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的树林,空气清新,却听不见鸟叫,出奇的静谧让格尔加小心翼翼地走在这静谧之中,却觉得异常地不安。格尔加在心底暗示自己,左谏的府邸就快到了,快到了。
忽而,一阵刺耳的拔剑声穿过身后的树林传了过来,格尔加下意识地躲开,等她再站定时,只见一擢头发从左肩滑下落在了雨水还未干的地面上。只片刻的功夫,七八个黑衣人便已经堵住了去路,格尔加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不好,左谏一定出事了”
“你们是什么人?”,格尔加强装镇定,心里却怕的要死,她今天一大早便出门,身边未带任何人。若是跟他们硬拼,非是死在他们手里不可。
那几个人没了动作,也不回答她,只见一位穿着虽是黑衣却明显是女人的人走过来站在她的对面。
那女人开口道:“要你死的人”
格尔加在她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盯着她的眼睛笑道,“原来是你”
格尔加在宫里听到过这个声音,她一开口便暴露了,格尔加最擅长的就是记住别人的声音和眼神。那种狠毒的眼神,见到目标便把自己的阴谋流露出来的眼神,她分明在去见羽弋的时候见到过,在宫墙之间从她身边走过的那个宫女,那些小宫女们见到她唤她籽玥姐姐。
格尔加打量着她周围的人,尽管是汉人的模样,可身上的功夫和手上的动作及武器却全然是大宛的。格尔加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大宛与汉朝交战,大宛于汉朝只是一小国,乌孙国与大汉交好,对大宛极为不利,若是能借此机会除掉乌孙使臣,必会挑起两国矛盾,让大汉孤立无援。
“动手”,那女人一声令下,周围的人便立刻冲了上来,格尔加几经躲闪,想打开一个缺口冲出去,只要能有机会跑出去,就没有人逃得过她。
正当她牵制住其中的一个人时向后退去时,身后却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感穿破了身体。格尔加手上的力气渐渐消散,倒在了地上。
正当籽玥抬脚离开时,格尔加突然伸出手紧紧抓着籽玥的裤脚,让她移动不得。籽玥脚下一个用力旋转,便将格尔加的胳膊绕开,将自己抽离出来。
“三公主,她怎么办?”,一个黑衣人道。
籽玥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让她自生自灭吧,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籽玥从袖口掏出一个卷着的纸条,交给其中一个人,“把它送到高兮行那里”
“公主这么做,若被王知道了,可是犯下了死罪”
籽玥转过脸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三公主早已经死了,这是我为大宛做的最后一件事。”
籽玥走在静谧的树林里,想起了十年前的大宛。母妃被王后拿二王子生病的事陷害,一夕之间被关进大牢,外祖父一病不起,年幼的弟弟在宫中孤立无援。她被迫与王后做了交易,只要她同意去长安当大宛的眼线,便可免了弟弟的牢狱之灾。
王后家族的势力权倾朝野,就连大宛王对此事也毫无任何表示,只得默许。于是,年仅八岁的她便被一位年长的大宛武将认作*,带到了长安,从小小的乞丐做起,以籽玥的名字久居长安长达十年之久。
在长安的这十年,她几乎快忘了大宛的一切,直到武将的儿子西令在几年前带来消息,大宛计划刺杀太子刘据,断了大汉皇帝的根基。
她不得不想尽办法悄悄的潜进了羽弋的家里,想以此等待时机来接近刘据,却没想到她一开始也没有分清羽弋和羽莺的身份,被羽莺救起从此做了羽莺的下人。
但当她意外知道羽莺要接近刘据的目的后,她便成为了羽莺最忠心的奴仆,推波助澜,她一心想着只要她完成任务就可以让弟弟在大宛王宫安然无恙。
可没想到这个任务她们整整计划了五年,结果却失败了,太子刘据如今还活得好好的,但武将的儿子西令和许多部下却全都死去了,只剩下他们九个人。
正当籽玥一行人往前离去时,迎面正赶上前来的士兵,籽玥立即停了下来,心想,他们刚离开不久,不可能一大清早便遇上这么多的士兵。“除非…”
“这是圈套…”
话语间,张光已经举起手示意身后的人,“将他们全部拿下。”
没过多久,籽玥这一方的人便败下阵来,七八个手下死的死,伤的伤,连同她自己也受了伤。
籽玥看着来人,知道他是刘据府上最得力的部下,如此想来,今日之事定然是他们早就计划好了的,落到了刘据手里,必无活路,还不如自行了断。
?正当她从腰间掏出药瓶之时,却被张光抢先了一步夺走,“太子遇刺,乌孙公主受伤,你若是现在死了,刺杀公主和保护乌孙使者不力的罪名可全部都落到太子身上了,所以,你还是去牢里好好祈祷乌孙公主相安无事吧。”
张光从袖口中拿出一把弯月形匕首扔在她面前,当她看到上面的月牙形镶玉时立刻清醒了过来,“这是…”,她发誓她绝对不会认错,这是她离开大宛时放在弟弟身边的匕首,上面的月牙形镶玉是她亲手打磨镶进去的。
“你们把我弟弟怎么样了?”
张光没有回答她,这是昨天夜里一个黑衣人潜入他的府中留下的。他也不知道那个黑衣人的身份,但却告诉了他一句话,“乌孙公主有危险…”。他猜也许那个黑衣人正是她口中的弟弟!如今想来他大概清楚了黑衣人去找他的原因,是想让他阻止这场暗杀。
“把她带走”
张光在众人带着活着的三个人走之后,下意识地回了头,看向了倒在地上的一群奄奄一息的手下,其中有一个人黑色面巾全被扯了下来,满脸的血迹,但嘴角却笑着,看向了籽玥离开的方向。
张光的眼底闪过一丝凄凉,虽然他认不出谁才是昨夜给他告密的人,但他应该知道了。不管那个黑衣人是不是她口中的弟弟,他已经死了…
乌孙使者受伤的消息一时间传遍长安城,张光走过长安街,听到了各种传言,有人说是汉人所为,让乌孙国王误会大汉不愿和亲并暗杀使臣,也有人说是匈奴所为,为了挑起乌孙和大汉的矛盾,也有人说是大宛所为,只因大宛与乌孙关系破裂,以此要嫁祸给大汉。
不论是哪种说辞,事情对于张光来说,已经水落石出了,刺杀太子的幕后主使和意图谋害乌孙使者的凶手都已经抓获,在长安城中的余党也尽数除掉了。他也算是完成了刘据交给他的任务,关于他为何会如此快的抓到凶手一事,他并未向刘据说明,只说是巧合。事实上是乌孙公主太过精明,躲开了太子的眼线,却没躲过大宛的眼线,这才遭遇横祸,幸好张光得到了消息带人及时从另一路赶过去,才将一行凶手抓获。
只是朝堂之上,反太子势力还是安插了一个保护乌孙使者不力的罪名在太子身上:堂堂一国太子,手下高手众多,竟然还能让乌孙使者独自外出,遭遇祸端,幸好性命已无大碍,若是真出了人命,乌孙势必会联合西域各国对抗大汉,到时战乱不断,遭殃的还是大汉的黎民百姓。
张光路过西塘断柳树下,东方朔的木案仍在那里,木案上面空荡荡的,听行人说,东方先生病了,已经几天没来了。
张光显得有些失落,他此刻很想找老头儿道一道心中的疑惑,没成想却落了空。东方朔是看着刘据长大的,对刘据的处境大概也是最了解的。如今博望苑庄寒不见了,所有的事情全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让他多少都有些力不从心,他时不时会在想,等到刘据有足够的力量独当一面时,就离开博望苑,隐姓埋名,从此不再回长安。
但似乎不论刘据遭遇什么,做过什么都会被说成是对朝廷的不利不忠,就连刘彻也听信谗言,疏远太子,只记其过,无视其功。
兮行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拎着打包好的草药和一些点心迎面走来,老远的就对张光打招呼,张光笑脸迎了上去,与他一同找了一处旧茶摊,坐了下来。
张光问他:“公主的伤如何了?”
兮行看了看手下的草药,说:“已经无碍了,只需做些调理,再过几日便可好了”
“那就好!,十日之后,解忧公主和和亲队伍便要跟随使团一同返回乌孙了,希望这之间不要再出现什么差池。”
兮行点点头,刘彻已经下令了,由他亲自带领队伍,护送和亲队伍直到凉州西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