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龙亭玉油盐不进，云默琼又认识到，眼前人虽然年纪小，但却不能如孩子般被轻易说服糊弄。
稍微思量片刻，云默琼才又开口:“那殿下要如何才能相信云某呢？”
“我不需要你护送，你走吧！”龙亭玉很干脆的拒绝道。
“大殿下，可是觊觎您的人无数，路途凶险……”
云默琼刚想再劝，龙亭玉就打断道:“如果只有依赖别人才能生存的话，那么当有一天不能依赖别人时，终有天收。我龙亭玉如果没有本事活着，那也是活该了，我既不会怪你们，你们也不必帮我，你们这份情，我更不想承。免得得不偿失，反而一早搭进去小命。”
云默琼听罢，知道龙亭玉是不会接受北辰琉聿的安排了，当即也开口遗憾的道:“既如此，云某也只能有负所托，如此回禀北滨大皇子了。”
“白罗，送客！”龙亭玉却是一点挽留的意思也没。
云默琼露出面具的眸光深沉无波，心底却疑惑，这两人之前关系不是生死相许？北辰琉聿为救龙亭玉受伤，龙亭玉也为北辰琉聿冒险进县衙救人，就在刚才，北辰琉聿接到他的消息还特意跑回头去救人……可是，为什么龙亭玉却表现出如此排斥？
就算是正对自己，他觉得龙亭玉也该给北辰琉聿些面子，而非直接逐客。
但是龙亭玉却已经从屏风后离开，只留了一个朦胧的简影。
“告辞！”云默琼只得对屏风一揖，随后也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跟在云默琼身后的西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屏风，眸光里波光不定。
不过，只顿了一下就跟上云默琼的脚步。
“师傅，徒儿十分不明白。”刚回到自己船上，西烈就疑惑的开口了。
“有何不解？”云默琼慢步走在前面问道。
西烈却是看了看左右，并没有立即回答。
“你们先下去吧，小心跟在后面，别让他们发现！”云默琼吩咐。
“是！”
底下人立即明白，知道云默琼这是要暗中跟着龙亭玉了。
西烈更是露出疑惑的神情，待所有人都下去，进了船舱，只留下师徒二人，西烈才开口：“师傅，恕徒儿斗胆，徒儿不明白，为何您如今究竟是站在北滨大皇子一边，还是二皇子那边？”
云默琼随行的往椅子上一坐，西烈立即递上茶水。
“你以为呢？”云默琼轻抿了一口茶水问道。
西烈眸光闪了闪，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大胆的说，师傅不会怪你！”云默琼说。
西烈这才上前一步开口：“您当初送兵器给北滨大皇子北辰流聿，还在莲花村的南山救北辰流聿，本来徒儿以为你是决定和北辰流聿合作的，并且真将他当朋友。可是，随后您又故意将那古曜大皇女的行踪透露给北滨二皇子，让他亲自赶来捉人……徒儿还以为你又投效了北辰宁易，但……”
说到这里，西烈观察了一下云默琼的反应，只见他面具后漆黑的眼深沉无波，并不见生气，这才继续又说：“但您如今又接了北辰流聿的请托，护送古曜大皇女出北滨，徒儿实在是糊涂了。”
“呵！”云默琼对于徒弟的质疑，却是轻轻一笑。
这让西烈更是不解，年少的眼里满是疑惑懵懂。
在他的认知里，为了活命，为了一口吃的，可以出卖一切，良心这东西他更是从来不知道。
只是，他不明白，云默琼分明什么都有，权势、地位、金钱等等……为什么还得这样来回周旋在不同的阵营之间。
“西烈，你听过两面三刀这个词吗？”云默琼问。
西烈连忙点头，但是唇瓣动了动，没有敢解释出意思。
因为，这分明就是云默琼如今的作为。
而且，这可不是褒义词。
“西烈，对如今的生活你满足吗？”云默琼又问。
西烈再次点头如捣蒜：“幸得师傅垂怜收留西烈，并且收西烈为徒，没有师傅也就不会有西烈今天的好日子。师傅放心好了，徒儿一定不负所望好好练习武功，将来回报师傅的大恩大德。”话里也不忘表几分衷心。
云默琼对此道没有多高兴的样子，只淡淡的问：“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你能活多久，也许某一天，有一个比你聪明伶俐的孩子出现，取代你在师傅身边的位置，而你——”
说到这里，云默琼一顿，眼神冷幽的看着西烈。
西烈被看的一怔，更因为这话惊白了脸，忙惊讶道：“师傅，徒儿……”
“而你好的可能被打回原型，差的话，在黑市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九成会尸、骨、无、存！”云默琼一字一句咬出最后四个字，惊的西烈额头冷汗沁出，瞪大惊惧的眼睛无助的看着云默琼。
好半晌，西烈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惶恐的看着云默琼。
“你懂师傅的意思吗？”云默琼抬手轻触了一下西烈的额头，看着修长指尖沾染的汗，语音意味不明。
西烈愣了愣，突然觉得眼前人如修罗鬼刹般难测而可怖，只淡淡流露的诡谲气息就让人心惊肉跳，腿肚子发颤。
跟了他这半年，西烈是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黑市四大尊者之一。
他虽然不知道黑市的影响和势力有多庞大，但就看跟在他身边经历的那些大人物，他就知道不简单。更知道，抱紧这颗大树就不会再挨饿。
而今第一次，产生了退怯的心里。
“不懂？”云默琼又问。
“懂！”西烈赶紧回道，他自问一开始只是要活着，但是他并不傻。
经历几番波折，尤其是莲花山上差点被打死后至今云默琼明明白白的告诫，他不得不知道，想要在这里生存，就必须踏着白骨持着阴谋而上，否则，就只能做被踏的白骨。
“所以，你知道师傅究竟想帮谁了吗？”云默琼再问。
西烈再次点头：“是……是师傅自己，师傅试图在这二者之间找寻最有利于自己生存的东西！”
云默琼点点头，西烈见此松了口气。
“还有呢？”云默琼这时却又问。
西烈一怔，又是一阵慌乱的看着云默琼。
“把你悟出的东西说出来，师傅不想收一个愚钝的徒弟，别没有几天就被人弄死了，为师还得从头来！”云默琼说。
西烈闻言又是一吓，咬咬牙，攥了攥汗湿的手心，转瞬的时间，心底已经经历万千挣扎，最终艰难的吐出一句：“为了自身生存，可以对别人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