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诛邪大会(1 / 1)

今凌晨的诛邪大会,这事已筹备了好几个月,消息传遍大江南北。

但待到今日大会开幕之期,赶来凑热闹的,却还大都是江南武林人士。

这事,是有说法的。

一方面,几位主事者都是江南人士,在江南武林圈有名声有地位,但名声尚未出圈,放眼整个天下,也是二流角色罢了。

他们何尝不想弄一场如洛阳英雄会一样的武林盛事?

无奈条件不允许。

几名大侠,本也想请江湖大派助拳,无奈送出帖子就如石沉大海,正道大门派显然没打算和他们玩过家家游戏,根本不加搭理。

这几位一怒之下,便干脆关起门来自己玩,也不再去邀请其他地区的侠客前来共襄盛举。

另一方面,这诛邪大会本身也有问题。

只是名头喊得响亮。

什么江湖聚义,共诛妖邪,矛头直指魔头沈秋。

似是要在大会之后,就出兵讨伐妖人。

但实则,只要有点江湖经验,来金陵城看上一看,便知道这事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大有盘弓不开箭之势。

那几位号召大会的豪侠,心里打的便是蹭蹭太行惨事的热度,召集些江湖人,吹捧一番,立下誓言,不与妖人共存亡。

口号喊完之后,大伙就原地散伙,该干啥干啥去。

换句话说,这就是一场江南武林圈的“公关”活动,做给天下江湖人看的,展现一下江南武林圈的团结和强盛。

再给几位号召者脸上贴贴金,让他们声威更甚。

至于眼下这时候,要江湖名声干啥?

这还用说?

坐镇江南的武林盟主任豪大侠,已经死了快大半年了,江南武林,群龙无首,岂是常态?

俗话说得好,蛇无头不行。

选出一个替代任豪大侠,代表江南武林的大侠客,已是势在必行之举。

在这地域观念强烈的时代,江南地区盯着那个空悬位置的人,可多得很。

若是这次金陵诛邪大会办的成功,那几名主事者,便距离江南武林魁首的位置,更进一步了。

嗯,有些事,表面看是江湖事。

其实,都是生意。

号召的人精明的很,来参加大会的人,心里也是明镜一般。

除了那些热血上头,不管不顾的年轻人外,这些时日里,涉足金陵的江湖人,几乎人人都知道自己来做什么。

既然在江南地区混,自然是要给有心争龙的大侠们一个面子的。

花花轿子抬人嘛。

随着午时将至,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多,江湖人们也纷纷现身,整个街道都热闹了起来。

有人注意到,在街道另一侧,一群人围在一个算命摊子边,那算命摊寻常的很,但生意如此好,让好些人啧啧称奇。

那算命先生,必是个有本事的。

一会待大会结束,若他还在,也要请他为自己算一卦。

而街上的其他算命先生,则用一种眼红不已,恨不得吃人的目光,死盯着这个今天冒出来的同行。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大家都是靠着张嘴混口饭吃,你就算真有本事,要摆摊子,也要提前招呼一句,让大伙有个准备呀。

这突然冒出来抢生意,不是砸人饭碗吗?

这年头年景不好,大家伙都是报团取暖的,什么都在卷,现在踏马的,连算命这一行都要卷了?

真是见鬼了。

不过,这些市井闲谈,在今日大场面面前,都是小事,不需关注。

诛邪大会即将召开,请的本地丐帮维持秩序,眼见几位主事者,还有附近地区的宗门代表都入了场,丐帮人也放开门禁,让江湖人入场就坐。

“什么嘛,寒颤的很。”

一入场,便有人窃窃私语,不满的说到:

“就是一个大台子,几把破椅子,比人家河洛帮的场面差远了。”

啧啧,这还是个去过洛阳,见过世面的。

“没办法呀。”

旁边还有人带着几分无奈,帮腔说:

“这天下间,手里银钱充足的,也就一个河洛帮了,不是人人都如他们一般既练武,又行商的,再说了,这是咱们江南事务,内部解决。

就别和其他人比了。

俗话说得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道理是这个道理。”

那人还是有些心里不舒服,他低声说:

“我就是看咱们这事办的寒碜,我也是江南人,不想被人比下去。”

有人关注场面,自然就有人关注含金量。

诛邪大会是用的城中一处坊市,场面自然比不得河洛帮财大气粗,回护本地人的江湖客,便想从含金量扳回一局。

但无奈,这一看之下,众人心下也是一阵唏嘘。

台上几位高手大侠,在江南地区确实威风赫赫,但放眼天下,就算不得顶级,而去年英雄会时,可是有武林盟主出席。

江湖各大高门,都派出了代表,天下武林,到处都有人赶去参加。

两相比较,这含金量上,输的比场面一说,更惨的多。

一时间,一些有见识的江湖人,便对眼前这诛邪大会没了兴趣,只盼着赶紧结束,草草了事,别耽搁自己出去找算命先生测福凶才好。

不过台下有心思,台上不在乎。

几名主事者端坐在藤木椅子上,见来人也有数百,加上各派弟子,也是人才济济,算是撑起了场面,一个个脸上也有满意之色。

他们知道今日这事,就是走个过场,但也都知道,今日之后,对于江南武林魁首位置的争夺,将真正摆上台前来。

唐九生和萨日朗,只差一步,便能到半步天榜之境。

与他们同一辈的周锦儿女侠,比他们实力稍差一筹,但这丽水云秀庄虽有实力,但一向不争名夺利。

算是半隐修的山门,而且门中多是女子。

所以逞强好胜的事就少很多,相对的,江湖知名度要低很多。

至于张玄著和刘海,就是晚辈了,但也都是地榜前列的武艺,放眼天下,都已算是一流高手。

再多加培养,大伙给个点子,要当个江南武林魁首,勉强也算合适。

五龙山庄没落,归藏山庄不理事的情况下,如无意外,下一任江南武林魁首,就将在他们几人中诞生。

“唐庄主,老夫听闻,你前些时日,在太湖水域,一处岛上,寻得奇物宝物,服下之后,据说功力大涨?”

鬼刀将萨日朗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虎背熊腰,铜铃大眼,留着散乱胡须,如狮子一样。

他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成名兵刃,血杀鬼刀,阳光下,那鬼头刀身,映出殷红之色,自有一番威严。

听着周围议论纷纷,他摸着短须,对身边身形消瘦,穿着青色长衫,留着几缕清须的唐九生说:

“已进半步天榜?”

“差了几缕火候。”

唐九生面色温和,如饱学儒士,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有特点,大概是面相所致,总有种似笑非笑的感觉,看上去高深莫测。

面对萨日朗的试探,这位庄主摆了摆手,很谦逊的说:

“要花去宝药药力,还得几个月的苦修,萨门主修行鬼刀经已有十年,只得突破,便也是绝世高手了。”

“老夫不行。”

萨日朗哈哈一笑,扭头对身边不发一言的张玄著和刘海说:

“老夫已是冢中枯骨,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唐庄主和我年岁差不多,以后这江湖武林,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舞台。

这几个月里,老夫时常梦到任豪盟主,想起当年和盟主打魔教贼人的岁月,心中唏嘘的很,今日之事后,老夫便要闭门谢客,休养生息了。”

“不要脸的老货!”

张玄著和刘海乃是后辈,脸上尽是倾听长辈教诲的神色。

但心里却都是不满。

这萨日朗,每每和他们相见,就仗着辈分高,要压制一番,还喜欢玩这种低劣的欲擒故纵的把戏。

若真信了他,那才是有鬼了。

他两人知道,他两人虽已而立之年,但相比唐九生和萨日朗,到底是年纪轻,资历不足,想要求得胜机,变得先让唐九生和萨日朗斗上一场。

若能两败俱伤,才有他们两的出头之日。

想及此处,刘海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说:

“萨门主老当益壮,唐大侠也是正值壮年,何必说这些急流勇退的话,自盟主不幸战死后,江南武林,群龙无首,正是需要两位前辈出山引领之时。

若是没豪侠压着,江南武林,怕也要如中原,关中,齐鲁一样生乱了。”

“刘掌门说得对。”

张玄著这个面无白须,一表人才的湖州大侠,也拄着长剑,开腔说到:

“依我看,不如借着这次诛邪大会,就把咱们江南武林的主事者定下来,也好让大伙安心,我看,这场中除了唐大侠和萨门主外,也无人有这个资格上位。

不如两位前辈合计一番,择日不如撞日嘛。”

听到这话,一直坐在边缘,不发一言的周锦儿皱了皱眉头。

她身为江南武林少见的高手女士,性子恬淡些,并不喜欢这种挑事的言论。

今日来参加这诛邪大会,也是因萨日朗老爷子的妾室,和云秀庄有些渊源,实在抹不开面子,这才来凑个热闹的。

而萨日朗则面色微变,他扭头看着唐九生,后者笑了笑,说:

“今日可不成。”

“这是为何?”

张玄著追问了一句,唐九生看了他一眼,轻声说:

“因为今日有贵客,除了咱们五人外,老夫还请了归藏山庄的人过来,见证今日这诛邪大事。”

“哦?”

萨日朗也是吃了一惊,这鬼刀将摸了摸手指,问到:

“老夫听闻,陆归藏这几个月,都在五龙山庄护卫盟主遗存,莫非,唐庄主请了陆归藏过来?”

“非也。”

唐九生呵呵一笑,他说:

“是另一人,但也足以代表归藏山庄了。

归藏山庄,也是我江南武林的一员,乃是几百年的武林世家,若他们不来,咱们这诛邪大会,办起来也没个意思。

好了,时辰已到,闲话一会再说。”

“击鼓敲锣,大会开幕!”

唐九生一声令下,当即就有低沉鼓声响起,窃窃私语的场内也是立刻安静下来。

在几百号人的注视中,有一位穿着白衣,带着斗笠,看不清脸颊的女侠,走上台前。

她就站在唐九生身边,其身份隐秘,引得众人连连猜测。

几息之后,鼓声停息。

台上五人站起身来,唐九生运起真气,朗声说道:

“诸位江南武林的好汉子,今日我与萨门主,周女侠,张大侠,刘掌门五人,邀请诸位前来,乃是为武林大事。

还有幸了宁波归藏山庄的陆玉娘陆女侠。

陆女侠远道而来,乃是代表归藏山庄观礼,同样是代表了归藏山庄的态度!”

这话一说,整个场中,人人侧目。

这女子来头竟这么大?

归藏山庄,乃是江南武林名宿,也是出过武林盟主的世家,如今山庄掌剑人陆归藏,乃是名副其实的地榜第一。

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

入天榜,只是时间问题,陆家复兴,就在眼前了,自是无人敢轻视的。

只是大家都知道陆归藏上面有个哥哥,不入江湖,乃是商贾,却也不知,下面还有个妹妹,竟还是武林中人。

人群中有些许骚动。

一些自持长相英俊的少侠,看着台上那纤细身影,便有了些小小想法。

唐九生也不理会台下议论。

他直入主题的说:

“自任豪盟主战死采石矶后,几个月中,江湖风云突变,本该是盟主衣钵传人,正道大侠的河洛沈秋,叛出正道,杀伤无数,已坠落魔道之中。

那妖人在五龙山庄,当着天下高手的面,弑杀南国摄政,又以魔教阴毒暗器,废去百多人武艺,下手凶残,倒行逆施,有伤天和。

数月前,更是在太行做下惊天恶事,害了一千多号江湖同仁的武艺修行。

沈秋虽不是生在江南,但他在江南习武,也在江南如武林江湖,算是我江南武林的一员。

如今他坠入魔道,行桀虏之态,污国害民,毒施人鬼。

我江南武林,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今日,我等便在金陵城中盟誓,定下诛邪誓言!江南武林,自今日起,便和妖人沈秋一刀两断。

我辈江湖人,也要举武扬威,匡扶社稷,诛讨妖孽,卫道苍生!

诸位好汉,今日,与我等”

“哐”

唐九生为今日这诛邪大会,可是做足了功课,可惜天公不作美,洋洋洒洒的一番大道理,只是刚开了个头,便被一声巨响打断。

他愕然抬头,场中众人也是齐齐回身看去。

这处会场入口,竖起的五杆大旗,竟被人齐齐折断,还如箭矢一样,打在会场前端,撞得两个石狮子粉碎开来。

烟尘四溅中,有躲闪不及的倒霉蛋被打倒在地,满脸是血,一片哀嚎。

便见一人,闲庭信步,在百人注视中,慢悠悠的走入会场。

那人身后,有个瑟瑟发抖的黑袍公子,动作僵硬,手里抓着根杆子,上面挂着一条黑幡。

上书两行大字。

“观天之道。”

“执天之行!”

在那黑幡之下,一手端着紫砂茶壶的算命先生慢步而来,伸手在脸颊上轻轻一揭,便露出了沈秋那张眯着眼睛,温和微笑的脸。

“光天化日,郎朗乾坤,本是春日良善之时,听闻群犬狂吠,沈某还倒是谁在口吐狂言,来这里一瞧。

却发现一群鼠辈在开会。”

“真是热闹。”

沈秋将手里紫砂壶中茶水,一饮而尽,他看着眼前五人,轻声说:

“尔等鼠辈,于此春日,狺狺狂吠,是在商量什么大事呢?

说来与沈某听听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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