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眸睥视,满园花卉宛若虚无,三皇子的目光,却是从他几位兄弟身上一扫而过,最后才落在了沈客的身上。
“三殿下光临蔽舍,实乃沈某之荣幸!”沈客抱拳躬身,又行了一遍臣礼。
“我也是在国师那练了练,顺道过沈府的时候,听闻沈将军的府上今日举办宴会宴请了京城才子,我也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就进门了,沈将军,你可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宁承幼的话一半对一半假,他是从国师那来,到沈府也是顺道,只不过他不是练完了来,而是在练了一半的时候听闻了心腹的禀告匆匆赶来的,连着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身,可就是这样急赶慢赶,他还是慢了他的这两位兄长一步。
“哪里哪里,三殿下师从国师武艺不俗,又能如此勤奋,皇上知道了,必然会是龙颜大悦啊!”沈客岂会分辨不出这是顺道还是特意赶来,不过今日他虽是东道主,但也不是主角,他既然将这些皇子都引了来,就不会计较其他。
“父皇有大哥二哥,我也是为了强身健体练练毅力!沈将军,你这满园的牡丹,开得真是别有姿态啊!”
“老三啊,我们正在这赏牡丹,就听着沈府的护院说你来了,平日我们几兄弟难得一聚,想不到今日都是到了沈将军的府上,沈将军,你这面子,可是不小啊!”宁诚从来都是与他这位弟弟争锋相对,现在这个时候,他当然是不能看着他再得了风头。
“大殿下可是折煞沈某了,几位殿下赏脸光临,沈某荣幸之至,荣幸之至!诸位来得不易,我已经命人备好了酒菜,待会儿我们就一边赏牡丹美色,一边谈天论地!”沈客朝着身侧的陆湘雪挤了挤眼。
陆湘雪低身道了一句明白,就领着自己的婢女盈盈福身抽身离去。
陆湘雪一走,这院子里唯一的一个女性杜依依顿时就格外的扎眼了起来,沈客这个兄长也乐得在这个时候把话题往杜依依身上引,这些人也都心照不宣的明白沈客今日的目的,所以一个个都活泛的哄闹了杜依依起来,一时之间,就算是性情冷淡的杜依依,也被这一来二往的三言两语说得面红耳赤应了几句话。
四位皇子都来了,看来沈客真的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自己嫁出去了,不行,这些个都只是把她当做棋子工具的人,她在床上忍受了两个月非人的折磨,又怎能甘心就这么被人交易利用,她好不容易才活了过来健健康康的下了地,这一条九死一生才捡回来的性命,她怎么能败坏在这里,今日,不管如何,她都得设法,让这场宴会不欢而散,无疾而终!
陆湘雪离去不过一刻,就有家丁陆陆续续的抬着红杉木的八仙桌入了园子,有家丁小心翼翼的搬开了一些占地的牡丹,将八仙桌寻了一个平整地放了下来,一张一张的桌子平整无缝隙的摆开后,又有几个家丁抬着一卷软红布将其抖开铺在八仙桌桌面上,又有家丁搬来了木椅子整齐的在两边摆放好,鱼贯而入落珠而出的一会儿功夫,由五张八仙桌拼成的大餐桌就放置好了。等到家丁全数退去,就有婢女捧着托盘盈盈走了进来,托盘里盖着大大金蛊盖子,里头放置着由沈府大厨精心烧制的各色美味佳肴,在婢女放下托盘揭开金蛊盖子之时,香气四溢扑鼻而来,直叫众人大呼珍馐美味!婢女将各色菜肴摆放好之后,又将金蛊盖子盖了上去,以免菜肴冷却。
婢女盈盈而入,裙角如飞,须臾之间,就将这桌面上摆的满满当当。
“来来来,诸位入座吧!”一边与众人说这话一边留意着这边摆桌的沈客一眼看见陆湘雪捏着香帕擦着额头入了园门,也开始招呼着诸人入座了起来。
桌面上除了清一色大小一致的金蛊盖子,就只有五彩釉的酒壶与白瓷酒盏,最是纨绔轻浮的张景俯身拿起一只酒壶一闻酒壶嘴,啧啧摇头笑叹了一声:“最少百年的汾酒,好酒,好酒。”
“说道最懂酒的人,我们这一伙人里,张景自称第二可没人敢称第一!”在众人之中一直沉默寡言的陆庆正站在张景身侧,被张景的举动逗得忍俊不禁的他终于是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大笑着打趣起了张景起来。
话音莆落,诸人哈哈大笑,有性情开朗一些的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好你个陆庆,居然敢说本少爷!”张景也不是脸皮子薄的人,假嗔着推搡了陆庆一下嘴皮子就像是安了舌璜一般说道了起来:“有道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酒可是一种好东西,可解世间烦忧,可解心中苦闷,说起酒,这大道理中间的故事就多了去,多少名人贤士都是爱酒嗜酒如命的,就是李太白也自称酒中仙,杜子美之流,哪里记得他的洒脱不羁才华横溢!”
“咦!张兄这话说得可不对,李太白与杜子美可都是并称的大能,走得也是不同的流派,哪里能相提并论!”诸人之间多是才子名流,张景牛头不对马嘴的抬高李白贬低杜甫,自然就有人不服!
“就是就是!”此言一出,不乏有人随声附和。
眼看局势不妙,宁朝戈赶忙伸出了手:“李太白杜子美白乐天都已逝,才子墨客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还看今朝啊!”
“二殿下此言有理,陛下广元之治天下太平,比之盛唐,大贺有过之而无不及,二殿下才德兼备学富五车,可说是我们年轻一辈的中心骨啊!”
诸人闻声注目,不由眼皮一眨心惊肉跳,话说之人,乃是吏部给事中郭铭,此人乃是去年科举中第,殿试又是高中二甲进士,才名人尽皆知,给事中虽说只是从七品,但权力很大,皇上交给各个衙门办理的工作由六科每五天注销一次,如果有脱拉或者办事不力的,六科可以向皇帝报告。六科还可以参与官员的选拔,皇上御前会议,审理有罪的官员。最为重要的是六科有封还皇上敕书的权利,皇上的旨意如果六科认为不妥可以封还,不予执行。虽说只是从七品,却从来不敢有人看轻郭铭,谁不知道上任的吏部给事中只不过在这个位置上干了两年,就高升成了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当然,此时让众人眼皮一眨心惊肉跳的原因不是郭铭这鲜花着锦的前途,而是因为他背后之人!
当然,这背后之人不是指他现在背后站着的那个一脸堆笑的詹士府府丞云绵,而是指他背后的依仗前程交托之人,园中人都是京城勋贵显赫之士,自然明白要在朝堂立足想要平步青云的话该做些什么,虽说皇上正是壮年,但各位皇子也已经成年,拉帮结派自然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而这位吏部给事中在这几位皇子里,却是将自己的前程交托给了宁朝戈!可这里的人,也不乏大皇子三皇子的党派,在这个时候,郭铭如此吹捧宁朝戈,其他人自然不服不愿让自己的贤主失了风头。
“二殿下文韬武略,这第一人,当之无愧啊!”宁朝戈一派,均是笑脸嘻嘻。
“若说文韬武略,当今天下,除了圣上,还能有谁当得第一?”
然而就是在众人互视吹捧之时,一个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闻声,郭铭等宁朝戈一派都是微微一颤脸色一僵心中一紧浑身一寒,而方才还含笑不语怡然自得的宁朝戈一听这声音,也是背后一凉!
文韬武略,当今天下,当然是皇上第一!他在这被一些臣子与勋贵拱捧成第一人,若是被传到了皇上的耳中,岂不是要惹得皇上不快?想到这些,他怎能不心寒!今天,是他一错再错了!
而被这声音提醒,方才还还想着对策的诸人顿时茅舍顿开,看着一头热汗的郭铭等人哂笑了起来,宁诚宁承幼一脸的意味深然,宁致远也摆出了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诸人百态来不及顾会那声音的主人,沈客却不能不顾,方才杜依依一张口,他就觉得不好,谁知她却是说出了这样的话,杜依依这话,利大于弊,虽可能会惹恼宁朝戈,可却是为他解了一个难题,为宁朝戈化解了一次无妄之灾!正值壮年力盛的皇上,是不会高兴看到他的儿子在他最器重的臣子的花园里被推崇为文韬武略第一人的!
所以,沈客只是与杜依依使了一个不可的眼神,示意她收敛起锋芒不可再出言,而陆湘雪看着诸人百态与沈客的眼神,心中一沉走到了杜依依身侧低声与她说道了几句!
杜依依自认自己说的是实话,并没有理会陆湘雪的说道,四位皇子之间的较量她早得知,现在这四位的较量更是牵连到了她的终身,她说一句话,是为了沈客好,也是为了宁朝戈好,也是为了自己好。
话不能说一半,这话是她说出来的,宁朝戈脸上的褶子是她挤出来的,就必须由她捋平,这也是为了她为了宁朝戈为了沈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