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三次见到俞成瑾了,如果他不是站在姚瑶身边,我依然还是觉得他很英俊的。
“你好,姚女士,我们又见面了。”
我摆了一个有点尴尬的笑容,且听他说些什么。
我只知道沈钦君和姚瑶结了婚,不仅房子给她住,妈给她打,难不成连律师也给她用?
虽然韩千洛在身边,但我还是有点紧张。实在不知道俞成瑾手里的那个密封袋子——会翻出来一张什么牌。
“姚女士,我这里有一份声明书。”俞成瑾拿出一份用L型塑料夹收整的文件出示给我:“声明人是您的生母王倩女士。”
声明书?
我惊讶不已:“我妈妈连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会去做什么声明书?”
“但是这份声明上有您母亲的指纹印为证,这在法律上是同样奏效的。”
俞成瑾把东西递给我,看着我迫不及待地用最快速度扫视了一遍。
红彤彤得手印印在声明落款处,比血还刺目还恐怖的……是这里面记录的内容。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把这张纸一把撕碎了!
“简直胡说八道!我明明就是我爸亲生的,八岁时来到姚家就做过亲子鉴定!你们——”
“姚夕,你这可是有意毁坏物证。不过今天的场面上有监控录像——”姚瑶蹲下身来去捡那团纸,笑的很得意。
“没关系的何女士,”俞成瑾笑着拎了一下手里的公文袋:“那个是彩印高仿,原件在我身上。
有时候,当事人们情绪激动难免发生这样的状况。我们都会留一手。”
“钦君说您是最专业的律师,果然是很有水平呢。”看着姚瑶那张无耻的脸,我几乎无法压制住想去抽她的怒火。
可是韩千洛的手紧紧挽着我,丝毫不让我乱动。
我不怕诋毁,不怕误会,不怕唾弃,但我妈清清白白老老实实的出身,又做了十八年的牢,凭什么还要被人算计被连累?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多月前唐小诗告诉我那个去看我妈的可疑人物——
脑中还原出无数个细节的片段!
床单上的红色油印,还有护士们说起来我妈指甲缝里……
阴谋!这一定是阴谋!
“我妈妈明明已经神志不清了,她才不可能口述我的身世无缘无故地盖手印!”我大喝一声:“你凭什么说我不是爸的女儿,姚瑶才不是!”
“姚瑶是不是又能怎样?”姚瑶的笑得开始猖狂起来:“姚瑶已经死了,”说着过去扶起了蒋怀秀:“但我干妈可是干爸名正言顺的原配夫人。
而你一个女佣在外面的野种,根本就不配染指姚家的一分钱!”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对……当时我虽然还小,但明明已经记事了。
我爸姚忠祥可是一口应承着我是他的女儿,亲子鉴定的报告书也是白字黑字的。
可是……我抽血了么?
七八岁的小女孩那么怕疼,刚刚离开妈妈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理应对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记忆犹新。
但我怎么记得我爸就好像带我到一个有大夫在的房间里待了一会……
完全没有打过针放过血的记忆?
难道我爸爸是故意的!
现在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就只有我妈妈了,但是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又怎么能说的明白?
太混乱了,我使劲呼吸几口,屏住眼眶的酸楚回头去看韩千洛。
我发现我已经习惯了在找不到方向的时候转而去找他——那张英俊的脸上仿佛一直能读出我要的答案。
“姚夕,别担心。”他攥着我发麻的手心,脸上的从容果然能让我轻松不少。
其实想想也是,就算我真的不是姚忠祥亲生的——那又怎样?
遗嘱里留的是我的名字,就算是养女也是有资格继承家产的。只要我爸知情,我爸愿意,该有的那些又不是凭你们不明不白的一张纸就能抹去的!
“俞先生。”我冷冷地看着俞成瑾:“就凭这样一张难辨真伪的纸,就说我不是我爸爸的女儿?这也未免太天方夜谭了吧。
为了证明清白,我愿意再做一次亲缘认定。如果事实结果证明是你们有意欺诈诋毁,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个当然没问题,”俞成瑾微微一笑:“不过现在,姚老先生已经过世,连遗体都火化了。
相关的私人物品里可还能找到与之有关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只不过我父亲住院很久,家里早就打扫了N个来回。
守灵之后的回魂夜几乎也烧掉了他所有的私人物品,现在就是想找一根头发都不容易了。
不过——
这时我看到韩千洛往旁边那看戏已经看了好半天的姚宗毅一家人走去:“姚先生,事关重大,可否请行个方便?”
我顿时就明白了。
姚宗毅是我爸爸的表弟,只要能让我跟他比对一下DNA,证实有亲缘关系就行了!
姚宗毅本来还很犹豫的,一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样子,貌似不是很愿意蹚浑水。
但是韩千洛又说:“您可以考虑下利弊,如果这位姚女士真的不是您兄长的亲生女儿,那她手里的这份遗产可就不一定要怎么安置了。您是已故姚老先生唯一的表亲——”
这人的心思么,大抵都是相似的。一听到自己可能有油水捞,眼睛立马就放光了。
于是姚宗毅赶紧换了副面容,虚伪地笑道:“我哥这一辈子就这么两个女儿,姚瑶早早的去了,现在……我也不好让他身后落的不明不白。”
说着就撸胳膊挽袖子,跟要杀猪一样。
我从后面拽了拽韩千洛,说实话,心里没那么足的底气。
我觉得姚瑶她们竟然敢去招惹我妈妈弄这么一份声明来,八成就是做过一点准备的。
“万一……我真的不是怎么办?”我讪讪的说。
“不是也没关系。”韩千洛挑了下眉眼:“遗嘱上说的清楚,你是姚夕,姚夕是你。她们若是不甘心,大不了打官司。
遗产纠纷案多半都是这么来的……有我在,你会输么?”
听了他的话,我心里莫名又充实了几分。
正好今天有朱鸣鹤律师和公证处的官员们都在,我们这一群人直接就转战到司法鉴定民事办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看着我和表叔姚宗毅一起被采血,估摸着是什么猫腻也弄不出来了。
我站起来的时候与俞成瑾侧身过,明知道他是个没什么良心底线的律师,但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为什么帮她?总不可能是……沈钦君让你这么做的?”
可他的答案让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愚蠢——
“姚女士开玩笑了,我是律师,只讲盈利不讲正义。接什么样的委托,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我冷冷地瞄了他一眼,说:“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所有英俊的男人里,最恶心的。”
“谢谢。”
他一直笑眯眯的连半分恼火都没有,转身就对姚瑶说:“放心吧何女士,过几天出结果,只要没问题,我赌我的名誉,一定为你赢了这场官司。”
“打官司?”我冷笑一声:“很好。如果我真不是爸的女儿,你们出招我接就是。
但如果事实证明是你们不怀好意地诋毁欺诈,我一样不会善罢甘休。
我爸手里这些钱,是我的,我一分都不会给别人贪了便宜。”
姚瑶此时貌似已经是胸有成竹了,扶着她那个瞎眼的老妈很不客气地对我挑衅道:“姚夕,别白费心思了。整个S市里你找不到比俞律师更好的,等着认输吧。”
我针锋相对:“你也别白费心思了,你就是骗了全世界的财富,也生不出一颗蛋。将来还是孤独终老!”
“你——”
这时,已经在旁边被冷落了好半天的朱鸣鹤轻咳两声:“我说,你们各位能不能先听我说几句?”
我们都噤声,静等他的说法。
“现在既然是这么一种情况,也就是说各位对自己的遗产继承还是存在异议的?”
“朱先生您也看到了,我只能被动应对。”我对他说:“您是我爸的老朋友了,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们这些人不专业,您说就是了。”
“既然遗产权有纠纷,且有可能要引起诉讼,那么按照规矩——在你们双方未达成一致共识的前提下,是不能处置姚老先生的任何遗产的。”朱鸣鹤的话貌似也很合理,于是我立刻点头:“这没问题,我爸的债务我已经担下来了。至于这些遗产,我又不急着用钱,房子慢慢建,股份慢慢涨。
官司打多久,我奉陪多久!”
我斜着眼睛去看蒋怀秀,很明显——她的样子欲言又止。
最后终于脱口问了一句:“朱律师,你的意思是……股份不能兑现?”
“不是不能,而是现在不能。”朱鸣鹤的回答很干脆:“您得理解,既然双方对财产有不同意见,只能先冻结起来等待法庭裁决,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怎么?姚夫人有困难?”
“啊,我是想——”蒋怀秀面有难色地看了看姚瑶:“韵韵啊,你说这——”
姚瑶咬了下唇,眼神稍微有点迟疑。然后她看了看俞成瑾,好像是在质询他的意见。
俞成瑾也没说话,但那眼神坚定得跟他妈的一见钟情似的。
顿时就让姚瑶吃了不小得定心丸。
“没事的干妈,主动权在咱们手上。”她转而又去安慰蒋怀秀,然后对朱鸣鹤说:“没问题,干爸的那些债务,我们也会想办法筹钱补上的。
至于遗产纠纷,哪家的官司不需要个十天半月?我们能等。”
朱鸣鹤恩了一声:“虽然姚老先生生前希望以和为贵,但既然这样,法庭见也好。只不过姚夫人确认要签字继承这笔债务?
一千五百万,也不算是小数目。不如回去再与家人商量下?”
“韵韵啊,这个钱……”蒋怀秀真是个半点主意也没有的废物,连我都快被她蠢哭了。
“干妈,钱我来想办法。”
呵呵,我知道姚瑶就是去买身也会先把债务筹齐的。她会傻到放着八千万的股份不要,而放弃债务继承么?
只不过……她要一下子弄到一千五百万,难不成得找沈钦君?
回去的路上,我心思一直很重。
韩千洛这个混蛋居然还放了一首很欢快的歌,脸上的表情还跟着一块轻松!
——真是让我越看越不爽!
“你说,我该不会真的不是我爸亲生的吧?”我推了推他。
“很重要么?”韩千洛笑着看看我。
“废话,八千万呢!”我掐他一下,害得他差点撞了一只过马路的猫。
“别闹,开车呢。”
我默不作声地垂下头,重重叹了口气:“算了,其实我只是不想让姚瑶得逞。而且,真的不希望我的亲生父亲是那个被我妈下毒害死的酒鬼……”
心情没来由的烦躁起来,我随手关了车上的音乐,一不小心调频到了新闻节目。
我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貌似是在播一起很常见的电信诈骗转账案。
那些无良的骗子,专门挑警惕性差的孤寡老人下手。
但今天这一案件貌似有点不同——
听着听着,我的思路顿开。一下子掐住了韩千洛的胳膊:“韩千洛,我……我想到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