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希萼认为,既然是男人,就该豪爽随意,他就不相信柳木风可以坐怀不乱。或者坐了楚王的马希萼思想有点混乱,总是不能忍受别人比自己清高。
比方说,孤怀拥女人,你也得效仿,孤笑,你也得笑,别人认为孤恣纵逸乐,认为孤残忍,你不能认为孤有错。
这样孤看着你,也就觉得做什么都理所应当。
孤要你变得和我一样,爱女人,爱杀戮才行,你的心不能纯洁,要沾染俗气,你心里的那点骄傲,孤要把它磨灭了,目睹你无奈的跟随孤,这样你别无它途可走,就不会再生二心,因为你一旦行为举止跨过了道德底线,就为天下人所不容。
只因孤素来行为放纵,它朝旁人若有议论,你如果清高,就会受到挑唆,变成孤的一大威胁。
孤本可杀你,奈何你规规矩矩,轻易不会犯错,而且你确有才能,孤天下未定,还有用得着你之处,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你觉得普天之下只有孤才可以依靠,若与孤生出相怜之心,你就只能在孤这里找到安慰。
如此孤也就满意了,直白点说,我马希萼就是要你柳木风死心塌地,誓要收服你。
马希萼今时今日还记得初遇柳木风时所受的羞辱,一袭白衣,不染纤尘,面目如玉,每当想起这个,他就浑身不适。
其实马希萼嫉妒心十分强悍,无论是才或者貌,只是以往他不曾当上楚王,还会收敛一下行迹,现在还有何顾忌?
说到底,马希萼就是要把纯洁高尚的柳木风毁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看着柳木风像个禽/兽一样扑到女人身上,才快意。
换而言之,马希萼无法忍受一个人比自己优胜,他还那么年轻,武功才略,远见和卓识处处高他一等,以前他非楚王,忍气吞声,经常看柳木风脸色也就罢了,如今一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马希萼不小了,可以说已经进入垂暮之年,可他的心越来越老成,越来越嫉妒别人,尤其看不惯相貌出众者,更见不惯别人骨子里那种骄傲,那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趾高气昂,偏偏柳木风最初自荐那时,杀过他的威风。
目下他是一国之主,柳木风身为臣子,且看看柳木风还会不会胡为。
想到这里,马希萼心里就露出了阴笑,特意挑选了十三位长相、身段皆是一等一的绝色佳丽,送给柳木风,他含笑摸着柳木风的手,两鬓白丝兼脸上褶皱已然使他看起来苍老不堪,可穿戴却要如出世的少年,一双深邃的眼睛,落在柳木风面上,片刻不移。
柳木风凝神呆住,叱咤风云这许久,能不明白马希萼意图吗?马希萼在寻机找茬,今他为人臣下,能如当初自荐一般气势凛然么?
他只能沉默,但他知道不能沉默,于是很快就思索起了对策。
马希萼呵呵笑道:“这是孤特意赏给你的,今晚别让孤失望哟,没有女人的男人不算真男人,木风,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孤等着你的好消息。”
马希萼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包药,意味深长地塞入柳木风手里,道:“喏,这个东西,待会儿孤让太监给她们服用,你知道怎么做了?今天晚上……呵呵呵呵!至于你,孤相信,一定应付自如!”
柳木风面目冰冷,久不见动,只有起先喝酒时笑了一笑,如今已是一脸凝重,好似背负了万千重担,就那样任由马希萼将药塞到手里,示意了两下,又拿走交给太监。
太监心领神会,领了十三位歌女出离大殿。
柳木风见无可推脱,忽然面露喜悦,朝马希萼稽首而跪,言辞凿凿地谢恩,声音空前嘹亮,似要显出自己多么开心。
马希萼目的已成,也就摸着龙须点首。
那天晚上柳木风喝了很多酒,一直在自己府里,就坐在大厅,一口一口的灌,后来,将瓷酒壶摔了个粉碎,一只只酒杯被他拗出深坑。
就在他摇摇晃晃的时候,皇宫的人登堂入室,直接送进十三位歌女,然后屏退了所有仆俾,关上了门。
柳木风满脸的水,也不知是酒洒下来的,还是他冒出的汗水,脸颊微微泛红,早已失却原先如皓月般的皎洁,就那样摇晃着身子,在一排排并立的歌女面前望着,如星的双眼没有了亮丽,取而代之是可怖的瞳孔,修长的手颤抖地抬高,抚着女子们的双肩,盯着她们细看。
一个个打量毕了,柳木风直接转回厅中央,望了眼满面绯红的佳丽们,开始了哈哈大笑,笑里夹着几多苦涩、无奈和愁闷。
紧接着,厅里就响起了女子们的嘤嘤叫声,然后就见她们麻利地脱了自己的衣衫,有几个忍不住上前抱住了柳木风,火一样的眼神宣告着她们的欲望。
在这个南楚的国家呆了三年,今年的柳木风已经二十三了,是个年轻力壮的少年,他受不了这种龌龊的气氛,眼见女人们全都扑上来抓着自己,有些直接将他的手放到了胸膛,有些更贴身将他抱住,口里嘤嘤呢喃,呼唤他。
极尽诱/惑的场面,要多绚丽有多绚丽,猛闻哧的一声,柳木风的衣衫被扯下一角,难怪了,原本纯洁美貌的女子们都被马希萼下药,俱失去理智。
柳木风再也忍受不了,突然一声大喝,一条手臂回旋一力,朝厅里的一张案几提气,真气四溢间,几上的长剑登时随着呼呼地风声飞到手里。
而后他冷酷地扭转,长剑斜挥而出,一扫一落间,血花飞溅,惨呼声起,眨眼的功夫,厅里已满是鲜血,最后几声惨叫过后,大厅里没有一个活口。
柳木风脸上的汗簌簌落下,甚至不敢扭头看那十三具少女尸体,她们死的无辜,死得冤哪,可要是不杀她们,她们迟早会病发而死,下了那种药,除非有了男女之欢,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他只有一个人,要一下子救这些人,也缺乏这样的精力,而他骨子里轻鄙此事,尤其是被人愚弄的情况下,他也怕外人嘲笑,也恐今夜之事被他人疯传,会以为楚王疑心他,所以他决定选择最危险最绝情的路途。
柳木风没有杀过女人,这是第一次,可他没有选择,他的身份不允许他陷进荒淫里,他的祖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柳木风时刻提醒自己,头脑要保持清醒,切不可恣纵误了大事,可他杀了十三位少女之后,心里久久不能平复,那就好像影子一样附在他身上,更像冤魂使他终日噩梦连连。
那晚,柳木风烧了自己的宅子,到处都被他倒满了酒,火焰冲天而起,冒了几丈高,仆婢们慌乱往出逃,叫喊声一片。
马希萼对呈上的消息震愕不已,派人去查,却听说当晚破魂三客搂着自己赏赐的歌女玩乐之际,老大余沧海曾打着火把出过房门。
且说这破魂三客的住处,正好就和柳木风的宅子紧挨着,两家仅隔着一道墙而已,而且柳木风又是浑身伤痕,昏迷不醒,显见是被人所伤。
结果,马希萼将凶手指向三人,大拍龙案,怒不可遏,下旨擒拿破魂三客,据说自那后,江湖上再也没有破魂三客,而是出现了三位古怪异常的瘸子,只要有人提起残疾、瘸子、可怜、行动不便之类的话,一定会没命。
这以后,楚国朝堂大乱,马希萼杀尽了手足兄弟,唯有弟弟马希崇得柳木风劝说,非但没事,反而包揽了所有楚国事务,柳木风亦和马希崇走得越来越近。
皇宫里整日歌舞升平,马希萼沉迷声色之中,马希崇在旁拍手称好,马希崇的下属受主人之势,渐渐干预朝政,形势越来越混乱,面对封功行赏,柳木风总是阴狠地道出,现在国库空虚,如果全给士卒赏赐,那么皇宫就要紧缺了。
于是马希萼下令,减掉士卒月银,造成了军心思变。一年后,地方部分将领占据朗州,兵逼马希萼的城池。
数月后,将领逐个兵变,拥护马希崇坐了楚王。
马希萼被赶下王位,囚禁于衡山,这时柳木风依旧没有离弃他,反而怂恿一帮人拥护马希萼为衡山王。
而另一边,柳木风答应马希萼帮其重新夺回南楚,故而柳木风再次去了南唐,以马希萼名义求助南唐,南唐适时发兵,南唐将领边镐率军进入南楚……
双方交战,马希崇被迫迎击。
却说马希崇之所以能坐楚王,全赖柳木风从旁协助,挑乱兄长部将叛变才有今日地位。可他却没有珍惜,与马希萼一样荒淫无道,结果愣让柳木风钻了空子,一头去安抚衡山王马希萼,一头又挑拨马希崇手下。
当南唐兵侵入之时,那些将领更要杀死马希崇自保,马希崇无奈,率家族投降南唐。
随后,马希萼亦被南唐任命为江南西道观察使,仍封了楚王,可却是个南唐傀儡式的楚王。
平息内乱后,兄弟俩受皇帝李璟相邀,入朝觐见,一前一后踏入南唐首府金陵城时,接待之人,就是南唐太尉李枫。兄弟俩也是一前一后惊异,因为实在是没想到太尉李枫居然就是常伴他们左右的柳木风。
马希崇还好接受,只是愣了一下,就笑嘻嘻地巴结起了李枫,而且这人本来就颇有赖皮的性子。
马希萼却不一样,过于自傲,气急地指着李枫破口大骂,结果这一趟金陵,马希萼也就再也没有回去,而是被南唐李璟扣留,囚禁京都。
马希萼想不通,柳木风为何如此神通广大,骗过了自己,骗过了两位弟弟,搞的他们兄弟三人反目,自相残杀。马希广被自己赐死,马希崇带人叛变造反,当时自己志得意满,骄傲恣纵,荒废国政,楚国便被如此趁虚而入。
可自己沦落衡山,为何还要相信柳木风的鬼话?马希萼总结出了,这就是利欲熏心,权利的诱使力,柳木风一直用这个引诱自己。
哎!他后悔也没用,谁让他多次怀疑柳木风时,一听柳木风说帮他夺回楚王,就头脑晕眩呢!
马希崇留在南唐,虽对昔日柳木风的欺骗怀恨在心,可也不敢得罪南唐太尉李枫,说话处处谦让,极为小心,结果倒是做了羽林统军,日子还很不错。
时间久了,兄弟俩方才知晓,原来李枫十八岁时就已深得李璟信赖,整个南唐的大小事务几乎都要经过李枫之手,而李枫第一次以柳木风身份接近他们,就是一个圈套,是一个想让他们南楚毁灭的圈套。
难怪每次柳木风都会说,求助南唐对楚国多么有利,去一次南唐,柳木风都带来好消息,事情进展空前顺利。
马希萼兄弟俩经常想,自己英明一世,怎就让李枫耍了呢?
南楚是灭了,南唐也没好过多少。之后,马氏旧将起兵叛乱,南唐的武安君节度使边犒平反成功,返回京师之际,留在金陵的刘言得王启生相助,逃出金陵。
而那边厢被边犒抓住的刘言部将王逵等人,又好言好语灌醉边犒,结果边犒疏忽,造成刘言和王逵在南楚旧地会和,重整兵马。
边犒二次平反,全军覆没。
当时,李枫又因查出了仇人黄居百隐藏洛阳的事实而离开金陵,待回去时,边犒已被削官为民,南楚也被刘言等人瓜分的差不多了,形势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