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装病
匡小凤当初并不知道在自己的店里买下那幅画的人就是声名狼藉的当今睿王妃,若不是他因那幅画结实了颜行禄,若不是他因那件铺子接触到了杜依依两次,也许他今日该是清闲的坐在自己的那间小书店里喝着自己喜欢的毛尖看着自己喜欢看的神话故事。
他可说是为数不多的知道杜依依与颜行禄之间关系的人之一,为数不多的数量,也不过是限于五人。
他是这第六个人。
在他知道的诸多关于眼前这位与传言并不符合的声名狼藉的睿王妃的故事里,有当今大贺英雄沈客,有皇后唯一的儿子晁王,有皇上最宠爱的儿子睿王,谁都不知道,曾经,这位已经被传言得妖魔化的睿王妃与京城才子颜行禄还有一段过往。
颜行禄主动的与他说起了一些往事,让他做了他们之间的传信人,起初他也有怀疑担忧惶恐不安,但在与杜依依有过几次接触后,他开始恢复了自己的平和。
他们读书人,向往能结交到两种女性,一是携手白头的伉俪,二是谓我何求的知己。他了解的颜行禄乃是正人君子,普天之下找不出了第二个,当初也就是他知道颜行禄的为人,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为颜行禄送了第一封信。
颜行禄与杜依依之间,相互关怀发乎情止乎礼,互相倾述相互解忧,如此难得一求的红颜知己,匡小凤心想,自己如何才能求到一个?但他还有担忧,无法不担忧,颜行禄与杜依依选择这种方式互相解忧互述衷肠,终究不是长久,知己知己,乃是除了生声父母最了解自己的人,这样的关系,太危险。
多次的接触,深入的了解,他已经嗅到了这种危险。
“睿王妃打算何时回府?”
杜依依正在用长久的沉默酝酿着第一个话题,匡小凤却已经先开了口。
这是她不愿面对的问题,所有她没有给出答案。
“宁王回了并州,宁宜郡主正在皇宫学习礼仪,与睿王的婚事已经延后,肃州大战不知何时方能停止,睿王妃总是在庄田里住着也是不行的!”
曾有当初那些乖张大胆之举,这次百姓对杜依依离开睿王府倒是没有多少流言蜚语,睿王与宁宜郡主的婚事延后,她若是再不识大体,就会将自己置入难堪的境地,她知道匡小凤是这个意思。
她在等一个人,这个庄田的主人。
婚事是延后,并不是取消,也许是这几日的舒坦之下身心放松,连着她的胆子脾气都大了不少,她从前两次接受过这种事情,这次她却不想再做那个被动受制的人。
“听闻匡公子也订了亲?是自小的青梅竹马,想来日后定然是幸福美满了。”
茶盏里漂浮的茉I莉I花旋转着。
“承睿王妃吉言了!”料到杜依依会言其他,匡小凤的抿唇眯眼一笑,脸上可见喜色。
“日后匡公子拜入朝堂,光耀门楣,发达富贵了,不知可会纳妾?”
虽说见了几次也算是知道了杜依依一个秘密,但匡小凤自觉自己与她还没有熟到这样的程度,他悻悻笑道:“这当然不会。”
“那你还问我做什么!我若是想回去,自然就回去了,若是我不想回去,什么人什么事都没法让我回去!”
杜依依平静的摇着茶盏,看着里头花瓣沉沉浮浮,煞是欢喜。
是啊!自己不会纳妾,就是不想让家里那位生气,这都是一样的,他从不与京城百姓一般将杜依依看做水性杨花的人,倒是一直对睿王的朝三暮四十分不耻,但这次到底是皇上赐婚,总不能任性而为,他今日要说的话,其实也就是颜行禄的话。
这是皇上赐婚,她是皇上的儿媳,难道连皇上的话都不管用?匡小凤抬了抬眼皮,以为能看到一张愤怒的脸,但却只看到了杜依依笑看着沉浮的花瓣。
“你让他不用担心,这件事宁致远自然会给我一个交代。”
匡小凤张了张嘴,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再闭上了嘴。
“又是一场风雨,谁知道结果会是如何呢?”
匡小凤垂下了眼眸,看着水中旋转沉浮的花瓣,顿时无比怀念自己日日不离嘴的毛尖。
…………………………
天地万物,优胜劣汰弱肉强食,不管是动物还是高级动物,有动物或人群居的地方,就有腥风血雨,京城的风雨,从未停歇过。
皇上为睿王赐婚,作为父亲作为君王的命令旨意就是睿王也不能违抗,但偏偏睿王却生生打了皇上一个耳光,睿王妃继睿王之后用自己的行动打了皇上一个更响亮的耳光。
睿王被禁足睿王府半个多月,而睿王妃在离开了睿王府之后皇上因肃州战事与春闱会试一直未有表态,这一日,在皇后有意无意的提点下,皇上总算是想到了这个让他不喜偏偏他喜爱的儿子却十分欢喜的儿媳,刚好了大半的头痛病又犯了。
正好皇后提及睿王妃的时候晁王也在场,他也有意无意的说了一些让皇上不喜的事情,如杜依依的恃宠而骄,如常流的病,如睿王与睿王妃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
常流是宁致远的保命符,皇上一直知道常流身染风寒,但从未想过真相居然会是这样,肺痨,这种病可是会感染给别人的。
好在柳姑姑及时叫来了御医,才将临于昏迷线的皇上拉了回来。皇上安定了心神之后,立即让书如海去传了常流,让朱阁出了城去传杜依依。
常流自己都保不住自己的命,皇上当然不能再寄望于她能保住宁致远的命,晁王透露出来的这个消息,让御医院一干御医瞠目结舌,让宫廷之中人心惶惶。
因为皇上病情加重,因为皇上正是怒火当头。
皇上本来就不喜欢杜依依,在杜依依这个响亮的巴掌之下他更是对这个儿媳再无半点怜惜之心,若是常流死了,自己的儿子还能活多久?在性命与这桩纠结的姻缘纠缠在一起的时候,皇上当然想到了自己一直重视的一个问题。
抱皇孙啊!
在宁朝戈这一当头棒喝之下,因沈客与宁致远而一直对杜依依眼不见为净的皇上终于是下定了决心,要将延后的婚事提前举办。
书如海请来了常流。
朱阁却久久没有回来。
皇上已经在常流的口中确知了他患了不治之症的消息,心生感伤之下怒火渐平。
朱阁,让无数人忌惮的人,杜依依却不会有忌惮,因为她不是朝堂上的大臣,更不是贪污受贿的官吏,她是一个妇道人家,虽说皇上不喜但好歹是皇上的儿媳,在朱阁进入庄田的时候,徐妈妈就在朱阁表明要带她入宫的来意之前说出了她染病的消息。
朱阁到了庄田,却被擅长周旋的徐妈妈拦在了杜依依的房间之外,连着她一面都没见着。
匡小凤还在庄田未有离去,看得朱阁与徐妈妈的僵持,想起了杜依依说的那句话表明的态度,只要是她不想回去,什么人什么事都无法让她回去,虽说当初她跳下城楼的事情早已被百姓抛诸脑后,但他却还记得。
朱阁也记得,所有他不敢强行动手,再说杜依依没有触犯律法,皇上素来以英明仁德示人,总不能让百姓们看到他这么对待自己的儿媳。于是,朱阁只得让几个锦衣卫火速回宫,一禀明皇上,二请来御医。
杜依依装病是有一个极好的借口的,谁都知道,昨日贡院考生进院,因她犯病沈将军特撇下公务前来探望,事后她逼问了徐妈妈,才知道这不过是宁致远的吩咐,当初宁致远装病可是连着皇上御医都蒙骗了过去,朱阁要叫御医,她又怎会慌张。
徐妈妈果然是八面玲珑曾在秦国公府呆过的老人,居然硬是将朱阁的凌厉逼问几次三番的顶了回去让他哑口无言,有徐妈妈这一座屏障在,杜依依更是不用担心这位朱公公会凶神恶煞的跑进来将自己抬出去。
听着外头人人忌惮恐惧的朱阁被徐妈妈三言两语语言梗塞,睡在床榻上的杜依依好几次没能忍住笑意,只可惜宫中的人来得很快,没能再让她多感受一下徐妈妈的威武。
“当真是病了?”床榻之外树着一张屏风,朱阁站在屏风之外,刚刚为杜依依把过脉的御医哆哆嗦嗦的站在一旁。
“您这话什么意思,不是真病了难道我家小姐还能欺君不成?”
朱阁嘴唇抽动,别过了目光揪着眉头冷看了一眼御医。
御医一个哆嗦,如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
“可严重?”
“经络不通,淤血堵塞,若是一个医治不好,说不准会瘫痪在床!”御医颤抖着回答。
“之前怎么没事?”朱阁瞪了一眼徐妈妈。
徐妈妈不悦的翻着白眼道:“朱指挥使,你怎么一个劲盼着我家王妃有事啊!可没你这么说话的!”
朱阁自知自己在口头上不是徐妈妈的对手,懒得再与她周旋,只看了一眼御医。
“这病情着实有些奇怪,还需观察…………观察……多观察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