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智吃饭的时候,李怡什么话都没有问,只是陪着他聊一些平常之事,一顿饭倒也吃的轻松愉快,最近这段时间,朝廷中的事情很多很复杂,赵智烦心的很,今天到了李怡这里,难得轻松了一阵子。
一顿饭吃罢,自有下人收拾残局,李怡扶着赵智坐下,端来茶水。
李怡没说什么,赵智倒是先说话了。
赵智轻啄了一口茶水,瞥了李怡一眼,淡声说道:“丫丫,狗儿找过你吧?”
李怡在一旁坐下,轻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狗儿上午进的宫,说了一些事情,便是离开,我留他吃饭,这臭小子说怕你对其责骂,不敢停留。”
赵智淡声道:“既然怕我责骂,为何还要去见黄詬,做事之前也不动动脑子,若还这么不懂三思行事,以后有他吃亏的时候。”
李怡看了赵智一眼,见他神色淡然,显然并没有因为此事,太过生李勋的气,于是轻轻抓着赵智的手,小声说道:“狗儿朋友不多,官场上的朋友更是寥寥无几,黄詬与狗儿年纪差很多,朋友肯定是算不上的,在战场上,黄詬对其多有帮助,李勋是个单纯的孩子,想不到那么多,那么复杂,如今见黄詬有难,去看望一番,在他看来,觉得也没什么。”
两人夫妻这么多年,李怡岂会不了解赵智,所以并没有多谈李勋为什么要去探望黄詬,跟他说了什么,而是从侧面提醒赵智,李勋在官场上没有什么朋友,不归属任何势力,这么一来,他去探望黄詬,就显得很单纯了。
也不知看没看穿李怡的那点小心思,赵智笑了笑,喝着茶,没有说什么。
与李怡闲聊了一会儿,赵智起身离去,明天是朝会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准备。
李怡坐在那里,眉头微皱,虽然大概可以肯定,李勋不会有什么事,但赵智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这让李怡的心情始终有些舒展不开。
小乐子这时走到李怡近前,低声说道:“娘娘,牧公刚刚与我私下密语,说大理寺少卿刘聪元参劾李勋的奏折,皇上看都没看,直接做出搁置不理的决定,牧公让娘娘不必担心,李勋去探望黄詬的动机与目地,皇上心里很清楚,不会怪罪李勋。”
听到这番话,李怡的眉头这才松懈,微微点头,看向小乐子,沉声说道:“这个臭小子,官都没有了,还天天到处惹祸,真是不成器,你出宫带话给李满仓,让其对李勋严加看管,最近一段时间,不许出家门半步。”
“是,娘娘。”
小乐子躬身退出。
李怡虽然身居深宫,但朝堂之中的政局变化,还是有些了解的,消息来源,自然有着李怡自己的手段。
李怡平常做事做人都很低调,从不仗着赵智的宠爱,插手朝堂之事,但这并不代表李怡就不懂政治,恰恰相反,李怡本人有着很高的政治头脑,半月前,那批联名上奏的官员被赵智全部革职抓捕,李怡马上就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立即让赵询闭门不出,谢绝任何来客,想要从黄詬的事件之中,抽出身来,但是如今看来,你不惹别人,别人偏偏要来惹你,想躲都是躲不开了。
李怡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白纸,展开看去,竟是王启礼的那份供词,李怡只是随便看了几眼,目光便是移开,显然...这份供词,她已经看过了。
这份供词,正是李勋上午进宫的时候,给的李怡。
“赵贺,本宫不去惹你,你竟敢自己跳过来,真以为本宫不敢把你怎么样?”
李怡脸上有了很恨之色,抬头喊道:“目鱼。”
“奴才在。”
一名年近五十的太监小跑了进来,跪倒在地。
“本宫记得,杨道嗣的一位族侄,好像在东宫任职?”
目鱼抬起头,说道:“娘娘说的可是太子宾客杨润?”
杨道嗣与刘桀两人都是一代名臣,但可惜的是,两个人的儿子辈却是没有什么出众之人,不过刘氏与杨氏,都是天下有名的大族,族人数以百计,自然不可能全部都是酒囊饭袋,这个叫做杨润的,便是杨氏一族之中,非常有能力的一个人,今年四十有六,在地方为官多年,官声名声与政绩都是极好,李怡都是几次听到赵智出言赞赏此人,东宫现在没有太子,杨润的这个太子宾客只是一个虚职,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个官职只是一个过度,一旦朝中有重要官职落空,赵智定然会马上重用此人。
“你过来,本宫有话对你说。”
目鱼起身走到李怡近前。
李怡凑上去,在其耳边细语良久,随后把供词给了他。
“奴才马上就去办。”
目鱼把供词塞进怀中,躬身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目鱼跟随李怡多年,是其身边资格最老的一名太监,只是为人比较笨呐,少言少语,早年得罪过赵智,不被其所喜,故李怡没有重用他,但整个长乐宫的数百宫女太监,心里都明白,要说谁最得李怡信任,那无疑就是目鱼,就算是小乐子,贵为长乐宫主管太监,但每次见了目鱼,都是极为客气尊敬,常常行后辈下官之礼,不敢有任何马虎。
“既然你们想斗一斗,本宫奉陪就是。”
看着目鱼离去的背影,李怡冷冷一笑,起身袖子一甩,转身去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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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杨府。
书房内,杨道嗣正在注目手中的一张白纸,杨润低垂着脑袋,站在一旁。
这份供词,杨道嗣看了整整三遍,这才收起来,眯着眼沉吟良久,这才低声说道:“至北,那名内宦还说了什么?”
杨润躬了躬身子,轻声说道:“那名内宦只是说了三个字,三个和尚。”
三个和尚?
杨道嗣身子微微一震,点了点头,身子靠到椅背上,轻笑自语道:“好你个李怡,从前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竟是有着这般见识与决断。”
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李怡此刻不就是把翼王、齐王与楚王比作这三个和尚?
杨润看了杨道嗣一眼,忍不住低声询问道:“大伯,你准备作何打算?”
杨道嗣摇了摇头,默默说道:“我没有什么打算,我只想过一个平静的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