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生之处(1 / 1)

九儿被封为左将军,奉命出征,助阵玉门关,今日便是他带领大军出发的日子,九儿从昨夜到现在一宿未眠,一个人在屋里亮着灯看着桌上下人准备好的厚重的战衣和盔甲,当年父亲穿着这银灰战衣从侯府内出发,他说要等他回来,可九儿去西城门接到的却是他的灵柩。

自古上战场者,九死一生。

楚游见天微微亮,便起来了,推开门看到斜对面正院里的灯亮着,便走了过去,看到九儿的房门开着,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九爷,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今天是您带军出发的日子,路上奔波劳碌,要休息好才行啊”,九儿看到桌子上有茶,正好口渴了,便给自己倒了一杯。

九儿站起来走到窗前,不论是战场,还是长安,他都放心不下。

“楚游,我现在把侯印交给你,从今天起,你就是这侯府的管家,我不在的时间,府中上下大小事都交给你打理了,你能做好嘛?”,九儿的手中托着那枚侯印放在了楚游的面前。

“你就这么相信我?就不怕我把侯府搞得七上八下的?”,楚游看着他手中的侯印,指着自己的脸问他。

“当然,这侯府中除了常仁常德自幼与我相识,这下他二人随我出征,府中唯一信的过的人只有你了”,九儿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对他的赞成。

“那你要去多久啊?”

“战事大小不定,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两年?”

“那弋儿姐姐呢,你这一走要这么久才回来,她怎么办?”,楚游站起来走到他旁边。

“虽然百夜升在别人眼里不为善类,但如你所说他能去刘旦那里将弋儿带出来,就说明他应该不会伤害她,百夜门在长安的势力庞大,她在百夜升那里应该不会有事,但还是要派人盯紧百夜门的行动”

说话间,外面的天已经完全亮了,时不时有凉风从窗口吹进来,九儿已经穿戴好了战衣,阔步走出房门穿过长长的走廊,侯府外常仁常德已经在门口等着,九儿上了马,回头看了一眼高大的侯府大门,转身离开。

九儿带领的军队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城门以西,只待号角响起,便要带军出发,城楼之上,来的皆是为他送行之人,刘据,卫伉,公孙贺,楚游…

冗长的队伍走在城门以西的道路上如一条巨龙缓缓前进着,东起的晨光照耀在那些将士的身影,不知何时才能踏着夕阳回?

羽弋透过门缝看到百夜升走了,立刻跑到隔壁房间去叫阿丁起来,阿丁还没有睡醒,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姑娘,你怎么起这么早啊,天才刚刚亮呢”

“快起来了,太阳都快烧屁股了”,羽弋取下阿丁的衣服拿到阿丁的面前。

“你快点儿穿衣服啊,我们一会儿还要出门呢”,羽弋不停的在旁边催她。

“出门?”,阿丁认真的睁开眼睛看了看她的表情,她听错了吗?阿丁看着羽弋,一脸不知所以,“门主昨天没有说今天要出门啊?”

羽弋做出了嘘声的手势,用手指了指门外,小声对她说,“夜升他已经离开竹园了,我们要趁他不在,偷偷的出门”

阿丁听了,立刻拒绝,“不去,如果被门主知道,我带着姑娘出门,他回来不会饶了阿丁的”

“你放心,有我在,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再说,我们在他回来之前赶回来不就好了吗?我真的是有重要的事,必须要去城里一趟啊”

阿丁还是一直摇头,“不行的,打死我我也不去,万一姑娘在外面出了事,我会被门主关入百夜门死牢的”

羽弋看劝不动她,索性直起了身,“那好吧,你要是不去呢,那我就自己去,万一我一不小心想留在外面不回来了呢,到时候他要是找不到我生气发怒了,我也看不见听不见,只当和我没关系我不知道好了”,说着,羽弋便把阿丁的衣服又挂了起来打算一个人出门了。

阿丁看她要走,立刻站起来叫住了她,“好吧好吧,我带姑娘去,不过…”,阿丁围着羽弋转了一圈,打量着她的穿着,“姑娘身上的衣服是上等衣质,只有名门贵族才穿的起,姑娘穿成这样出门,引起别人注意就麻烦了”

羽弋低头看了看这件广袖米白直裾,领口袖口的红色边里和腰间的红色腰带的确是有些太亮了,“啊,那怎么办啊?可夜升送来的衣服只有这个颜色最淡,样式最简单了啊”

阿丁打开自己的衣箱,从其中取出一些材质稍微差点儿的衣服递给她,“这些是我还未穿过的衣服,阿丁习武,穿这个不太方便,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先换上吧”

羽弋结过,连连说好,按照先前与那街头算命先生的约定,今日便是一年之期,是他告诉羽弋答案之时,若是去晚了,羽弋怕那先生反悔了不告诉她答案就不好了。

城内的集市也开始稀稀疏疏的热闹起来,出来摆摊谋生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不乏有老百姓在酒茶摊前喝茶闲聊。

刘据一身素色便衣走在这街柳残巷,寻了一处茶摊,刚想坐下来,身后的随从便喊了句,“公子,不可”

“有何不可?这茶摊寻常老百姓能坐,我就不能坐?若不是你们所谓的天生身处尊贵,我也和他们一样”,“店家,来壶清茶”

“好咧,客官,您的茶”,店小二一脸笑意的招呼着刘据。

刘据拍了拍凳子,给随从使了个颜色示意他们两个坐下来。那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才敢走上前坐了下来。

“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看一看,你们不必如此拘谨,否则就算你们自己不说身份,也难免遭人怀疑”,刘据倒是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茶,也给对面的随从倒茶。

他堂堂一朝太子居然在这破巷里给别人倒茶喝,真是让这两位随从受宠若惊了,连端茶杯的时候都是轻微颤抖的。

刘据放下杯子,舒了一口气,把脸转向对面的茶酒摊,他向来出门都是庄寒跟在身边,什么事他都能不声不响的办妥当了,猛然换了两个随从,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刘据仔细听着这街上往来之人的闲言片语,太傅跟他说过:要想了解朝内朝外的事,就必须多来这市井走一走,老百姓的眼睛是最亮的,感受到的人间冷暖,世间疾苦也是最真切的,身为太子,作为皇位的继承人,不得不试着从百姓口中探访国事。

“唉,听说前去玉门关的军队已经出发了些许时辰了,又要打仗喽”,对面的一个小摊饭坐在旁边茶酒摊的凳子上和另一个人说着。

“可不是嘛,听说带队的将军还是冠军侯霍去病的儿子呢,听说叫霍什么什么…”,那人仰着头似乎是想不起来叫什么。

“霍嬗,”

“哦对对对,就是这霍嬗,可之前在长安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倒是前不久有个叫霍九儿的人去那长平候门前大闹了一场,这九爷的名号才渐渐熟了起来,没想到啊这霍九儿竟然是冠军侯的儿子霍嬗”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这冠军侯年纪轻轻便退力退强敌,打得匈奴几年不敢进犯,这儿子差不到哪去”

这时又来了另外一个市井小厮,“话虽如此,那打仗哪能是说着玩的,就城南和我住的近的一家,六个儿子,都去充了军,死了五个,最后一个断了一条腿回来之后终日躺在斜椅上”

“唉,可这皇帝要打仗,要征兵,我们这些老百姓又有什么办法,打仗打了那么多年,连霍去病,卫青这两名大将都不在了”

那人半掩着嘴巴,怕是周围的人听见:“我看呐,就算将来这太子即位,也没什么太平日子可过,国家早就被打仗打空了”

那人话音刚落,刘据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中,两名随从却已经站起来,准备去对面的茶摊拿人了,刘据的杯子重重的落在桌上,发出一阵声响,冷哼了一声,站起身转身走掉,随从立刻从后面跟上。

另外两人听了,看到这边的动静,立即对那人道:你以后说话还是小心些,万一被别人听了去,告到官府那里,可是要杀头的”,见有人来摊位前买东西,便离开了那茶酒摊,回到自己的摊位前,招呼着客人。

看到刘据的神情不太好,那随从还是抖胆问了句:“公子,接下来是回府中,还是?”

刘据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时候还早,去西塘东方先生那里坐一坐吧”

羽弋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又看看街上走过的姑娘穿的衣服,好像确实和一个普通老百姓家的女儿没有什么区别,再看看阿丁,她还专门把自己的头发搞乱了些,羽弋忍不住偷笑起来,看来她是真的很害怕被百夜家的人认出来告诉百夜升啊。

羽弋看到街上有卖各种点心的,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买些点心回去好了,可经阿丁那一句“万一门主问点心在哪买的怎么办”一提醒,果断放弃了这念头,走远了才想到,“我们把点心吃完了再回去不让他看到不就好了吗?”,可再转头也为时已晚了。

刘据看东方朔正闭着眼睛坐在断柳下,也不好意思打扰他,自己找了个垫子坐下,东方朔半睁着眼看他:“公子今日来想问何事啊?”

刘据看了看他如今这年老的模样,想起他当年为自己所作的《立皇子赋》,转眼已过二十多年,不禁感慨“岁月易逝人易老,三十将立未有功”

东方朔听得懂他说的话,“老乃生命之自然,公子身份不比常人,所担使命也重大,时机未到,不可急功近利。儒家虽有言三十而立者,可公子未有三十,时位不立,并未有失”

刘据用心的听着,先生和董夫子的忠告是一样的:也许他们说得对,要想功成,也必先潜其心,正其意,恭其理,安其身”

羽弋很快就带着阿丁找到了算命先生所在的西塘,看到那先生仍然在断柳下摆了一个木案,身后是一挂帆斜插在柳树枝上,木案的前面还坐了一个人,远远看去那先生的头发又白了些。

刘据只停留了片刻便起身离开,羽弋看到方才那人作势准备离开,这才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等那人走了,也在那木案前面坐了下来。

“先生,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一年之前来这里卜卦的人,您说过一年之后便会告诉我卦词的”,羽弋把胳膊支在木案上,一脸认真的看着闭目养神的东方朔。

刘据听到后面传过来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到了身后的那个穿着平凡的小姑娘,笑了笑,哪有一年前卜的卦,现在才来问卦词的,东方先生在这城中因字释意,都是当日算当日解,他说过迟了半刻万事皆变,从未破过例。她这小姑娘能让先生破例,当真是有趣。

东方朔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阿丁,羽弋便立刻明白了怎么回去,转头对阿丁微笑着道:“阿丁,你先去对面坐着等我吧,我听先生讲完,再唤你过来”

羽弋看阿丁离开了,才问东方朔,“先生,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姑娘既然来了,不如再测一个字吧,先前那个字不好”,东方朔摊开木案上的竹简,拿了笔蘸了墨递给羽弋,羽弋托着下巴想了想,“字不好?”,可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字来,依旧写了“弋”字。

东方朔待羽弋放下了笔道:“这弋字不好,但既然姑娘执意测弋字,那老夫就来解解这弋字”

“弋本义为木,木叶同根,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木活则叶生”

“叶生叶生,和夜升同音呢”,羽弋听他讲话倒是有趣。

“弋为禽鸟,良禽择木而栖,良鸟寻叶为巢,叶生之处,乃为弋家”

“那照先生这么说,“弋”字不管为木还是为鸟都是与叶子息息相关了?”

“那当然,叶生则告诉人们冬去春来,叶生则昭示树木仍有生命,叶子经过春生夏长秋落冬灭的轮回,生生不息。”

羽弋突然想到了什么,记得阿丁与她说过,夜升的母亲姓叶名小七,“我叫叶生,叶子的叶,生命的生…叶生,叶生…”,羽弋只觉得头突然痛了一下,立刻伸手去轻抚太阳穴的位置,从刚才起:这句话便萦绕在她的耳边,她似乎听过,又不知听谁说过…

东方朔不知道这么告诉她她是否能参透这其中缘起缘灭。可东方朔却不能道破这其中的因果交织,他们自己的命运坎坷,终会有定论。

东方朔没有告诉她,“弋为短矢,作利器,功用同戈,“戈”中这一撇横亘在“百”字之头,“弋”字取“百”头为“戈””

羽弋的命运和百夜升(叶生)紧紧牵扯在一起,可这未必是对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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