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宁远与苏莲落剖明心迹之后,苏莲落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这几日宁远次次来寻苏莲落,都被苏莲落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之门外。宁远知晓苏莲落此时心中定是一团乱麻,却又不好再逼她,只得作罢。
苏莲落这几日里经常梦见以前的事情,梦见苏老爷像原来一样,静静地陪着她。醒来之后的枕头湿了大半。因是睡得不安稳,苏莲落也清减了许多。原本就不丰腴的身形变得更加消瘦了。
如意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却又不好再劝她,只得自己暗地里着急。
弭楸几次求见弭衡,都被弭衡以公务繁忙为由拒绝。弭衡何尝不知弭楸的心思,只是多年的驰骋疆场,叱咤朝堂让他早已忘了如何低头。弭衡也知苏莲落是冤枉的,亦知晓她在那地牢中受了不少的苦,可他又想再大的苦如今也受过了,就是如今他就算去道歉也改变不了什么。
弭衡心中思绪万千:如今既已知苏莲落是冤枉的,而又有风言风语传是马之修等人所为。即便不是,空穴也未必来风,只怕这不知道的事情还有许多。忽的思绪被打断,门外小厮来报:老爷,少爷求见。
思绪打断的感觉十分不好受,弭衡心中也带了些许怒气:“你只管回了弭楸,不见。他若是有心就在这里跪上个十天八天,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见他。”小厮偷偷的瞥了一眼弭衡,见他面带怒色,还想再问却也只能作罢。弭衡见小厮出去,余怒未消。再加之最近边境番邦屡次来骚扰边城,却又没有爆发大规模侵袭。上报皇上,皇上却也只说,需有容人之量。
弭楸在门外静静地候着,小厮快步走到他身边行了个礼道:“少爷你便回去吧,老爷既说了不愿见你,那定然任您如何,他也不会见您。你又何苦来触怒老爷,折磨自己?”弭楸并不答话,只是轻声问了句:“父亲可有说何时见我。”
小厮摇头,道:“老爷只说凭您在这跪上个十天八天的,他也不会见您。”弭楸闻言心中亦是不是滋味,撩起衣摆。只听得扑通一声,这膝盖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是实打实的响,弭楸挺直腰板就这么静静地跪在门外。
小厮心下一惊,忙要去扶起弭楸,却被弭楸挥手拒绝。弭楸看向雕花的木门道:“父亲若一天不见我,我便在这里跪上一天;若十日不见我,我就在这里跪上十日。一直跪到父亲愿意见我为止。”门内十分安静,恍如无人的样子。只是弭楸知道,这些话弭衡可以听见。
诚如弭楸所言,弭衡在门内听得一清二楚。弭衡却不答话,只当弭楸是孩子心性胡闹罢了,待几日过后定然就尽数忘了。弭衡心中弭楸还是那个只知在寻欢阁中饮酒作乐,莺歌燕舞的花花公子,成不了大器。
弭楸就这么静静地跪在门外。弭衡的晚膳是让佣人传到书房的,弭楸未曾进食。入夜天凉风大,抬头仰望天空,月亮竟是被乌云遮的严严实实,偌大的天空只是乌蒙蒙,黑压压的一片。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柳清自寻欢阁回来。弭楸自打从苏莲落那处回来,看着日渐消瘦清减的苏莲落,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又害怕陈字瑶,马之修等人会对苏莲落不利。出于如此考虑,弭楸便从寻欢阁中抽调了几名高手来暗中保护苏莲落。他们或隐匿于市集,或藏于街巷之中。
柳清听完领命保护苏莲落的属下的汇报,正欲去苏莲落宅院附近寻访一番。忽而听得家中下人来报说是弭楸在将军书房门外,长跪不起。柳清闻言心说不好:弭楸若再与弭衡针锋相对,只怕日后有弭楸的苦头吃。
柳清还未刚行至院门,连枝那个小丫头就慌忙跑了过来,脸上的眼泪都来不及擦。连枝焦急的说道:“柳侍卫,你快去看看少爷吧。少爷谁的话都不听,在老爷的房门前已是痴痴的跪了好几个时辰。连晚饭都未曾进。”柳清闻言大惊,心里思度道:“少爷这是要用自己来逼迫老爷。”念及这里,柳清快步走向弭衡的书房。
还未到就听见一个丫鬟大叫:不好了,少爷晕过去了。柳清暗骂弭楸道:果真是个傻子,几日未曾好好吃饭,今日又来这么一出。这不是要将自己朝死路推吗?情之一字果真伤人不浅。
柳清加紧了脚步,只看到弭楸惨白了一张脸,面无血色。柳清走上前去,将他搀起,弭楸尚在昏迷之中,口中似是在呢喃着些什么。柳清凑过去想要听清,只听得弭楸昏迷之中仍在呢喃着苏莲落的名字。
弭楸被柳清搀回房间。柳清安顿弭楸歇下之后,只听得窗外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声。柳清朝窗外呵斥:“莫要再装神弄鬼,少爷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只管报与我知便好。”
只见窗外现出一个黑影,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寻欢阁头牌小倌玉清。
白日里玉清乃是寻欢阁头牌,琴棋书画,以色侍人。京城中没有一个人不知玉清头牌之名。可是玉清还有一重身份,他乃是弭楸座下最优秀的暗卫,刺探情报无所不能,武功也是鲜少有人出其左右。柳清心里暗道:苏莲落于少爷而言竟是重要到了如此程度,弭楸竟派出最优秀的暗卫来保护她。
柳清行至窗前,负手而立。玉清看向躺在床上的弭楸,轻声问道:“少爷这是怎么了?”
柳清随着玉清的目光看去:“别看了,怎么了?可是苏莲落那里出了什么事?”
玉清收回目光,:“苏夫人那处并无什么异常,只是最近院落附近多了许多面生的人。”
柳清听闻此言,瞬间警惕起来,眼神也变得阴狠起来:“加强警戒,怕是有人要对苏夫人不利。若有什么异动,及时汇报。”
玉清领命退下。柳清看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天空,长叹道:“这天只怕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