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尸房前,柳絮深呼吸了五次,长憋住一口气,进去一看,惊得后背发凉。()
没有尸臭味,没有丝毫的腐烂与外伤。
五具面带微笑的尸体!
五具睁着灵动双眼的尸体!
在摇曳的烛光下,恍若五个美梦成真的人,笑得开怀而惬意,双眼炯炯有神。
柳絮盯着张家老大憨厚的脸仔细观察,常年风吹日晒的古铜‘色’,眼角有笑纹,微微咧着嘴。再移到眼部,深棕‘色’的眼瞳清亮,虹膜与角膜都非常清晰,晶状体没有一丝浑浊。
仿佛实现了多年的梦想,邀请周围的人去看个究竟,甚至是在邀请自己一起去。
朗清疏看着柳絮越凑越近,伸手把她拽回来,问道:“你怎么了?”
柳絮迅速回神,鼓足勇气掀开白‘色’尸布,保存得同样完好的身体,肌‘肉’饱满,还有弹‘性’,甚至连尸斑尸僵都没有。
李家老父面容慈祥,苍老佝偻的身体略略蜷缩着,姿势十分惬意。虽然脸上的褶皱‘交’错,却笑得和蔼可亲。那浓浓的笑意里,好似见到了家中人丁兴旺,子‘女’和睦,沉浸在天伦之乐中。
王家大姐年方二九,也算得上貌美如‘花’,笑意盈盈,顾盼生姿,灵动的眼神仿佛是见到了心仪的男子,脸颊泛红,又含羞带怯。
……
如果不是柳絮预先知道他们的死因,只会觉得夏澜国的防腐技术实在太厉害。
可是明知他们是生病而死,不管什么疾病,濒死过程都是极度痛苦的,但眼前的遗体却是这样。
如果身体极度痛楚,脸上却呈现这样的幸福满足,病人死前将经历怎样的身心双重痛楚……这个设想让她心底寒意一阵接着一阵。
青枫走到朗清疏面前,问道:“大人,是否要剖开验尸?”
朗清疏正‘色’道:“剖开。()”
柳絮挤出一个字:“剖。”
青枫握着解剖刀,有些犹豫:“柳絮,我从未剖开验尸。”
柳絮诧异地望着青枫半晌,将手术刀递到了他手中:“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张家兄长感染风寒,你这样切开……先看肺部……”怕他不明白,她边说边比划,先切哪里,再切哪里,怎么切,切多少。
青枫瞪大了凤目望着她:“柳絮,你为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这下不仅是沈岑,连朗清疏都望着她,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而且详尽。柳絮面对六只眼睛的疑‘惑’,心里泛出一丝苦涩。天知道,她也只是在学校的解剖‘操’作课上,看过一段解剖教学视频而已。因为解剖全程实在太过触目惊心,至今难忘。事实上,青枫只划了一个“Y”切口,黑‘色’带着恶臭的体液,就这样流了出来。
朗清疏闷声说道:“青枫,每具尸体都划这样的切口。”
青枫照做了,其他四具尸体也是一样。
黑‘色’带着恶臭的体液,令尸房里变得如同地狱般可怕。
即使他们都戴了加厚的口罩,也难以抵制这令人窒息的浓烈臭味。不仅臭,而且还带来了令人眩晕和强烈的幻觉。
柳絮眼前一片‘混’沌,人也控制不住地左右摇晃。
朗清疏大喊着:“大家快走!”抱起眩晕的柳絮,向屋外跑去。
沈岑和青枫回过神,也立刻冲到屋外。
屋外等候的五户家人和差役们被他们给吓呆了。
沈岑命令差役们:“去仓库领出所有的石灰,撒入棺椁铺底,再将尸体完全覆盖,装入棺椁后糊上浆糊,立刻钉死。葬入疫病墓地。(最快更新)从此以后,再也不准开棺。”
五户家人忽啦一下都围了上去:“大人,为何如此?大人,怎么了?”
沈岑忽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示意他们不要靠近:“你们的家人都中了剧毒,毒物‘阴’邪无比。否则整个靖安县人都将‘性’命不保。”
刚要进入尸房的差役们一听,立刻收住了‘腿’,眼巴巴地望着沈岑。
柳絮狠狠地掐一下受伤的手指,借着痛楚回过神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好一会儿才完全清醒,嘱咐道:“沈大人,挑四名身强力壮者,让他们蹲下马步,我来给他们穿上这些,以防他们遇险。”
沈岑立刻挑四名差役,也包括捕头曲正。
柳絮问青枫:“你‘药’箱里可有藿香与鱼腥草之类的草‘药’?”
青枫取出了一小瓶藿香原液。
柳絮想了想,向沈岑耳语了一阵。
沈岑命差役们取来石灰和浆糊,再让他们厨房取蒜头,切成碎粒,让他们每人在嘴里含一大口。
柳絮小心翼翼地脱下沈岑、朗清疏和青枫的手术衣、手套,给差役们穿戴好。又取出新口罩,在上面滴了不少藿香液,给他们戴好系牢,嘱咐道:“你们尽量屏住呼吸,不要说话,动作要快。”
朗清疏命差役取来结实的四条长麻绳,分别系住四人的腰间:“一刻钟以后,会把你们拽出来。放心去,要快!”
有了这么多保障,被选的四名差役总算放下心来。
捕头曲正向另外三个,使了眼‘色’,三人立刻扛起石灰袋子,一人提了浆糊桶,冲了进去。
朗清疏、沈岑、青枫、五户家人和差役们,全都望着尸房入口,神情各异。
柳絮又说道:“大人,让人取一个阔口的瓮或者缸来,燃起炭火。等他们出来,将那些衣物全部烧毁。”
沈岑立刻让差役们照办。
很快,一个阔口大缸就被差役们抬来了,放入了不少木炭,旺旺地烧了起来。
沈岑最为紧张,这是他办案多年第一次遇上如此凶险的验尸。不止是他,就连朗清疏也是第一次遇到。
青枫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同为医者,他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如果不是柳絮和朗清疏赶来,如果不是她准备周全,他们四人可能已经死在尸房里。他生平只服朗清疏一人,现在又多了一个柳絮。
五户家人在心里咒骂着魏医,恨不得去把‘药’铺砸个稀巴烂才好。
大缸里的火焰,映着众人各怀心思的脸庞,似乎让时间过得极缓慢。
顾不得心惊胆颤,动作前所未有的快。一刻钟没到,他们就将事情办妥,冲出了尸房。
尸房外迎接他们的是燃得很旺的大缸。
曲正和差役们吓得两眼发直,这算怎么回事?
柳絮重新穿戴上手术衣和手套,将差役身上的防护衣物都扔进大缸,包括自己身上的,也一并烧了。又让青枫将手术刀也扔进大缸里,等这些都烧光了,再来取。
这时,曲正和差役们才反应过来,不是要烧他们。这才长舒一口气,不由得又有些后怕。
沈岑又命令差役们,按瘟疫之时,薰草处理尸房,密闭七日后方可打开。
……
青枫百思不得其解,即使是第一医馆,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病人和尸体,到底是魏医的‘药’方有问题,还是他们本就身中奇毒?
柳絮非常纳闷,这里是夏澜国,又不是光怪陆离的武侠和电影,什么“含笑半步颠”居家必备,“化骨绵掌”掌掌随意……即使在现代社会,也没有这样的情况吧?
他俩一合计,分别向五户家人,询问逝者生病前的所有情况,吃什么食物,去过哪些地方,发病前有哪些症状……巨细靡遗地问了个遍,并记录下来。
而一直装风寒的李主簿在听说了这些以后,一颗心七上八下,慌得浑身直冒冷汗。这完全不是钱知县所说的小菜一碟,根本就是要人命的事情。
对于五户家人来说,今天比两年还要难熬。这魏医开出的到底是什么‘药’方,竟然会如此‘阴’毒?
沈岑让五户家人各自散去,又派出差役继续抓捕魏医,最后才带着朗清疏一行回到书房。
坐回椅子上的柳絮,这时才觉得浑身无力,四肢发软。来县衙的路上,一直担心自己会不会吐,根本没想到会差点没命。本以为夏澜国防腐技术一流,没想到竟是毒‘药’。
不由地在心里哀叹道,穿越大神,您老安排的生活实在太惊险刺‘激’,好怕我的小心脏突然罢工啊。
朗清疏望着疲惫惊慌的柳絮,即使是历练如他,今日一样后怕不已,不管她来自哪个时空,一定从未经历过这样诡邪的事情。
青枫平静下来以后,告诉沈岑:“大人,‘花’远行在狱中随时可能遇害,您打算如何处置?”
沈岑拍了拍青枫的肩膀,宽慰道:“放心,我自有安排。”
朗清疏嘱咐道:“我先带柳絮回去,青枫协助沈大人,照顾好‘花’远行。”
青枫和沈岑应下了。
朗清疏带着柳絮离开了县衙,刚走到城‘门’外,就见到了久等的追风。
柳絮抱紧了朗清疏的腰,在马背上颠簸着,今天起了个大早、又经历了惊险无比的验尸,只觉得四肢有些沉重,连眼皮都‘挺’沉的。
摇啊晃啊,柳絮的脸颊贴靠在他宽宽的后背上,心里升出一丝温暖而踏实的感觉。这种感觉竟然很熟悉,好奇怪。朗清疏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以后,不要再进厨房了。”柳絮声如蚊呐地嗯了一声,靠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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