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武林盟主便收到了一份邀约书,灵源教教主上官艾约其于一月后在六安江畔莫问亭会晤,僵持了三个月的局面终于要有一个结果了。
一月后。六安江畔莫问亭。
四个月前,中原武林群英汇聚;四个月后,中原武林群英凋零。多么大的反差,如今,武林盟主百里静苍一行不过几个较大门派的又真正有侠气、义气的掌门,还有一些年轻一辈的与那些失踪的掌门有密切联系的后生与武林盟主百里静苍同行,公孙誉也在其列。
现在,武林盟主百里静苍与公孙誉已暗生嫌隙,但是,公孙誉又不得不依附于武林盟主;而武林盟主百里静苍因与前任武林盟主公孙长聂有些交情,又受过其指教,公孙誉是公孙长聂之孙,两人私下里亦是互称叔侄,百里静苍如此在意脸面,也不好与公孙誉明里撕破脸皮。两人之间这脆弱的关系只要有个恰当的由头,便顷刻崩断。
“虽说本公子目前占的是上风,”上官艾端坐一侧,折扇轻摇,春风得意,眼中含着轻蔑的神色,嘴角勾着戏谑的弧度,说道,“但是,本公子可以考虑退一步,只要,汝等把公孙誉交给本公子。”
“一派胡言!”一个掌门义愤填膺的说道,“吾等中原正派怎可为了一己之私做出这等不义之事!”
上官艾不怒反笑,讥讽道:“当年,汝等这些所谓的中原正派不就为了一本《至元秘籍》而不义过吗?如今,汝等做出这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觉得是好大的讽刺吗?”
那位出头的掌门不由面色难堪,虽然当年群诛司方越之事并不是所有的江湖门派都有参与,但如今被人再次揭出,也着实是一桩不光彩的丑事,他们这些侠肝义胆的掌门在道义上也着实过不去。
“呵呵,”上官艾冷笑,有意无意地把玩着折扇,双眼只瞧着站在百里静苍身旁的公孙誉,那眼神如猎人盯着猎物,他说道,“本公子只要公孙誉,作为交换,本公子可以放人并把前仇旧恨尽弃,这是一桩丢卒保车的买卖,诸位以为如何?”
公孙誉不能坐以待毙,也不会任由上官艾得逞,他大义凛然的对武林盟主说道:“盟主,既然小侄一人可以让上官教主尽弃前嫌,那小侄义不容辞,甘愿为我中原正派献身!”公孙誉正是拿捏着武林盟主等人的死穴,他越是如此,实则越是安全。
公孙誉此话一出,和他一样同是年轻一辈的后生对他敬佩不已,有一人站出来对武林盟主说道:“盟主,公孙掌门如此深明大义,吾等自愧不如,又怎可牺牲公孙掌门?”
“好一个深明大义,本世子也是被公孙掌门这等的深明大义一再欺骗。”白鹤鸣着一身冰蓝色的直襟锦袍,衣襟和袖口处用银丝绣着腾云暗纹,腰间佩着一枚莹白玉佩,带着一众侍卫步态方仪地走了过来,属于皇家的高贵气派尽显无疑,他对百里静苍施了一礼,说道,“本世子来迟了,望百里盟主恕罪。”
“世子多礼了,”武林盟主百里静苍回礼,又对同行的诸位说明道,“这位是景王世子,此番前来也是欲助吾等一臂之力,当此多事之秋,吾等也不应居于小节。”其实,百里静苍与公孙誉的关系得以维系,公孙誉能凭借与景王世子的关系在百里静苍与朝廷之间搭桥也是一层。
年轻一辈的后生可能参不透白鹤鸣的真正来意,但是诸位掌门却是能猜透一二,曾经为玉玺掀起的混乱,他们怎能不有所耳闻?现下景王世子与武林盟主结盟,虽也是针对上官艾与灵源圣教,但是和他们的目的却不一样,但是,正如武林盟主所说,这是多事之秋,且事关北域番邦,如果可以各取所需,确实不应拘于小节。
年轻一辈中有人问白鹤鸣道:“世子言语之间似乎对公孙掌门有成见,不知可否说明?”
白鹤鸣微微一笑,和煦却又不失身份,他说道:“像公孙掌门这般残害江湖同道,本世子倒是不知如公孙掌门这般为人如何深明大义呢?”
公孙誉脸色一变,质问道:“还请世子把话说明白,如此污草民清白,世子可能拿出证据?”
“舜芜派、亓仝派及陌宁派灭门之案难道不是公孙掌门的手笔?公孙掌门留下字条嫁祸他人之举未免不有种欲盖弥彰之嫌,”白鹤鸣慢声说道,又有些失望地说道,“公孙掌门昔日在本世子面前隐藏的如此完美,本世子也没想到公孙掌门原是这样的为人。”
白鹤鸣故意暗示公孙誉曾私下与其结盟,除了上官艾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和他手下的人隐藏在白色斗篷下不明的表情,其余人皆是或惊讶或难堪的表情。毕竟,身为江湖中人与朝廷有瓜葛于名声也是有妨害的;如今虽与朝廷有了瓜葛,也只不过是非常时期,大家可以姑且不计较的小细节而已。
武林盟主百里静苍拧着眉毛问道:“世子所说当真属实,难道江湖传言非虚?”
“本世子若是说假话岂不有失皇家身份?”白鹤鸣难得一副严肃的表情,自袖中取出一封信,说道,“至于证据,若不是公孙掌门这封邀功的信,本世子又怎能认清公孙掌门的真面目,晓得公孙掌门不是可与之辈?”
公孙誉慌了阵脚,变了脸色,说道:“什么信?草民从未写过这样的封信,世子,汝难道要含血喷人吗?”
武林盟主百里静苍对白鹤鸣说道:“世子,可否让本盟主看看那封信?”
“自然可以,相信百里盟主可以明察秋毫。”白鹤鸣把信交给身边的侍卫林启,林启转交给武林盟主。
百里静苍打开一看,拧着眉说道:“这字迹倒像是公孙贤侄的字迹。”
公孙誉见众人的脸色不善,反倒不再慌乱,眼睛一眯,冷笑一声,说道:“叔叔,这莫不是汝与世子演的一出戏?想把小侄顺理成章的交给上官艾?若是如此,小侄便认了。”
公孙誉此言一出,众人脸色又是一变,若有所思,拿捏不定,而上官艾笑得愈发邪魅。
武林盟主面色难堪,怒道:“本盟主岂是汝口中所说的那种人!既如此,物证姑且算有,那就请世子拿出人证来。”
“吾可能算人证?”一见这站出来的人,众人都吃了一惊,连公孙誉都难以相信会是他――末息,他明明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
末息的作证也是出乎白鹤鸣的预料,他没想到曾经向自己通风报信的会是他,信确实是他捏造的,人证他也准备了,但是,有什么样的人证能抵得过末息呢?
“呵呵,呵呵。”一直看戏的上官艾笑了起来,他这一笑,中原各派的脸色更是精彩了。
“轱轱”地滚动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众人看去,一个蒙着白纱的丫鬟推着一个同样蒙着白纱的姑娘走了过来那姑娘肌肤赛雪,长睫微垂,着一身白衣朴素无华、纤尘不染,那神情真如冬日的白雪般冰冷而唯美。
上官艾止住笑,倏然站起,迎上去,关切的问道:“汝怎么来了?”
艾若雪轻启檀口,似雪融化,无限清凉,说道:“吾来看看。”
“汝不信本公子?”上官艾压抑这什么,问道。
“吾自是信汝,从来便是,否则不会见汝。”艾若雪说道,她把目光投入亭中,正好看见白鹤鸣,他的身影在那群人之中如此显眼,毫不费力地就能被找到。
白鹤鸣亦看着她,一笑便是阳光一束,直令这春日失色,唇角似乎蓄着万语千言,才分别多久,他就这样克制不住喜悦的心情?
上官艾循着她的目光看向亭内,目光一接触到白鹤鸣就蒙上了一层灰色的情绪。
公孙誉看着艾若雪,惊诧不已,愣着不知如何反应,忽而闷声笑了起来,又渐渐的大笑起来,说道:“本掌门完了,本掌门完了,哈哈哈哈!”
他看着艾若雪和上官艾,愤恨的说道:“本掌门不会落到汝等手上的,休想!”话落,他就要拔剑自刎,被末息即使挑开了剑。
公孙誉惊讶的看着他,末息面无表情的折断了他的双手,冷冷的说道:“汝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公孙誉疼得惨声大叫、满头大汗,颓然的跪在地上,再没有往日的风采,他摇尾乞怜般向武林盟主求救道:“叔叔,救吾……”
武林盟主厉声喝道:“住口,汝这等残害江湖同道的畜生!”
公孙誉一震,一阵寒冷的江风吹过,他觉得天昏地暗,大家都用恨不得将他剥骨抽筋的眼神看着他,他浑身开始瑟瑟发抖。
上官艾说道:“好吧,本公子还是那个条件,只要公孙誉……”
“笑艾!”一个娇喝的女声打断了他,人未到声已先到,这时,只见一个一身火红、作外番打扮的姑娘飞身到了上官艾身边,用蹩脚的汉语问道,“上官潇在哪?”
艾若雪看清了这姑娘的模样,正是那偷盗玉玺的姑娘,也就是灵源圣教的灵女。
上官艾邪魅一笑,鱼儿咬钩了,这位灵女满天下追着上官潇找,谁也摸不准她究竟在哪,只有上官潇的消息才能把她引来。
他看了一眼白鹤鸣,对这位灵女说道:“纳妺依,汝先告诉本公子玉玺在哪?”
“玉西?”纳妺依说道,“不就在什么书房的篇额后面吗?这帮中原人真笨,要不是上官潇总是躲着窝,窝才懒得偷什么玉西呢。”
“奥,汝放在御书房匾额的后面了?”上官艾生怕别人听不懂,故意如此清楚的说道,他就是让大家都听到、都知道。
白鹤鸣和他打交道这么久,怎能不明白?不由无奈一笑,既然目的算是达到了,他便对武林盟主告了辞。
纳妺依点了点头,不耐烦的问道:“窝说了,那泥告诉窝上官潇在哪?”
“汝是灵女,怎么能找上任教主?”上官艾故作不悦的说道。
纳妺依一愣,恰巧看到了艾若雪,就指着艾若雪随意的说道:“灵女窝不当了,就让她当算了,此女身负二世,天命所归。”
“在无为分舵,”上官艾笑意斜肆的说道,他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效果,他早知道纳妺依会放弃灵女之位,但没想到她会阴差阳错传位给艾若雪。而艾若雪在听到纳妺依的话时浑身一震。
见她要走,上官艾拽住她说道,“别忘了让他把人都放了。”
“什么人?”纳妺依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汝告诉他就行了。”上官艾放开她,说道。
纳妺依随意应了一句就不见人了。
艾若雪看着在场的中原门派,说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吾等之间的恩怨已经绵延三代了,是该有个了结了,祸原起于《至元秘籍》,这本秘籍当年便被我家公子上官夙给毁了,既如此,吾等之间的恩怨便随风散了吧,各位是否也肯放下?”
百里静苍等人踌躇了一下,武林盟主说道:“姑娘说的有理,但……”
“本公子抓的人方才已令我教灵女纳妺依去传话放了,”上官艾说道,“只要汝等把公孙誉交给本公子,本公子不但可以尽释前嫌,还在此许诺,本公子一日是灵源圣教教主,灵源圣教便一日不踏进中原半步,如此,诸位答不答应?”
一番踌躇之下,一个年轻一辈的后生站出来说道:“盟主,这种江湖败类,吾等留他何用?不如便交给上官教主处置吧!”
一些人也附和着点了点头,最终,武林盟主也点了点头,而公孙誉吓得只摇头,神智不清的直说着“不要”,可是,又谁去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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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会谈散了之后,上官艾推着艾若雪走了,一众教徒跟上,公孙誉由末息押着。半路上,他们遇见了等候多时的白鹤鸣。
白鹤鸣笑如春风,对上官艾说道:“上官教主,可否将公孙誉交给本世子?”他知道,如果他不来要,上官艾是不可能把人交给他的。
上官艾挑了挑眉,邪魅的说道:“君子不夺人之美,而成人之美,世子难道不知吗?”
白鹤鸣笑意不减,说道:“君子一诺千金,教主两诺千金,本世子不该讨要吗?”
“你们两个读的四书五经难道是用于此道的吗?”艾若雪说道,她看着白鹤鸣,知道,今日一别,今生难再见,而自己欠他又颇多,便对上官艾说道,“小夙,汝把公孙誉交给子鸣吧,其实,吾并不想再见到公孙誉。”
上官艾眼底的灰色情绪又浓了几分,过了一会儿,说道:“好吧,世子,汝可以把人带走了。”至少,他带走了艾若雪,永远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