。
又一次输掉后,女孩噘着唇说,“不玩了不玩了,总是输,好没意思!”青涩的脸蛋上,有着自信心受挫的沮丧。
男孩拉着她的手说,“雅雅,再来一次嘛……”
接下来的一盘,她赢了,表情顿时由阴转晴,高兴的手舞足蹈。
小男孩很开心的看着她笑。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那么清楚的看到那个男孩脸上,稚气中带着宠溺的笑。
他是故意让着她的吧……
“雅雅……”身旁的叫声,令她回过神。舒雅南看着轻音,呢喃,“我好像想起了越来越多的东西……”她顺着楼梯往上,二楼走廊深处的那个房间,体内仿佛有一种躁动的力量,驱使着她走过去。
推开门。一个儿童城堡般的大房间映入眼帘。房间被分成了两部分,左边比右边的地势高,顺着三级阶梯往上,正中央的大床,精美的犹如中世纪的公主床,金色四柱上绑着薄纱,大床的一侧,是一座白色的大衣橱,贴在墙壁放置……
右边那部分,靠墙是占据整整一面墙的巨大书架,书架里罗列着密密麻麻的童话书和画册……房间一角放着画架、滑板、溜冰鞋等物品,地面上铺着一块很大的拼图,中央放置着一架象牙白的钢琴……
房内没有开灯,夜空皎洁的月光,透过落地的大玻璃窗洒入。房内的一切都似被拢上一层乳白色的薄雾。
舒雅南原地呆站了几秒,脑海里一波又一波记忆,如同浪潮般侵袭而来,快要将她侵没……
“圆圆,我们以后不要呆在柜子里,好不好?”
“圆圆,我们去外面玩嘛!”
“圆圆,乖哦……”
“圆圆,不要害怕……跟我过来……”她将倒在地面的孩子扶起。
“爸爸……他在打妈妈……妈妈会被打死……”他哭着道。
眼前的暴行还在上演,她眼眶里也噙着泪。但她捂住了他的眼睛,她带着他走远。
她将他抱住,柔声哄道:“圆圆,那只是一场噩梦……你所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不要再去想了。”
“我好怕……”他蜷缩在她怀里,“我和妈妈都会被爸爸打死……”
“不会的。”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有我在,雅雅会一直守护着圆圆……”
“圆圆,今晚想听什么故事呀?”柔软的大床上,女孩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画册。
男孩躺在床上,脑袋枕着她的大腿,手臂环住她的腰,“只要是雅雅讲的,我都喜欢听。”
他八岁,她十一岁。十一岁的女孩子,已经知道了男女有别,班上的男女同桌开始画三八线隔开距离,还经常流传着某某喜欢某某的流言蜚语。
但是这个八岁的男孩,将她紧紧抱着,她没有丝毫不适和羞涩。她一边讲着故事,一边抚摸着他的丝,就像是对待一个精美的瓷娃娃般。
“圆圆,快点睡哦,我也要回房间睡觉了……”
“雅雅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不好。”
“雅雅讨厌我……”
“我没有讨厌你啊。”
“你不肯陪我睡觉……”
“你别哭啊……别哭……”
“陪着一起睡觉怎么了?别说我儿子现在还小,根本不能怎么样!就算他是个成年人,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能让你女儿陪,是你女儿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别说我没提醒你,离开了宫家,你只能带着你女儿继续过那种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的日子!”
“如果圆圆每晚哭下去,你们可以滚出宫家了!”
当她陪男孩睡在一张床上时,满脑子盘旋的都是课本里的白毛女和黄世仁……还有那些故事里没有尊严没有自由没有地位的童养媳……这一次,他面带满足的抱紧她时,她无比厌烦……
夜半,趁着他熟睡,她悄悄挪开,然后一脚把他踢下床……
内心窜过一阵报复的快感。
但是,随着那“砰”的一声闷响,她的心也慌了。
她赶忙拉开灯,往床下看去,“圆圆?”
男孩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下意识的拧起眉,他渐渐睁开混沌的双眼。
她关切的脸庞映入眼帘……
他缓缓坐起身,冲她咧嘴一笑。
她心里内疚极了,赶忙把他拉上床,揉着他的脑袋,像模像样的轻声斥道,“你怎么睡觉呢,都滚到地上去了……疼不疼啊……”
“疼……”他轻哼着,往她怀里钻。
她看到他胳膊处撞出了一块淤青,吓得不知所措,“完了完了,明天被管家看到了可怎么办……我肯定得挨骂了,偏偏是跟我一起睡觉的时候摔着……”
“雅雅别担心,我明天会藏好。”他人小鬼大的安慰她,还冲她咧嘴笑着。
她心里更内疚了。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有把他踢下床的冲动了。
时间久了,她也就习惯了跟他一起睡觉。再后来,有一次他回本家,那几天她不用陪睡,一个人在床上倒是辗转反侧睡不着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老师教他学钢琴,他不肯。她对他说,“圆圆,我也喜欢钢琴呢,我们一起学好不好?”
于是两人一起听着老师讲授。练习时,两人挨着坐在钢琴前,四手联弹。而她在这个时候,充分体现了她的音乐天赋。钢琴老师对她赞不绝口。
可他就很逊了,仿佛天生没有音乐细胞,对音域毫不敏感,五线谱怎么教都看不明白。四手联弹时,她常常训道,“这不是高音,是低音……”“你怎么又弄错了……”“你弹得轻一点,不要那么重啊,键盘都要被你敲坏了……”
后来他索性噘着唇道:“反正我也不喜欢,我不弹了,雅雅一个人弹吧。”
她很清楚,如果他不弹钢琴,她就不会再有机会跟着学习。她获得的条件,都只因为他。她太喜欢音乐了,她不想就此失去。
见他负气,她抱着他哄道,“圆圆很有潜力哦……我最喜欢听圆圆弹奏了……”
他沮丧道:“骗人,我都弹不好。雅雅,我就听你弹,我不学了,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就想听圆圆弹奏!”她不依不饶的说。
“圆圆,以后我叫你轻音好不好?”
“轻音?”
“嗯。轻音。好听吗?”她笑眯眯道,“我期待着有一天,轻音弹奏出最轻灵最浪漫的音乐给我听。所以,现在不能放弃,要努力练习哦。”
他看着她的笑靥,脸色渐渐红了起来。他抓着她的手,鼓起勇气说:“如果……有那么一天,雅雅可以做我的新娘吗?”
她噗嗤一笑,不以为意道:“好啊。可是,轻音现在要加紧练习哦。”
“嗯!”他双眼亮晶晶的,用力点头。
他端端正正的坐在钢琴前,吃力的弹奏起来。在他给她取小名的那天,他坐在钢琴前,接连苦练了几个小时。她坐到他旁边,揉了揉他的脑袋,“圆圆好努力哦。走啦,我们该去吃晚餐了。”
他的手终于由钢琴上挪开,抱住身旁的女孩子,一脸幸福的笑道:“我是轻音,我将来要娶雅雅做新娘。”
她一愣,只是为了激励他练琴,才娶了这么个相关的小名,他倒是比她记得还牢。
她跟着笑起来,“嗯。轻音加油!”
12岁的女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她早熟的思想里,对男女之情已经有了自以为是的概念。她幻想中的白马王子是一个风度翩翩成熟英俊个子修长的男孩子,就像流川枫,就像夜礼服假面,就像五阿哥……当然不是宫垣这种,比她还要矮一个脑袋,粉雕玉琢的9岁小孩。他的话,她只当是童言无忌,说着好玩。
两双漂亮的小手,在黑白琴键上游移,他没有她的灵气和悟性,却凭着刻苦的练习,跟上了她的节奏……
七岁到十岁的三年相伴,他渐渐成为一个开朗的会说笑的孩子。随着他年岁渐长,情况好转,他的父母也不再打闹。十岁那年,他参与重点中学的入学考试,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宫母格外高兴,带他们俩去另一座海岛城市度假。彼时,宫父也在那里出差。宫母打算全家人一起为他庆祝。
但是,当她打开房门,却看到了另一个女人……
两个女人生了剧烈的冲突,甚至动起手来。他为母亲担心,上前拉架。他猛地被推开时,她心急的抱住了他,剧烈的冲力,两人一起往后栽倒,她的脑袋撞上了尖锐的器物……
那一瞬间,剧烈的疼痛漫上,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视线里只有他的身影在晃动,他满脸惶恐,哭着喊着,“雅雅……雅雅……你流血了……好多血……”她强撑着意识,抓住他的手,“轻音不怕,我没事……”“雅雅……你不要死掉……求你了,不要死……”“不会……雅雅要保护轻音……不会死……”
舒雅南身体一阵虚脱,差点摔倒在地时被轻音及时扶住。他打开了房内的灯光,顿时,四下亮如白昼。舒雅南由记忆的幻境里脱离而出。
她怔怔的看着轻音。轻音关切的问道,“雅雅,你怎么了?”
他抱着她,拾级而上,放到了大床上。
舒雅南跌坐在床中,回忆不断在脑海里翻涌,她泪如雨下。
“雅雅,你怎么了,怎么哭了……”轻音捧起她的脸庞,为她擦拭着泪水,脸上满是心疼。
舒雅南扑入他怀里,双臂将他紧紧抱住,她的脑袋在他怀里蹭着,“轻音……轻音……你一直记着我们的过去,对吗……”
他唇角牵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抚着她的丝,柔声道:“当然。我的世界里,除了我们的一切,再无其他。”
“对不起……我居然把你忘了……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守着这份记忆……”当她完全回想起这一切,相依相伴的三年,他对她的依恋,她给他的陪伴……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叫轻音,他为什么一直说要守护她……
“没关系,我会记着雅雅。无论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忘记雅雅。”轻音抱着她,脑袋倚在她肩头,满足的嗅着她的气息。
舒雅南哽咽不能言。他年少的依恋,她只当是没有朋友所致。他信誓旦旦的话,她只当是他是童言无忌……
她没有想过,她在他的心里,究竟有多少分量。而她的离去,又究竟给他造成了多么深的伤害……以至于他不敢再想起她,却又创造出了一个轻音……
一个为她而生的轻音,死死守着他们记忆的轻音。
舒雅南在床上跪直起身,将轻音的脑袋抱入怀中,她就像是小时候哄他那般,将他搂在胸前,“轻音,我想起来了……我们的记忆,在这个房间里的一切,我都想起来了……对不起,我不该离开,我不该忘了你……相信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们会一起记住过去的一切,我们还将一起迎来未来的每一天,你再也不是被遗忘的那部分……”
他依偎在她怀里,轻声道:“雅雅,轻音可以娶你做新娘吗?”
“可以……可以!”她哽着喉咙,接连应声。
当天晚上,两人在这张旧日的大床上相拥着熟睡。舒雅南在轻音睡着后起身,走到露台上,给陈秘书打电话。
“少爷怎么样?”那边陈秘书焦急的问道。
平缓了心绪的舒雅南,低声道:“陈秘书,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你尽管说。”
“给我们安排一个教堂,举行一场婚礼仪式。”
“什么?”陈秘书大惊失色。
“这是我欠轻音的。不需要任何亲友到场,只要我和他,就好。”舒雅南轻声道,眼眶再次湿润,“这是属于我们俩的婚礼。”
那边沉默后应声,“好。我马上安排。”
圣约翰大教堂。这一天停止对外开放。
男子穿着一身白色燕尾服,器宇轩昂,气质卓然,独自屹立教堂中央。
片刻后,大门开启。
神父挽着一名女子的手臂,缓缓走入。女子穿着白色婚纱,长盘起,带着头花。覆面的薄纱后,隐约能看到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绝色脸孔。
万道金阳由他们身后洒入。
在他眼里,被光芒笼罩着的新娘,犹如从天而降的仙女。
他的瞳孔不断扩张,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胸膛。
宫垣,不要抢走我最幸福的时刻。
不要在这时候出现!
舒雅南在神父的带领下,走到了轻音身旁,两人双手相执。
神父在上方说,“我奉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向你们问话,请你们如实的回答我。轻音,你愿意娶舒雅南为你的妻子吗?永远的敬她、爱她、保护她,即使她年华老去,青春不再,你依然能与她携手共伴一生,到老也不离弃吗?”
轻音抽动着喉咙,眼眶一片湿润,他深深的凝视着舒雅南,哑声应道:“我愿意。”
“舒雅南,你愿意嫁轻音为你的丈夫吗?永远的敬他、爱他、顺服他,无论他健康与疾病,无论他富有与贫穷,都与他风雨同舟,相濡以沫,一直到老吗?”
“我愿意。”舒雅南同样哽咽着应声。
他拿出一对戒指。这对银戒指,是他由老宅离开前在房间里找出来的。
当时,他推开书架第三层的玻璃橱窗,由一个玩具盒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对银戒指。戒指的内沿分别刻着“轻音雅雅”的字样。
他拿给她看,献宝般说,“很久以前我就买了,一直藏在这里。”
她轻戳他的脑袋,“你这个坏小孩。小小年纪,就想着娶老婆。”
晨光中,他的笑容格外幸福,格外温柔,“那时候,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赶快长大。长大了,就可以娶到雅雅。长大了,就可以换我来守护雅雅。”
教堂里,两人分别为彼此套上戒指。为她套戒指时,他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
神父的祝福在耳旁回荡,他撩起她的面纱,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他闭着眼,深深的用力的吻她……
紧闭的眼里,眼泪滚滚而落,沾湿了两人的脸庞。
一吻落毕,他的眼眶已经通红,哑着喉咙道:“雅雅,谢谢你……在我走之前,给了我最美好的一场梦……我此生再无遗憾……”
舒雅南表情一怔,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轻音……你别走……”
“你已经想起了过去,宫垣也会想起来……”他唇角牵起苦涩的笑,“总有一天,我会彻底消失……”
舒雅南忍不住落泪,“轻音……你不要消失……”
“雅雅,你爱的是宫垣……我想要你的爱,只能成为宫垣的一部分……”他捧着她的脸庞,与她额头相抵,“雅雅,我知道这是你最想要的……你给了我这么美好的一场梦……我也要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她无法言语,只能扑入他怀里放声哭泣。
他扶着她的丝,轻声呢喃,“雅雅……你放心,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教堂外的草地上,舒雅南早早吩咐陈秘书准备了一台钢琴和一架落地麦克风。
轻音坐在钢琴前,掀起的琴盖上夹着一张乐谱。穿着白色婚纱的舒雅南,走到了与钢琴遥遥相对的落地麦克风前。
“轻音,没有你,就没有我的音乐之路,没有我现在的事业和人生。”她忍下眼眶里的泪,深深凝视着他,“我曾经说过,当你能弹出最轻灵最浪漫的音乐时,可以娶我做新娘。现在,弹给我听,好吗?”
灿灿金阳下,他们凝视着彼此。他白皙修长的五指,在琴键上游移。
前奏过后,她开嗓唱起那忧伤浪漫的歌曲。
“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我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我是轻音。
轻……音……
为你而生的轻音。守护你的轻音。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再回来……我在这里啊,就在这里啊……”
圆圆,以后我叫你轻音好不好?
轻音?
我期待着有一天,轻音弹奏出最轻灵最浪漫的音乐给我听。
如果……有那么一天,雅雅可以做我的新娘吗?
昔日一幕幕,如电影画面般在她脑海里不断闪回,她努力不让自己掉下泪来,她想要清晰的看着那张脸,看着那双眼,那双蕴藏着最温柔最动人光芒的眼睛,“这是一个多美丽又遗憾的世界,我们就这样抱着笑着还流着泪……我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
那只是一场噩梦,你所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不要再去想了……
我好怕……我和妈妈都会被爸爸打死……
不会的,有我在……雅雅会一直守护着圆圆……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我要你来爱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再回来……我在这里啊,就在这里啊,惊鸿一般短暂,像夏花一样绚烂……”
轻音以后要做个优雅的绅士,这样才讨女孩子喜欢呢。
我只要雅雅喜欢……
那轻音就做个英勇的骑士,守护在我身边,好不好?
好。
轻音要变得很厉害呢,骑士必须有高强的本领。
……我会变厉害的!
舒雅南含着泪水,继续唱着:“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我要你来爱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再回来……不虚此行呀,不虚此行呀,惊鸿一般短暂,开放在你眼前……一路春光呀,一路荆棘呀,惊鸿一般短暂,像夏花一样绚烂……这是一个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
我是轻音,我将来要娶雅雅做新娘。
脑海中回荡着那句稚气的言语,宫垣缓缓睁开眼。他看向沐浴在万道金阳中,一袭白色婚纱的女子……
一曲落毕,他起身,走向她。
他朝她伸出手,“雅雅,我是轻音。二十年前,我的心愿是长大后娶你做新娘。”
舒雅南带着白色蕾丝手套的纤细手掌,放入了他的大掌中。
他抱住她,在她耳边说:“雅雅,我也是宫垣。二十年后,我的心愿依然是娶你做新娘。”
舒雅南蓦然抬起头,惊疑的看他。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唇角弧度比金阳更为温暖,“我已经想起来了。我拥有了轻音全部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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