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将如意脚踝上的斑斑血迹尽数清理干净,缓慢的站起身。他看见如意低着头,双颊的红晕自耳后开始蔓延,蔓延至颈间。他突然起了挑逗如意的心思,他修长的手指试探性的碰触了如意的耳垂,如意宛若受了惊的幼兽一般惊慌失措的抬起了头,那一双盈盈的双眸中盛满了惊讶。她嗔怪着打掉了柳清的手,只是她未曾看到柳清面上一闪而过的红晕。
忽然陈字瑶用手撑着,缓缓站起身。走向苏莲落的方向。陈字瑶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让人不觉看着有些害怕。如意看着陈字瑶慢慢走向苏莲落的方向,心突的提到喉咙。她害怕害怕陈字瑶会对自家小姐不利,她想要挪动脚步去到苏莲落的身边,却发现自己一步也未能挪动,对陈字瑶的恐惧已是深植她心底,她看见陈字瑶便不由自主的恐惧,害怕。
陈字瑶缓缓行至苏莲落身边,柳清在后面已是拔刀出鞘,随时准备应付着突发情况。弭楸曾经告诫过他,一切都以苏莲落为重,保护她是第一重要的。
苏莲落仍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望着湖面上那一轮皓月,身边的人皆以为她未曾注意到慢慢朝她靠近的陈字瑶,只是他们都未曾看见苏莲落眼角的余光已是紧紧的锁定了陈字瑶。苏莲落心中亦是十分害怕,陈字瑶是在赌,自己何尝不是也在赌。拿自己的性命与和弭楸的未来在赌。
谁也没想到陈字瑶走到了苏莲落的身边,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与青石板撞击的声音如同庙宇之中的铜制鸣钟一般在所有在场的人心上,耳边回荡。苏莲落也是被吓了一跳,她设想过很多可能,她想过陈字瑶可能会与她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她想过陈字瑶会不情不愿的与她合作,可是就像农夫与蛇一般,不知何时陈字瑶便会反咬她一口。
可唯独没有想过,陈字瑶会朝她的方向跪下来。苏莲落心中亦是十分震惊,觉得此事是如此不可思议。可面上仍是一副不动声色,不为所动的模样,儿时私塾先生曾教过自己,此刻便只能是静静的等待着她的下一步行动,便正应了那句以不变应万变的古话。
陈字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若我能助你,你就能保我平安?保我家人不被牵连?对吗?”陈字瑶缓缓低下了素日里高昂的头,平白的叫人感叹风水轮流转。
苏莲落心中亦是感叹,想是那陈字瑶自入弭府家门以来,便从未向谁示弱,即便是面对弭楸,也未曾有过一丝一毫的胆怯,可如今为了保全她的家人,她的心上人竟能卑躬屈膝,向素日的仇敌低头,不觉让人倍感心酸。当真叫人感叹情之一字既能伤人也能害人。
苏莲落低下身子,自冰冷的青石板上扶起陈字瑶,柔声道:如今你我也算得上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若我并非真心诚意,又何苦在你这里浪费唇舌,我直接去向弭将军告发你即可,既能为我洗脱冤情,又能报了当日你买凶杀人,差点置我于死地的仇,又何苦在这与你多说那么多。既是于我而言浪费时间,于你而言多费功夫。你说我说的是这个理吗?
陈字瑶心下几多思量:这苏莲落说的倒也不是全无道理,自己既与她达成合作,亦已算得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她苏莲落胆敢出尔反尔,不守信用,自己也可将苏莲落尽数和盘托出。就算真的要死,自己也能拉着一个垫背的,自己也不算吃亏。
柳清在一旁暗自感叹着这苏莲落到底不同于常人,也难怪自家少爷如同中了蛊毒一般对她如此着迷。
弭楸此刻在书房之中,亦是心急如焚。他不知晓如今苏莲落那处是个怎样的情状。他虽对苏莲落的应变能力有着十足的信心,可是毕竟有着陈字瑶这个不确定的因素。
柳清虽是武功高强。可是若是近战,陈字瑶一旦挟持了苏莲落,拿她作为人质来以此相要挟。只怕到那时,苏莲落也未必可以很好的处理。若是因为这事,苏莲落因此而受伤,只怕是无论如何,弭楸都不会原谅自己。
柳清在一旁旁观着这二人的对话,知晓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陈字瑶定是不会再有什么行动了。柳清又念及在书房中担忧着苏莲落的安全的弭楸,这才想起让身后的两个暗卫悄悄报与弭楸知晓,如今苏莲落平安无事,再将这处情状一一报与弭楸知晓。
柳清身后两个隐匿于黑暗之处的暗卫领了柳清的眼色,便退下了,重又隐匿于暗处之中柳清这时方才有时间好好观察一番这处的情形。
这处人造池塘是当年弭衡弭将军为当时的发妻,也就是弭楸的生母而建造的。那时的弭衡将军和当时的夫人亦是恩爱非常。春日看雨点落在初初冒出新叶的荷叶之上,夏日看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热闹情景,秋日虽是有些萧瑟凄凉,可也大有些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洒脱意味。冬日初雪覆盖之时,弭衡将军常常携夫人还有当时年纪尚小的弭楸柳清二人来到此地赏梅。红梅映着白雪皑皑的青石板,自是别有一番韵味。
可是自夫人过世之后,弭将军便鲜少来这处院落。弭府的下人们也不乏拜高踩低的货色,见弭衡将军鲜少来这里,便也疏于打扫。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为了一处废弃的院落。
后来弭楸渐渐长大了,每每柳清陪着弭楸来到此处,心中总会萌生幼时随着弭楸偷听过的几趟私塾先生的课上所说的: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之感。
弭楸总是在这处一呆便是很久,柳清知晓他这是在怀念自己的生母,用他自己的方式。弭楸与弭衡两父子自夫人离世之后,也再不复当年的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