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是湛蓝.太阳还是高照.所有一切景物之态都兆示着今日应当是个好天.而走在这天下的人.也应该有个好心情.
然而薛月洺并未有好心情.
她失去了陈蕃.方才又得知了她赵哥哥可能已经深陷漩涡之中.身边的人水生火热.她怎么高兴地起來.
一行人是准备往青木行.却在中途遇上了莫名的厮杀局.按理來说.此时的众人应该横起剑鞘.挺身而出.当行侠仗义之人.然而.这一行的几人.连眼神都沒有交换.就不约而同地无视了前方的喊杀声.拖着疲惫身体向着青木山行.
“大侠.大侠们救命啊.”
前面喧嚣的地方是围了个圈子.一群人举着些菜头子木板子狠狠地对着中间围着的两人砸着.那两人皆是蓬头垢面.污色挡住了他们的五官.连是面容都看不大清.木板子砸下便是痛.一人被砸地缩起來.而另一人忍着痛探头.正巧瞧见了走过的赵酴未一行人.那人眼中瞬间升起希望烈焰.顾不得疼痛.挤开人群向外伸着手.一遍伸手.一遍大声求救到.
管.还是不管呢?
从这个情形上看來.对他们來说.这围成一圈喊杀之态.就如同市井闲事.人们见着都多.围观次数也多.一般來说.这些从鸡毛蒜皮之事壮大成这样局面的事情.其间都是有什么或大或小的误会与不得已.如果真贸然出手.怕也是会被卷入什么嘴炮斗争之局面.
薛月洺一向觉得这些事情麻烦.瞥了一眼甩甩手.准备装作熟视无睹.然而接下來.她的步子顿住了.
有什么不对劲……一个行路的大道上.除了这群人.空空无他物.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市井闲事……
“大侠.大侠.救命啊.”
被殴打的男人还在嚎叫.那样的惨叫.是一只将被杀掉的家主.最后的声嘶力竭.
“刷.”赵酴未步子沒停下.银针已经出手.那群围着殴打的人并未注意.两三个人的脖子上就多了根银针.
“咚”.中银针的两三人打人姿势一顿.头向着后仰.直直摔倒了泥地上.
按照常理.自己的伙伴倒下了.剩余的几人应该吃惊地往往周围局势.然而令人奇怪.这些围殴的人.不但姿势沒有顿下.脸眼眸子都沒有抬起來一丝.
几人倒下.薛月洺便看清了那些正在挥动着木板子人的表情.喊杀声叫在嘴里.可是他们的面上却无一丝情态.
“刷.刷.”两手银针飞出.剩余的几人终于止了手中动作.纷纷倒下.
“谢谢.谢谢大侠救命之恩.”见着殴打自己的人倒下了.其中一个还有力气的被打人连忙抱拳叩头.砸着地.声声道谢.
赵酴未凝着眸看着.挥挥手道:“带上你的同伴.走吧.”
“同伴?”那人惊讶道.用手指着身边那个缩成一团不做声的男人.“他不是我同伴.我路过这里时.见着他被殴打.我是上前劝阻.才落到方才那个下场的.”
“是吗?”陆蔷薇蹲下身.素手按过那缩着的人的肩膀.
陆尧在一旁伸出手.姿势有些僵硬:“家主.”
陆蔷薇见那人毫无动静.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站起身來对着赵酴未:“你看.这是否是你熟识之人.”
“熟识之人?”
赵酴未熟识的人薛月洺基本都熟识.小姑娘很是疑惑.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赵哥哥的熟人啊.胸中什么猛然一击.薛月洺觉得有什么气闷的她心快跳不起來.面色彤红.小姑娘颤抖着蹲下來.不断靠近.她将手拂过那蹲着的人的面庞.
撩开凌乱的长发.还不及将那人面上的污垢擦开.小姑娘的胸膛便开始不住混乱起伏起來.她顾不得肮脏.一把抱住那个一动不动若同死了的人.
小姑娘放生大哭.
“陈蕃.”
由于某些事在中途耽搁了.众人上到青木山时已经是第二日.
实在不能明白.原本在清來阁被当作已经身故的布衣少年是怎么死里逃生.又是怎么比他们更先一步到达此处.
陆蔷薇蹙眉.和陆尧商讨着.心想着一定要将此事给弄明白.可陆尧见着薛月洺那般可怜态.觉得若是有什么猜忌怀疑也不该是现在.故而又将询问陈蕃的念头压下了.
从山下到山顶.走过熟悉的奇门遁甲.陈蕃还是保持着一言不发的模样.真正地变成了一个木头人.他身上并未有伤口.连薛月洺真真实实见着他被砍到的那一刀.连个印子都未留下.可他就是不说话.老老实实是个哑嘴的孩子跟在后面走.却连多余的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虽然是这个样子.薛月洺还是喜极而泣.
一路上.她不断同陈蕃说着话.却一点也读不出來这人心里在想写什么.
青木山顶那十几个木屋子又呈现在面前.阳光洒下.还是离开那时日日所见模样.可薛月洺自己同这里隔了一道无色的屏障.几个月下來.眼前的东西便莫名生疏了.
青木山顶薛氏庐前门.沒有薛礼.沒有薛让.沒有薛德.连父亲的声音也是未见到.
赵酴未向着前走.巡视一番.见着前居无人.便匆匆带领众人向着后居行去.
“依武老之意.我应尽快赴往连绵.”薛礼霜的声音从后居隐隐而來.
接着一老人言:“自那件事后.他做的事不定时出格.这次他将剑谱给我.而只身前去.怕真是要……”
那是武老的声音.虽是几个月不见.赵酴未却依旧熟识.只是相比于往常武老的老顽童之言语.这次的话语.更为沉重严肃.
薛礼霜的声音带着恼怒.是在责备着什么人.
“胡闹.事情还未完全解决.他怎可以擅自.他可知.这样可是要急死我.”
可以听到武老轻的一声叹气.苍老的声音接着道:“对了.他也是知道了自己误了一步棋.解决的办法也写在这张纸条上.还请你过目.”
“这办法还可行.”薛礼霜声音淡了下來.可不一会儿又怒了起來.“可这人.也不考虑我之感受.简直胡闹.”
“爹爹.”绕开药草堆子.薛月洺牵着陈蕃的手快步向着有交谈之声的那处跑去.
爹爹在这里.说不定能让陈蕃说出话來.
扑面的药草气而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味道.薛月洺在药草堆里奔跑着.却差点走错路.被牵着的陈蕃眼神一亮.但又接着黯淡下去.
“爹爹.”薛礼霜和武老是在喝茶.薛月洺一下子顿在他俩面前.俩人杯子齐齐一斜.
薛礼霜扶正杯子.目光穿过薛月洺凝视着一言不发的陈蕃.他马上站了起來.眸子水汪汪.一把将小姑娘拥入怀:“月洺.你可算是回來了.”
声音是激动.可面色却为苍白.
赵酴未几人是在后面跟着赶來.赵酴未在前.拿着青鸾剑鞘.陆蔷薇等边为后.薛礼霜瞧见那幽绿色一抹.眸中神光一亮.却又为黯然下去.
“青鸾.”薛礼霜的注意力马上转移.他放开薛月洺.心里涌起一股压抑不能的情感.快步向着赵小公子走去.
“沒想到.不出他所料.利果然将此物交予你.果然将所有都搭在了我的肩头.”薛礼霜在叹息.心中思绪飞跃.
“前辈.”赵小公子才刚回山.见到薛礼霜收敛了平时笑嘻嘻的模子.一面不见就如此深沉幽叹起來.他一时无法适应就去看向武老.武老端着个茶杯在凝思.见到赵酴未在看他.他就将脸朝着茶杯底.是在躲避什么.
薛礼霜捧起了青鸾剑鞘.目光惆怅.他是在瞧什么悲哀的往事.那往事穿梭了所有的不堪.
“武老先生.我师尊呢.”赵酴未问.
“他……”武老先生有些哆哆嗦嗦.他在躲闪.
薛礼霜握紧青鸾剑鞘.踱步回武老身前:“你师傅他还在连绵.在护着屋子.”
可以很明显看到武老舒了口长气.然后他对着薛礼霜摇摇头.
薛礼霜拍拍赵小公子的肩膀:“赵公子.你还记得.前去清來阁之前.你师傅同你说此行目的秘密.你是否到现在也不是明白.”
赵酴未点点头.
“你可想弄明白.”薛礼霜问.
赵酴未点头:“我自是想.”
后來的苏不二站在草堆后.目光点在青鸾剑鞘的幽光上.欲言又止.
薛礼霜苦笑而反.他闲庭信步.不答小公子话.反而背手自言自语到了群草垛之中:“正良.算我私自妄为.此下.流泓剑谱的另一半已回.便让我來同你弟子说曾经的旧物之书吧.”
陈蕃失了色的眼眸子底下又掀起半抹微光.薛礼霜对着武老摇头.他闭上眸.脸庞是看不出已至而立的沧桑.相反.这样镇定的闭眼.他的面容沐浴在青木山恰好的凉风中在草药香中红润舒柔.
风來了.薛礼霜双手合十轻叹一声.集内力于手掌.一瞬间.青木山顶上白云卷成龙状.龙声呼啸.是从天际九霄而來.流云集.是深渊中奔腾來.是封闭处破涌出.
脚底下开始颤抖.薛礼霜脚下大地颤裂.裂成两条参差的缝.缝开大.一抹幽蓝从地壳而出.薛礼霜换手.手轻地一弹.
“叮”.剑吟惊起.流水云散开.一时间天地皆平.
“多年不见了.”薛礼霜睁开眸.他的眸是尽蓝的.“流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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