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范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本来她已经病的十分严重,就算是别人没告诉她,她也知道自己没多长时间了。
别人都说她没有享福的命,毕竟家里的日子眼看要好起来了,但是她这身子却越来越弱,只是到底放心不下孩子们,这才能坚持一天是一天。不过她知道自己的心其实已经死了。
因此等她重新回来的时候还有点儿懵,这一年大妮儿九岁,离大妮儿生病还有一年时间。
范李氏想了很久,只能归根于菩萨保佑,要不然怎么能重新开始呢。
这一次范李氏觉得自己不能再跟一样过了,她得过出个样子来。
只是她一个大字儿不识的农村妇女,能知道什么。虽然去过春城,但那时李家让人来接的,让她自己去,估计还没走出县城,自己就迷路了。
因此李范氏只能自己更努力干活儿,每天跟个老牛一样,就想着多赚点儿钱,存点儿私房,要是万一大妮儿再病了,手里好歹还有点儿活钱儿。
相应的,李范氏照顾女儿也小心翼翼了起来。甚至单独给她收拾了间屋子,里面打扫的干干净净。
这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每天都要对自己说一遍,这次大妮儿一定能好好的活着。
李范氏悄悄的数着自己手里的私房钱,一共四十多块钱,其中二十块是当年嫁过来是她娘给的压腰钱,剩下的二十多块,是她这些年一分分攒起来的,也不知道如果必须出去给大妮儿看病,这些钱够不够。
也许是这次李范氏照顾的精心,到了那个时间大妮儿并没有生病,那段时间李范氏几乎神经质了,就算是晚上睡着了也要起来看女儿一眼,就怕一个不注意,女儿又没了。
小心翼翼的熬过了那段时间,李范氏才算是获得了新生,这是她第一次改变了原本的生命轨迹,成功的把女儿拉了回来。
李范氏感谢观音菩萨,每天干更多的活儿,见人三分笑,恨不得告诉每个人自己的好心情。
他男人李大贵见婆娘这段时间神神叨叨总算恢复了正常、这才说道:“总算恢复正常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中了邪,好像着让李大娘过来给你看看。”
李范氏哭笑不得的拍了李大贵一巴掌,李大娘是李家凹专门替人跳大绳的。不过手段有些上不得台面,正经人家没人去找她。
李大贵哪里知道这几天她经历了什么,她可是成功的把自家闺女跟阎王爷抢了回来。
不过虽然大妮儿没事儿了,李范氏却照旧对着她小心翼翼,比对两个儿子也有着明显的偏爱。
这让李大娘有些不满,不过一个丫头片子,怎么看的比小子还重要。她可是典型的重男轻女。
不过除了这一点儿李大娘也找不出李范氏有什么不好,干活儿有眼力届儿,也不是那偷懒耍滑的,因此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眼看到了过年,李范氏记得李二叔一家就是这时候回来的。上次李二叔回来的时候自家没什么准备,就让李二叔一家凑合着住了,现在知道了,怎么也不能继续那么干。
起码总不能再让那位姑奶奶跟她婆婆挤一个屋吧,老太太虽然也是个讲究的,但是上了岁数以后难免有些埋汰,那时候不懂,现在回想起来可不都是李婉隐忍的表情。
要说李范氏没有什么想法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如果过继出去,以后自家也能过上那样的日子,她还记得当时小叔子鲜活的眉眼,乐盈盈带着他们满春城转的样子。
如果把小叔子换成了自家孩子,还有他们家可怜的大妮儿,不可否认李范氏内心激动的手都在发抖。
只是有时候听到小叔子叫她嫂子,她又觉得自己不能干这没良心的事儿。小叔子对他这个嫂子还是不错的,有时候也会在婆婆面前给她说好话。
如预料中的一样,李二叔家如期而至,再一起见到李婉,比印象中的还要漂亮,漂亮的让人想看一眼都不敢。
有了提前安排,这次总算是妥当的把人安顿下来了,晚上趁回了屋,李范氏的心里乱糟糟的,趁着李大贵说话的功夫,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下他。
如果,她是说如果,过继一个她一个儿子走,能让一个孩子过上好日子,这个念头就跟疯了一样,疯狂的在她心里滋长,那种疯狂的程度,李范氏根本抑制不住,也有可能是她根本不想扼制。
李范氏不想正视自己卑劣的内心,只能一天天的逃避着。最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影响,李二叔一家最终也没做出什么决定,说还是要考虑一下。
李二叔一家走了,留下一家子人心里焦躁不已,小叔子倒是有些事不关己,其实他心里还有点儿不愿意,毕竟已经这么大的小子了,过继出去,再叫别人爹娘,总是有些不自在。
气的李大娘不住的垂他,别人替他操心操肺的,这小子到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不过李二叔走的时候也提过过继个孙子,尤其是格外喜欢二蛋儿。
李大娘和李大伯看二蛋儿的表情也怪怪的,自家儿子不想去换成孙子也是可以的,只是这孩子岁数小,就怕被哄的忘了自家人。
其实说白了,两家都这么热心的想把孩子过继出去,还不是为了沾点便宜,而李二叔想过继个小的,何尝不是为了把孩子养熟了,不受家里人牵制。
李范氏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李二叔和二婶也有岁数了,婉妹妹眼看也要出嫁,把二蛋儿带过去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精力呢,二蛋儿可是个调皮鬼,闹腾起来我都受不了。”
这也就是个理由了,毕竟李二叔一家比他公婆还要年轻,而他公婆下地比年轻人还要利索呢。
也许是这段时间把精力全都放在了这上面,也许是命中注定,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大妮儿又病了,而且病的一发不可收拾,跟前世一样,赤脚大夫又有些犹豫的说,或许到大城市还有希望。
李大贵一听他这么说就抱着头蹲下了,人类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很害怕,而赤脚大夫说可能有希望,在李大贵看来就是没希望了。
而且大城市啊,他一辈子都没出去过,谁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样子呢。
大妮儿养这么大了,李大贵虽然更喜欢儿子但是对这个唯一的姑娘也是稀罕的。
眼看着一家人又想以前一样认命了,李范氏却知道赤脚大夫说的是真的,外面真的能治,只要打几个针就好,当初她专门问过弟妹,真的打几针就好,虽然说不知道的要用多少钱。
李范氏心里的那种绝望又铺天盖地的蔓延过来,不过随后又升起了希望。
她们可以去春城,如果,如果真的不够用,她就跟二叔借,以后做牛做马还债。
现在李范氏有些后悔,当初她为什么不干脆把自家孩子推过去,还良心不安,只要自家孩子能过得好,就算是以后下十八层地狱她也认了。
李范氏说什么也得带大妮儿去看病,她手里的钱再加上李二叔家回来给的见面礼凑了五十块钱,路费应该是够了。
李家都觉得李范氏无理取闹,一句随口安慰的话,她就要过去,去了找不找的到人且两说,这一路上的艰难又怎么说,没准儿大妮儿根本坚持不到人就没了。
李大贵知道她是伤心过了头,安慰不顶用,训斥也不顶用,最后李范氏甚至以死相逼。无奈之下一家子总算是妥协了。李大贵想着算是让她安心吧,也是他这个当爹的给孩子尽最后一点儿心,如果呢,如果能治好呢。
不过李大娘也对李范氏没了好脸色,留下一句你们一家子随便,便走了,不过却把二蛋儿带走了,不管他们怎么作她不管,只是二蛋儿还小可不能跟着他们折腾。要是万一大妮儿没看好孩子再病了,那才真是鸡飞蛋打呢。
李范氏李大贵再加上蛋儿和大妮儿,李范氏背着干粮,李大贵和蛋儿轮流背着大妮儿,一家子就这么走了。
去的路上不光是蛋儿和大妮儿甚至李大贵和李范氏都有些害怕,一路上怀着对未知的恐惧,一家人互相安慰着,路上的艰难暂且不提,好在最终有惊无险的到了春城。
李二叔家留下了地址,李范氏毕竟是来过一回的,看着一家子都累瘫了的样子,咬咬牙租了黄包车,要是光靠走的还不一定要走到什么时候。
李大贵有些不赞同的看着她,毕竟他们剩的钱已经不多了,只是看着累的已经没什么人色的孩子到底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临出来的时候他娘塞给他三十块钱,他一直贴身藏着,总能过去的。
还算是顺利的到了李二叔家,着急忙慌的把二妮儿送去看医生,得了医生一句幸亏送来的及时还能治,李范氏直接坐到了地上,医生说还来得及,这次来得及。。。
这次她再也不管什么良心安不安,只要孩子们能好好的,她就是做了亏心事儿,以后下地狱也不怕了,这是她一颗当娘的心。
至于小叔子那里,李范氏默默的说了声抱歉,先借用了他的机会,以后她会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