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马车上了平路,吕传玉和吕思勤留下,另两个孩子却疯了似的到前面报信儿去了。Www..Com
魏清喊:“慢着点儿!别和猛张飞似的。看看,又摔了一跤不是?”
车把式问:“大爷,这都是你的孙子呀?”1876580
魏清说:“是,这才四个,还有四个呢。”7658
“哎呀,你老人家真是太有福气了!”
“那当然。”魏清美美地抬起头来。几片娇柔的雪花扑来,飞快的在他脸上化了,那一刻,他已分不清到底是雪水还是泪水。
吕志忠支起半个身子,他已隐约看到井上峪的影子,和周围那无比熟悉的大山,他朝后一辆车上喊:“剑南哥,咱到家了!”
张剑南也像他一样喜不自禁,他连连应着,“是呀,到家了,终于到家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简直让六个马车夫们惊呆了,以至于有的忘了驾辕,任凭那高头大马自己拉着车往前走,直到车老大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
只见井上峪的男女老少几乎倾巢而动,上了年纪跑不动的,则站在村头的高处引颈远望,或抹眼泪,或窃窃私语。
几百个学生跑在最前面,“校长,老师!”他们边跑边喊,边喊边哭。
“魏叔!志忠哥,剑南哥!”福生、小翠、含香、洪栋又跑在学生们的前面。福生就像疯了一样,他一蹦三跳,那架势,宛如猕猴在奔跑。
【“嫂子,春雪姐!”田甜、吕乡贤、赵红玉和韩春雪,四姐妹紧紧地抱在一起,她们眼泪横流,情不能已。稍顷,她们也奋然向前面追去了,不多时她们越过了人群,超过了福生,迎头便向那一队马车狂奔,狂奔!
柳夫人被两个孙子搀了出来,她只能站在门前的高处听声音,孙女吕传芳忍了好几忍才留下来,她不停地和奶奶说:“奶奶,看见了!一共六辆马车,魏爷爷坐在第一辆上,她们迎上去了,迎上去了!”
刹那间,奔跑的人群就像两股春潮激烈相撞一样,砰然爆发出一片潮声,那浪花纷纷飘落了,而声音却依旧回荡在天上。
车老大喃喃自语:“一家人能在村子里这个样,那为人处事也一定是无可挑剔的了,这可不是凭县里有亲戚,有大官就能换来的。”其实后半句话他只是猜想,至于他们所送的人到底和那个雇车的县长秘书是什么亲戚,他们琢磨了一路也没琢磨清楚。
“志忠,忠儿!”柳夫人终于被孙子孙女搀下来了,她忘情的摸着儿子的脸。“你可回来了,回来啦!剑南、祥云都回来了?”
“妈!剑南哥回来了,可孔先生他……”吕志忠拄着拐杖从车上慢慢下来了。
“哼!别***做梦了!”其实迎接吕志忠他们的远非井上峪的乡亲们,这不,村头上便陡然多了不少人。
魏清搭眼一扫,大概有百八十人以上,人人手里还都端着长枪,呼啦一下便把车队围上了。胆小的人和孩子们一看,连忙吓得躲开了。
“站住!”为首的这人身穿棉袍,头戴黑色宽檐呢帽,腰上还斜挂着一把盒子炮,从头到脚已经远非从前了。只是他那只眼却依旧向上一瞭一瞭的。
吕志忠早就认出他来了,可他根本没理他。“妈,咱回家吧。”
“吁——!”后面的马车全停住了,车把式们一看,个个面色吓得雪白。
柳夫人问:“这是什么人呀?我怎么听你说话像咬着牙呢?难道你不是井上峪人?什么叫做梦?没做梦我儿和张校长也回来了。噢,莫不是和老吕家有仇吧?有仇也没刨你家的祖坟呀。哼,有人生没人教的东西!”
“你说什么?老东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这人说着,一把将牛皮套中的短枪拔了出来,那动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熟练到家了。
魏清挺身挡在了前面,“柳树!你想干什么?都本乡本土的,山不亲水亲,水不亲人亲。我们可是刚刚回来,连家门口还没进呢。”
“知道,我不在这迎着呢吗?”
柳夫人一听又把身子转过来了,她伸出手来往前一摸,吓得柳树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柳夫人却抓住魏清的手,她又使劲儿摇了摇,“老魏清啊,可真难为你了!我盼啊盼,把心都快盼碎了。”
她把魏清挡在身后,“哟,原来是树儿呀。早听说你不在村里有些日子,就是不知道去哪里闭门修炼去了,敢问师父是谁?又学了些什么?唉,你就是有大闹天宫的本事,我一个瞎老婆子也看不见了。不过,我倒听出你出息多了,可比以前会说人话了。”
“你——!”柳树知道这番话不好听,可他又找不出发威的理由,只好把脖子一梗,“少胡说,我不是树儿。”
柳夫人根本没惧他,她故意问:“你不树儿又是谁?”
大抵中国人都有这个习惯,长大以后特别是出息了,或做了大官,就非常忌讳有人再叫他的小名,那可是十分令人不高兴的事儿。更何况是现在的柳树呢?因此他大声吼道:“我不是树儿,我是柳树!”
柳夫人的嘴角笑了笑,那笑纹里带着明显的蔑视。“柳树还不是树?闹了半天你还是树儿。志忠,走,回家去!”
这要在平时,围观的乡亲们还不笑翻了天?可是现在,他们只能默默地看着了。吕志忠说:“传芳、传玺、思智,还不赶快扶着奶奶回家!”
然而,柳夫人却把他的拐杖紧紧地拽住了,她好不容易见到儿子,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了。
济嵛烜在一边高声道:“吕大夫,张校长,你们回来的正好啊!看看,乡亲们哪一个不盼着你们。”
魏清吩咐:“田甜、乡贤,快扶着老夫人和志忠回去!春雪、小翠,你们也把剑南扶回去。福生,传邦、传国、思鲁、思齐,脱下棉袄来准备卸车!”他又往前走了一步问,“柳树,我们可以走了吧?”
柳树嘴角撇了撇,“走,往哪儿走?检查!”
魏清问:“你检查什么?这全是我们自己的东西,你凭什么检查?”
柳树把手里的短枪亮了亮,“老子靠的就是这个!”他朝魏清瞭了瞭,“姓魏的你还不知道吧?东三峪联防保安队已经成立了,专门负责这一方治安,进去的,出来的,统统都要检查。它就是一只兔子跑出来,也要查一查是公是母!”
一个队员想拍马屁,“这是我们的柳队长,你们可都老实着点儿!”他还故意拉了枪栓一下。
此时此刻,站在高埠处的秀菊得意极了,她根本不管周围的乡亲们向她投来的那种鄙夷而又鄙视的神色。自打她和儿子一起重新回到井上峪后,这样出头露面解气又解恨的日子可太多了。
柳梦林从后面转了过来,他没和魏清说一句话,而是径直对柳树说:“你把路让开,还不让人家赶快卸车!”
柳树朝他瞭了瞭,“不行,我正在执行公务呢。这可是联防保安队的头等大事,你根本做不了主。”
柳梦林低声恨恨地说:“什么公务母务的,你看看人家有犯禁的东西?我可是你爹,我的话你还听不听了?”
柳树噗的一下笑了,“这个时候你不是我爹。快走!你要碍事儿我让人连你也绑起来。”
“你!混账东西,混账东西……”柳梦林气得浑身直哆嗦,两个女儿跑过来,生生的把他拽走了。
秀菊在高处撇了撇嘴,她还忍不住笑了一声。在如此寂静的村头上,落雪簌簌的下着,她的声音虽然不大,然而却很尖,每个人都听到了。
张剑南被搀着没有回去,吕志忠被搀着也没有回去。
车老大悄悄的对魏清说:“大叔,这一关能不能过去?我们可是惹不起呀。”
魏清推开他的手,这时他想起了圹天翔的话,因此从怀里把那封信掏出来,又撕开口,从容把那张公文取出来,他自己先看了一遍,这才交到柳树的手上。“行,你可以查。不过,检查之前你先看看这个。”
柳树根本不识字,他挥手把一个队员叫过来,“你,快给老子念念。”
这是一个识字的,他接过来就想念。魏清却高声说:“大声点儿,省得有人听不见。”这话他是对秀菊说的。马秀菊所站的地方和她那无比得意的神情,魏清早就看在眼里了。
这个队员还真听话,他清了清嗓子高声念道:“沿途关卡,六辆车载之物均系县政府之安排,不得查验,不得截留。否则,严惩不贷,坚决追究!”那队员愣了愣,才又念落款,“长清县县政府验讫,中华民国x年x月x日。”
他的声音骤然间低了八度,“队、队长,这可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上面可盖着县政府的大印呢,我看咱们还是撤吧。”
柳树实在不甘心,他又围着六辆马车挨个转了一圈,最后琢磨了好一会儿,这才把袖子一甩,走了。
那个队员赶紧把手里的公文还给魏清,“好啦,没事儿了。”他又喊,“都别看了,再他妈看就去你家里搜粮食。”他也屁颠儿屁颠儿的离开了。
张剑南松了一口气,“志忠,这张公文魏叔是如何弄到的?”
吕志忠说:“我也不清楚,今天还真多亏它了。”
魏清喊:“孩子们,卸车!”
马车夫们一看高兴坏了,也连忙赶快解绳子。学生们一拥而上。
张大娘忙不迭的对几个儿子说:“快,都麻利儿的去搭把手呀。志忠,他魏叔,张校长,你们可回来了!”说着,她也过来帮忙了,一边走还一边不停地抹眼泪。
乡亲们一看,没来得及走的也全都围了过来。不多时,六辆马车被卸一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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