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在那个只有他跟徐博雅的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他不知道的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葛岳峙眼盯着师三爷握着他的手,慢慢垂下眼睑。陷在阴影中的表情,阴鸷而凶厉。
他特地把小虎斑支开,就是为了这件事。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问出点什么来。当他破门而入,看到那种场景时,他的心情,别人是不会明白的。
锁门,闭户,关灯,衣衫不整,家具翻倒,还有那股弥漫在房间里的,是男人都会懂的气味。虽然师三爷看起来安然无恙,但是——但是徐博雅究竟做到了哪个地步?光是忆起此事,他都无法冷静了!
从师三爷的角度看,便见养子耷拉着脑袋,肩膀坍塌,神情沮丧而委屈。师三爷以为他是为小虎斑那一爪子在生气,立刻就愧疚了。他觉得。如果这事自己处理得不好,以后恐怕要引起养子跟小虎斑之间的矛盾。
作为一个父亲,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们之间有什么龃龉。
他带着养子坐回沙发上,手拍着膝盖,琢磨着怎么开解他。
葛岳峙见他如此,知道自己机会来了。他注视着养父线条柔软的侧脸轮廓,率先开口道:“三爷,其实关于表少爷的事情,岳峙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小鱼的事情?”事关小外甥的终身大事,师三爷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他蹙眉,严肃了表情,用探究的眼神注视养子。
“说说看。”
师三爷相貌四平八稳,垂下睫毛的眼睛双眼皮深刻,侧脸轮廓刚毅,很是威严。葛岳峙对他向来敬畏,特别是在耍心机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这个乍看沉着冷峻的大汉,在他那张石像木雕似的脸皮底下,他的神经正打机关枪一样突突地跳动着。他像对家长撒了谎的小孩,对着仰慕的人犯怯,愧疚。可是非得这么做不可。
他避开家长那能直指人心的目光,暗暗掂量了语气,说道:“其实,之前为了更好地解决表少爷的事情,岳峙也稍微地补习了下那方面的知识。我有些疑惑,想着,也许您可以给我释疑解惑。”
说着,他抬头,眼神清澈,满脸孺慕地注视了师三爷,意思再明显不过。
无论是xxx,还是ooo,我懂的,完全专业,能甩小虎斑那种业余的几百条街。我还能发表听后感,做陈词总结。来跟我探讨吧,三爷!
师三爷悚然动容。
居然已经提前做好功课了?
居然问这种问题?
——完全忍不住好想回答啊!
开导求知若渴的后辈什么的,必须可以有啊!
此时此刻,师三爷的倾述欲再也控制不住了。
“嗯,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只是性取向的问题……巴拉巴拉……”
……另一方面。
夜深人静的空旷街道上空,正在不断回响着声声尖细的猫叫。
这叫声细长哀怨,令人闻之凄然。
在离师三爷房间几十公里远的一个宠物中心里,在叠放着无数猫狗笼子的某个房间中,小虎斑正瞪着眼睛,倒竖着皮毛,对着闭紧的笼门嗷嗷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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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窗外阳光灿烂,晨风习习。街道渐渐热闹起来,远远的,街头巷尾的吆喝声,赶车声和说笑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小吃摊上冒出的腾腾蒸气,覆盖了整片市区的天空。
然而,这繁华祥和的一切,却使师三爷感到深深的担忧。
师三爷正对着大街坐在飘窗前的餐桌上,两手交叉,支肘托腮,蝶翼般的睫毛往下扑洒,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他目光发直,但是直得刚毅矍铄;神情呆滞,呆滞中又怅然若失。总之,乍一看,厌世得十分有深度。
葛岳峙顶着大太阳从外面走进屋来,见到的便是这副场景。他顿住了脚步。
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的晨曦,似暖金又似琉璃,铺洒在师三爷身上。把他凝成一座沉思者。今天他穿的是纯棉粗布长衫,版式简约,得体大方。因为南方的清晨略带凉意,肩上又披了件薄薄的风衣,花纹是藤蔓版画,一针一线精细繁密。
可是,显然这都是些秋装,并且是深秋装,加棉的!
现在可是春天。三爷居然穿错衣服?他可不是不修边幅,应付生活的人!
不对劲!三爷有心事!葛岳峙心中一动。
昨天的事情还没释怀?不对,后来他已经从毫无心机的师三爷口中,旁敲侧击地把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套了个一干二净,师三爷在他的“鼓励开解”下,已经彻底把徐博雅当成“修身养性计划中一个小小的挑战”,“成功的垫脚石”,“生命中不起眼的小插曲”了。
那么,是林小鱼的事情恶化了?不对,虽然和谈锋的谈判失败,可是林小鱼还在他的监视之中,林小鱼的老师,同学,都是他的线人。
难道是师家出事了?最近国内政局逐渐明朗。顺应时代潮流,人民对接轨国际的愿望日益迫切,这种迫切,使得在这场政治角逐中,改革派牢牢占据了上风,而保守派的地位岌岌可危。可是师三爷是从不关心政治的啊!要他为政治烦恼,恐怕他还不知道从何烦起呢。
如此看来,就是师三爷本身的问题了?什么问题?根据他对养父的了解,真相只有一个!
只一眼,电光火石之间,葛岳峙便在脑子里把师三爷烦恼的真相全推敲了出来。他了然于心,举步朝还在发呆的养父走去。
“三爷。”他停在师三爷身边,扶着桌角单膝跪下,仰头凝视对方。
师三爷保持姿势不动,将视线转到他脸上。
葛岳峙深深地凝视他,眸光温柔动人。置于桌上的手慢慢移动,同时嘴里和声说道:“昨天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徐博雅也好,表少爷也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不着痕迹地握住了师三爷放松下来,搁在膝盖上的手。
师三爷幽幽喟叹一声,将养子的光头抱被子似的抱进怀里。他将脸颊贴在上面,漫不经心地蹭。一边蹭,一边惆怅道:
“唉,哎,往常,现在已经浇好花,喝好茶,喂好鱼,打了太极,练了书法,杀了一盘棋。现在,一件事都没做。今天突然少了两个钟头,这么多事情,每件都很重要,完全不知道从哪件事开始好啊!”
师三爷修身养性三十载,不想一时手抖,昨日一日内连破n项纪录,包括动粗,爆粗口,关注旁门左道知识,熬夜,早上还赖床不起,一直睡到8点钟。
现在,一向按部就班的他生物钟混乱,方向感减弱,面对这反常的现状,他心底生出列车脱离轨道,飞机偏离航道的强烈危机感。
葛岳峙耳边听着他长吁短叹,神情却十分愉悦享受。他将脸顺势埋进养父胸口,聆听他的心跳,嗅闻他的气味。电流从被养父触碰的头皮朝四肢百骸窜动,在血液和神经中枢中激起阵阵电花。他浑身酥麻,肌肉紧绷,舒服得眯起眼睛,喉结蠕动,浑身的毛细孔都舒展开了。
世界上如果还有一片净土,大概就是这里了。他想道,三爷的手果然是带着电流的。
师三爷总有自己一套逻辑,葛岳峙也无法撼动。所以他想出了一个主意,先把今天混过去算了,从晚上开始再将一切导回正轨。现在,由他去把8点前的任务完成,师三爷可以假装一切如故,进行8点后的生活节奏。
师三爷觉得此法甚好。于是,他自欺欺人地过了一个早上。直到从宠物中心逃出来的小虎斑一脸惊慌失措地扑进他怀里。
师三爷顾不上被溅了一纸墨汁的宣纸,忙搁了毛笔,抓着小儿子两只爪子前后左右地察看。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小斑斑,你的皮草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被抢劫了吗?”
小虎斑把身上的草屑泥巴抖擞开来,顶着一头凌乱的发型,朝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作为回答。被某无良养子设计关进宠物中心打疫苗的小家猫,开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诉说起它的满腔悲愤。
师三爷把小虎斑抱在怀里抚摸,越发忧心忡忡。
“儿子,你别乱跑啊,现在世道险恶,人心不古,你是不知道,人类中还有一类人叫做徐博雅呢……”
小虎斑张牙舞爪:“喵呜喵呜!”
“什么,你是有冤屈的?”师三爷大怒,“难道不是抢劫,而是绑架?好,你说,凶手是谁?爸爸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