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所在的村子边上有一座小小的山丘,在东北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这样的山丘可不多见。虽然矮小,但是却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松树,不过村里人都严禁自家的孩子靠近那座小山,因为那座小山叫做将军坟。
传说很久以前,在这里居住了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一生戎马杀伐,可以说是从血雨腥风中一路走来,到老了告老还乡才来到这里养老。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在某个夜晚,这将军忽然发了狂,将家中一十六口杀了个干干净净,就连看家护院的狗和下蛋的鸡都没放过,实打实的鸡犬不留。
当人们发现时,一身白衣染成血红的将军早已经吊死在了房梁上,然而让所有人不寒而栗的是,将军吊死的那间屋子里,雪白的墙壁上满是血色的婴儿掌印,每一个掌印都仅仅两寸长短,掌印边缘焦黑仿佛火烧过一般。
将军家一十六口,最小的孩子也已经十四岁,怎么会出现这么小的血手印?大家都说将军年轻时带兵杀敌,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将敌人的幼子斩杀,从此斩草除根,断了对方的传承。现在想来,只怕是这鬼娃娃来讨命了。
话虽如此,但是人死如灯灭,村子里派出几个胆子大的,将将军一家草草的埋葬。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头七的那天夜里,将军府里居然灯火通明,更有人远远看见将军在里面舞剑的影子,可是到了白天却空无一人。
村里人害怕了,请来了道士。道士说将军一家属于厉鬼索命,怨气凝结难申,现在只是开始而已,一旦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就会劫掠活人,只怕整个村子都难以幸免。
于是在所有人的恳求下,道士给出了一个法子,用生铁铸一口巨大的铁锅,将将军一家扣在里面,然后垒成坟包,每个月都要有人上去填土踩实,以人气镇压,就能避免灾祸。
果然,铁坟建成的第二日,将军府夜里便静悄悄的,从此安静了下来。
如果你以为这就算完了,那可就大错特错。
因为惧怕,村里人每月都会去派人在铁坟上填土踩平,一直延续了近十年,生生将这铁坟填成了山丘。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有一天忽然有一个游方道士来到了这个村子,发现了破败的将军府,感到极为诧异。
原来这道士是将军的老部下,下了战场之后自觉罪孽深重,就皈依道门,如今正是为寻访故友而来,却没想到听到了这件惨绝人寰的事。
当他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听了一遍后,仰天大吼一声冤枉,就昏死了过去。
村里人奇怪啊,整治恶鬼怎么就冤枉了呢?当道士醒来说出了缘故,听到的人无不扼腕长叹,连连摇头。
铁器隔绝阴阳,下葬的时候最忌铁器金属。将军一家十六口全部冤死,本就怨气极重,如今被铁坟扣了十年,阴阳难通的情况下,只怕早都成了最可怕的厉鬼。那道士这么做明显就是不安好心啊!当后来的道士问清楚那人容貌时,不禁再次长叹天意,原来那害人的道士,就是当年兵灾中逃走的孤儿,将将军一家害死了还不解恨,居然弄出这么一个铁丘坟,显然是让这一家人永世不得超生!
从此以后,那将军坟就成了村里人的禁地,而每到风雨交加的夜晚,那坟丘上总会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而我,正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懵懵懂懂的闯进了将军坟,双脚踏开了阴阳路,开启了命运转折的一生。
那是我十四岁那一年,晚上我起夜小解,冷不丁一道黑影从屋外窜了过去,立时间我的睡意全无。
最近在闹山狸子,所谓山狸子就是野山猫,已经祸害了好几家的鸡。乡下对于黄鼠狼和狐狸之类的动物极为宽容,哪怕被叼走一两只鸡,也不怎么在意,认为是大仙来家里散仙缘。
不过这山狸子和狐狸黄鼠狼的行为都不同,这玩意不仅仅吃,还祸害,最喜欢咬死三五只挂在高处,是乡下的一大害。
最近这只山狸子闹得凶,已经咬死不下二十只鸡。要知道那时候种地都是口粮,攒起来的鸡蛋才能卖到城里去,换回来衣服和油盐酱醋。尤其家里那三只芦花鸡,早就说好了过年卖掉给我买衣服的。
十四岁的半大小子已经知道羞耻,尤其上了初中穿着屁股带补丁的裤子会被人笑话,自从和父母约定了这几只鸡的用处之后,每天我都会偷偷的抓一把米糠撒到地上,想要让这几只鸡肥一点,卖个好价钱。
谁敢动这几只鸡,就是动我的命根子!我瞄了一眼屋里,父母睡得熟,如果喊出声只怕这玩意就会跑掉,下次再来祸害人只怕就抓不住了。
都说半大小子胆子晒干了比南瓜大,这话一点不假,我随手抄起了一根木棒,猫着腰就追了过去。想要让我继续穿着屁股带补丁的裤子上学被人笑,天王老子都不行!
红了眼的我顺着墙根就摸到了鸡窝边上,果不其然一个两尺多长的黑影在那里大嚼,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道让我火冒三丈。
你个该死的畜生!今天我就让你赔命!猛的向前跨了一步,我手中的木棒狠狠的就砸在了那黑乎乎的物事上,只可惜黑咕隆咚的看不清首尾,当着玩意叫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居然一棒子砸在了它的胯上。
喵!凄厉渗人的猫嚎声猛的响起,这家伙一窜两米远,疯了一样向矮墙跑去。我当时就急了,这玩意最记仇,如果打不死的话,只怕以后我家就遭殃了,更何况窝里最大的那只公鸡被啃了大半,裤子肯定买不上了,要是能打死这只毛皮光亮的玩意,绝对能多换个书包回来!
想到这里我也忘记了害怕,翻过矮墙拼了命的追了出去。显然被我一棒子打的不轻,这家伙跑起来一瘸一拐的,否则在黑夜里早就不见了,不过眼下凭借我的脚力还能勉强跟得上!
一前一后,我追着这山狸子一口跑出去足足二三里远,当我把它堵在一个树下的时候,这该死的家伙居然转过身来,用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看着我,在黑夜中显得邪异而又狰狞。
我不知道一直山狸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然而我一想到长着翅膀飞了的裤子,立时火从心头起,手中握紧了木棒狠狠一棒子挥了过去,正中这山狸子的头部。
在我几乎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这只全身皮毛发亮的山狸子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宛如一只木桩。乐呵呵的我将这肥硕的家伙拎起来,才发现我居然跑到了树林子里来,头顶黑压压不见天光的黑松林仿佛无数的狰狞巨手般伸展着,看得我打了个寒噤。
奇怪了,三伏的天怎么会冷飕飕的?摸摸脑袋我有些不解,但是随即注意力就被手中的山狸子吸引。好家伙,到底还是看轻了它,这家伙在鸡窝里蹲着,蜷缩着身子我以为仅仅两尺多长,可没想到这家伙伸展开来绝对超过一米,从后脖颈临起来,几乎要和我比肩。
我啧啧赞叹着目光顺着这山狸子的皮子游走到了它的猫头上,这样的好皮毛,在城里有外地的老客收,价钱可不菲啊。正心里嘀咕着,冷不防一张小小的婴孩面容映入我的眼帘,吓得我险些将手中的山狸子扔出去。
都说山狸子是被猫叼走的孩子用猫皮包裹重生,可是谁也没信过着个传说,但是眼下我信了。就在我颤抖琢磨是不是应该将这诡异的玩意扔开的时候,突然间那孩童般的小脸动了一下,随后一道光芒闪过,我就晕了过去。
在晕倒之前,我想起了很多事,比如村子边上有松树林的地方只有将军坟,又比如那道光和之前山狸子眼中的绿光一模一样。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家里,胸闷得厉害,父母和大阿公都在屋里,母亲满脸的愁容惨淡,父亲蹲在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着闷烟。
“是黑萨满!这群该死的东西又回来了!”大阿公的脸上几乎能刮下一层寒霜,我被吓坏了,因为我从来没见到过大阿公如此的生气。
胸口闷的厉害,就仿佛被什么捆绑着一般,我掀开衣服一看,吓了一大跳。密密麻麻我看不懂的蝇头大小古怪文字连成寸许宽的一条带子,将我的全身上下覆盖,青黑的颜色看起来古怪而又邪异。
我吓坏了,拼命的拿着毛巾擦拭,可是那些字就仿佛是刻在身体上一样,皮都快搓破了,却是依旧各个清晰可见,没有一点的黯淡。
“都是命啊,命啊!”母亲看见我惊恐的样子,一下子扑了上来,搂着我心疼的大哭。
可是大阿公却是气得胡子一撅一撅,在那里直跺脚。“什么命?这孩子的命是被人偷了!被那群遭雷劈的黑萨满给换了去,这事儿没完!”
我的命,被人偷了!额头的汗刷的一下子滚滚而下,紧接着熟悉的啪啪声不断传来,脸上熟悉的刺痛感让我没等睁开眼睛就一脚踹了出去,“王大炮你特么不能用别的方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