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奴婢就去走一趟,很快就回来!”徐妈妈思忖着捻了捻衣领。
杜依依端起了桌上的茶盏呷了一口茶。“去吧!”
徐妈妈唉唉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走到屋外的时候,她也交托了两位姑姑一声,让她们好生照看着。
“两位姑姑,今日不是要继续练走路,阳光明媚,不若两位姑姑带着我去御花园走一趟吧!”放下了茶盏,杜依依就起身出了门,今日难得柳姑姑不在可以乘机偷懒,正好可以到处去走走,看看皇宫景色。
“是!”两位姑姑盈盈福身。
一到这个世间就是在床榻上躺了两个月,好不容易下了床又是各种烦心事,现在还不容易想开了那些事情心情畅快,她当然想要多去走走。
芳菲宫因着靠近一汪湖泊,若是有风吹来就会比之别处格外冷一下,今日她换下了进宫时穿的茶色潞绸螺纹裙子,穿上了一件月白印靛青小团花图案薄棉衣,不冷不热,正是适宜。
深秋牡丹谢,但让大贺文人歌颂赞扬的不畏风霜宁抱枝头死的菊花,却正是开得胜,各色的菊花从御花园的入口一直摆到出口,让人目不暇接,杜依依端庄娴雅的走在前头,莲步轻移,上身如坐禅一般一动不动,两位姑姑随在口头,双眼无暇无欣赏着满园的美色,而是落在了前头的杜依依的身上。
走路学容易学,但最重要的是要看你能不能时时刻刻在记得不记得的情况下能不能依旧保持这种姿势闲庭信步,杜依依练了一日,要领已经掌握,一般走路的时候也会在上头留一份心,只要不是心头有事,就不会出错。
御花园比之沈府的花园可要大了很多,但这个季节,除了那些长青葱郁的树木灌木之外,也就只有这些菊花开得盛一些,满目的金黄色,将这皇宫衬托得更是金碧辉煌富贵鼎盛!
昨夜寒风紧,今早又是打了霜,就算是宁抱枝头死的菊花,也有不少是被寒风折断了的,杜依依弯腰信手把那只有一张皮连着在枝上的菊花摘了下来。
“皇上要来游园了!闲杂人等一律请出!”
还不等她直起腰身,前头不远处就传来了一个尖细高亢的嗓音。
“主子,皇上要来游园了,主子还是避一避吧!”马姑姑一听,赶忙上前一步说道。
“走吧!”既然宫里头有这个规矩,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失礼。
才走出了御花园,却看到了一头匆匆而来的柳姑姑,柳姑姑大早去了长安宫之后就一直呆在那里,现在脚步匆忙神色慌张,杜依依身后的两位姑姑一看,就大觉不好。
“马姑姑韩姑姑。”
“柳姑姑,何事这般慌张?”
“见过主子!”柳姑姑与杜依依躬了躬身,又与马韩二人说道:“你们两人随我去长安宫走一趟!”
“这…………主子出来身侧没带下人,我们走开了只怕…………”马韩二人一听柳姑姑的话就该知道是长安宫有什么事了,可现在她们将杜依依一个人丢在这里也是不行的,要是杜依依报告给了书太监,这一顿骂是少不了的了!
杜依依善解人意的卖了一个人情:“两位姑姑,既然是皇后娘娘有请就快去吧,免得耽误了,这里离着芳菲宫也就一程路,我自己走回去就是了!”
“那既然如此!奴婢就先行告退了!主子若是不想回去,就在这里坐一会儿,稍后我们就回来!”马韩两人与杜依依行了礼,就随着柳姑姑匆匆的走了。
先前柳姑姑差人送了信,说是皇后召见了镇国侯夫人,这才多久的时辰,能有什么事情这么慌张要用到马韩两位姑姑?
想了想无头绪,也就只能作罢,这些人都走了,自己倒是逍遥自在!虽说御花园去不得,御花园外的景色却也是不错的。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闲庭信步,她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放松过,御花园外,是一大片的花圃,只是姹紫嫣红都已凋零,只剩了葱郁绿叶随微风而动,绕过花圃,她走上了那一条被青藤遮掩的长廊,因着御花园有公公在清人,有些在御花园滞留的下人都一股脑的从这个门口涌了出来,不过这一条长廊倒是没人来,杜依依寻了一个阳光最多的位置坐了下来,仰着头开始看着被藤条切割成无数小块的天空。
三个月,一转眼,就有三个月了,这三个月,她总算是踏出了沈府,总算是化解了与陆湘雪之间的矛盾与隔阂,本说该做的能做的事情自己都做到了,回到沈府也是自己心甘情愿,可自己为什么却依旧有一种被人把持操控的无奈失落感?
是因为婚期临近了么?也许吧!还有十三天,她就不在是一个待嫁闺中的小女子,而要束起长发绾起青丝成为宁致远的妻子,她不是陆湘雪,不及她十分之一的容貌,不及她百分之一的心智,从姑娘到妇人之见的转变,来得这么快,一开始她的排斥与反抗,并没有因她的认命而消亡。
为何,自己此时脑海里浮现的,不是自己未来的夫君?却是沈客的容颜?
难道自己无形之中,真的已经被杜依依感染影响?
沈客的禀冽愠怒,沈客英姿飒爽,沈客的冷颜厉色,沈客的不禁一笑,都鲜活的活在她的脑子里,往日不思量,却也没这般刻骨铭心,到底是什么时候,沈客已经开始进入自己的心里?是当初月下的关怀?还是他第一次与自己轻唤一声依依的时候。
依依…………
“大白日的,你在做什么白日梦?”
一个爽朗声音的响起,突兀的扰乱了她的胡思乱想。
她缓缓睁开眼,沈客的容颜消逝,映入眼帘的,正是她未来的夫君。
“听说你是进宫来学礼仪的,原本还以为你少不得要受些苦,现在看看,倒是蛮优哉游哉的嘛!”
长廊中,宁致远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一手执扇,摇摇生风。
杜依依没有哼声,只是起了身,转身就走。
“唉!你走什么!”宁致远再无法淡定摇扇,飞快的赶到了杜依依的身侧。“正寻不到一个与我说话的人,说话那日我送你的画你收到了么?”
杜依依攥着拳头,继续沉默前行。
“你要往哪去?我送你?”
“我正闲着无趣,父皇在御花园与几位御史说谈事,我懒得去与那些老顽固搀和,听说你住在芳菲宫,带我去看看如何?”
“啧啧,板着一张脸做什么,本来就长得不好看一张大饼脸,这一板着更是…………唉,你别动怒啊!”
“喂,杜依依,你当真不与我说一句话?”
宁致远拔步紧紧跟着杜依依身侧。
杜依依咬了咬牙,停下了脚步:“睿王殿下!大婚在即,男女见面已经是有伤风化了!”
“又没人看到,怕什么?再说你就要是我娘子了,我说会儿怎么了?掉肉还是折寿了?”宁致远满不在乎的负手昂首。
杜依依哑口无言,这宁致远明显就是来找自己的消遣的。
“杜依依,那日在沈府看你还是伶牙俐齿张牙舞爪,怎么今日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可是皇后身边的那三个老婆子给你苦头吃了?”
杜依依皱了皱眉,掐了掐手臂让自己保持清醒,继续前行。
“杜依依,你倒是与我说句话啊!”宁致远不得不又拔步紧随。
杜依依忍无可忍的停步:“你到底找我是要干嘛?”
“这只是巧遇,巧遇!”宁致远轻咳了一声。“那日你送了我一副字帖,字写得不错,就是写废了,我只是想问问,你是不是还记恨我?”
倏然正经严肃起来的话,浇灭了杜依依心头正要升腾爆发而出的怒火。
“你也知道我记恨你?”
“我们终究是要做夫妻的,你可有怨我,但可不能恨我!”
“听说你为了求皇上赐婚,曾在宁元宫发病?”杜依依冷笑了一声。
“我早就知道你与别的女子不同,所以心里一直放心不下,觉得要给你一个解释才好!”宁致远却忽略了她的冷笑,低着头踱步。“你喜欢沈客!这点,全大贺的百姓都知道,也确实,你长得不好看,性格不好名声败坏,人人都说王妃必然要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家闺秀,你占了大户人家,却连闺秀的脚后跟都够不上,单你是一个聪明的人,除了对感情愚蠢了一些,对人对事,很聪明,我们的婚事,本就掺杂着一些权谋,所以我不想骗你,今日,我就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也是为了我们往后能够和睦的生活,实话就跟你料想的一样,我娶你,是因为沈客是掌管大都督府的骠骑大将军!”
这是杜依依心里早就认定的原因,若不是有一个风光正盛的兄长,谁会娶她?听着宁致远如此淡定而从容的说出这番话,杜依依心头躁动的情绪反而是渐渐的得到了安抚,这些话虽说出来很残忍,但至少,这是诚实的实话!她与宁致远之间没有爱情,但却要结为连理,寻为一个和睦相处的平衡中和之道,是眼下的宁致远急需的,因为他不想娶一个与自己的意愿背道而驰更会在背后扯他后腿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