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封接过苏云若的话,说道:“朕昨晚听李甘将事情来去说了一遍。虽然是早有所料北牧王妃的病情,朕还是难免心寒。等李甘伤情稳定,便让他带人去安慰那些林场管事的家人。”
北牧邪点头,对此事自然是同意的:“臣已吩咐人备下一点歉礼,皇上择个时日,让臣手底下的人随李管事一道去陪个罪。”
江封欣慰点头:“你一直都是个心善的。”
这话,不知道为什么,旁人总能从这话里听出一种发自肺腑的自豪。比如苏云若,她心下虽纳闷,却也归结为北牧邪是皇上的侄子,长辈夸小辈,自然是不吝啬的。
面具下,北牧邪唇角冷勾。他从不知道,替妻子善后这种天经地义的事,在江封那听来反而还得到夸奖?
一旁素和同样冷笑,面上不显,只问:“皇上,若无事,草民便在这告个罪,先退下了。”
江封不解:“素和大夫有事?”
素和笑道:“到了时辰,该是去看看王妃的情况了。”
江封恍然,似这时才想起来他也带了俩大夫来了,遂起身指着御医对他说道:“这样。那就让御医也一道给看看罢。”
素和没说什么,看向北牧邪。按理皇帝这是给了天大的面子,王爷不会不答应。
“如此,臣替王妃谢过皇上。有劳两位大人了。”
两位御医一看北牧王亲自给他们见礼,惊诧之时忙不迭侧身避开,并道“王爷有心”之类的好话,呵呵笑着。
听了北牧邪的回答,素和心道一声“果然”,看自家王爷面色如常给的谢恩说着谦恭的话,他突然觉得他特别能装。
“皇上,臣妾与姐姐也来了一会儿了,能随御医一道去看看妹妹吗?”一直没说话的苏云若抚着肚子殷切的问江封,至于她口中的姐姐自然是皇后了,又听她哀求道:“臣妾只是想看看妹妹是否无恙,不会打扰御医他们的。”
江封本想摇头的,可他却下意识望向北牧邪对她轻喝:“不得胡闹!”
见此,北牧邪只得停下,对苏云若劝着:“王妃的病本非常人,怕是要过了病气给云妃娘娘,云妃娘娘如今已非昨日之身,还是以皇嗣为重。”
北牧邪淡淡的话,噎得苏云若抚着肚皮好一阵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她本想借着怀有皇嗣之身和帝王宠爱在这北牧王面前炫耀一回并去看看苏小川那半死不活的女人如今的惨样,又哪曾想反被他给堵得无言以对。
苏云若有些急了,又不知怎么憋出两滴泪氤氲在美眸中,泫然欲泣:“如王爷所说,倒是我这做姐姐想得不周。”
北牧邪并不接话,戴着面具,也看不出他此时的神情。只见他朝苏云若微微颔首算是招呼,便让素和领着两位御医一道去了帐子里间。
又对江封说道:“难得帝后驾临,便由臣陪着去外面走走?”
江封正求不得又怎么会拒绝他主动的邀请,不过嘴上却还是有些担心:“你身体要紧……”。
皇后在一旁温声附和。
北牧邪摇头:“臣无碍。帝后请。”
江封很是欣慰,临走前被苏云若叫住。而后他才想起来还有一个行动不便的人跟着,不由蹙眉,吩咐旗木:“将云妃送回去歇着。”又对明显不愿回去的苏云若恩威并施:“起得早,出来也有些时候,看你气息有些喘并不适宜走动。爱妃还是多顾着皇嗣,朕晚些时候去看你。”
皇后也是温言劝慰:“妹妹如今比不得初时的随心所欲了,凡事也要多想想自己的肚子。如今就是你要去姐姐也是不许的!”
听了这温言哄慰的话,任是苏云若有再多的不依也是受用的。对于她而言,能在短短一段时间里坐到现在的位子,除了有个便宜爹之外,最后的还是她自己的手段——懂得审时度势,察言观色和适当伏低做小。
看着面前这三人行的温馨一幕,作为旁观者的北牧邪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隔着面具侧脸看着另一边晨间光影里飞舞的尘埃,好像看出了神……
江封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让段昊带路,他气息淡淡的随着走。本来说好是他带帝后出来走走的,可眼下看来明明是敷衍的意味多些。因为一路上,都是江封在说,皇后在附和,他在沉默,至于听没听进去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是担心王妃?”
江封侧身看身边的人,虽然两人走的近,可他知道这人的心思不在这里。因为,不管他说什么邪儿都是点头应着“嗯”。
比如这个时候,他在应下他的问话之后才缓过神,而后摇头:“王妃那里有素和臣不担心。臣是担心李管事,听说昨晚是被人一路抬回来的。断了一臂,这会儿还昏迷着。”
“你想去看看?”江封轻笑,问他。
北牧邪摇头:“过两日,等他好些臣再去看看罢。”
江封也没劝,只沉叹一声,说到话题上:“听说是你底下的侍卫救了他一命,朕还得谢谢他。”
北牧邪却突然告罪:“是臣疏忽。”
江封笑笑,摆手:“既是无意,又何罪之有。”继而又笑问,“听李甘说,王妃这次病发得……不同以往?”
北牧邪同样淡淡的夹着疑惑说道:“素和的意思是,可能用了什么药,导致王妃病发时变了心性?”
“什么药?!”江封一惊,眼角下意识扫了一眼身后的苏柬。
北牧邪摇头,他不知道。
苏柬背上一凉,紧着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问北牧邪:“那素和先生除了说王妃变了心性之外,还有说王妃其他的事情吗?”
听苏柬这么问,江封看向他,只是眼里明显有着不悦,这种不悦就像是很久以前埋在他心里的一根刺,然后被勾起一般说不清的闷独。是以,看苏柬抖着面皮强颜欢笑的模样,他并没有出言相帮。
“苏左相这是什么意思?”
北牧邪侧身看苏柬,蹙眉下意识问他。按理,昨日苏小川在密林病发之后的事情除了还活着的李甘之外就只有素和跟段凡,就连在地界外面的薛小池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怎么听苏柬的意思,像是知道一些他也不知道的事?
苏柬忙腆着笑解释:“臣这不是怕小女一时失了心性,说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对他的解释,北牧邪只是半信半疑。因为听段凡的意思,有一段时间他跟丢了苏小川,所以他也不确定苏小川在素和没返回去之前,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不过,看苏柬面色泛着隐隐的急色,想来是专门针对他的。
他淡声说道:“这点苏左相还请放心。小川她之所以误闯密林,怕是知道自己病发在即,想进密林里用毒物阻止自己病发之时误伤无辜性命。”
苏柬作恍然:“如此说来,小女怕是误食了那林子里的什么东西,导致病发时心性大变?!”
江封突然顿住脚侧身看苏柬,思量着他这假设有多少真实性。而后,又看向北牧邪,见他只是沉默,一时也猜不透他所想。
而北牧邪,之所以沉默,其实只是单纯的被苏柬那先入为主的说辞给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就像苏柬说的,如果不是他先知道素和给苏小川用了药施了针,怕是连他对苏柬的话深信不疑。
这时,江封却是一个深呼吸开口了,他还有一个疑惑没解开。这个问题一问出来,苏柬立马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江封问:“素和有没有给王妃用过药?”
苏柬忍着背脊上的冷汗,他小心揣度着帝王心思的同时,沉了脸色看向北牧邪。希望千万别如江帝所言,他们都被北牧邪当成了傻子。
无奈,他没有透视眼,看不清北牧邪面具之后的神色。
而一旁静静跟随江封的皇后,却听了个胆颤心惊,她有些后悔没与云妃一道回营帐。心思斗转间,突然想到眼前三人围绕的人始终是北牧王妃苏小川。她在想,是不是可以从她身上着手做文章?
这会儿,却没人在意皇后的想法和神色,全都一心扑在苏小川这个人身上,等着北牧邪的答案。
北牧邪点头:“也确实延迟了个把时辰病发的时候。”在他们三人屏息静听下文的时候,他又道,“不过没发生过昨晚心性突变的时候。”
“那素和对此可有什么说的?”苏柬催道。江封蹙眉,虽不喜他这老来还不沉稳的调调,不过苏柬问的,也是他想知道的,也就没怎么样。
“昨晚回来后,王妃便昏过去了。臣没让素和夜诊,皇上若还有疑惑,这便回去就能问他。”北牧邪直接对江封说,封了苏柬接下去还要揪着他不放的口。
他今天话说的有点多,气息都有些沉重。相比起跟他们在这儿浪费口舌,他更愿意回营帐看看书,顺便看着那睡觉喜欢踹被子的女人。
且,他还有话想问她。比如,昨晚回来时为什么没有像往常一样昏睡不醒……或者,昨晚睡着后梦到了什么居然嫌弃他似的将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