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每个人都有预测未来的能力,那么此时楚墨风四人应该置身在玄幻世界之中,但是很无奈,此时是隋大业十一年,大业末年黑暗时期的唯一光明的一段岁月,楚墨风四人如果晚一步离开朔方郡,或许就能见到罢官回乡的梁师都。
冥冥之中或许自有天意,尽管此时与梁师都未曾谋面,但是贞观二年(公元628年)冬,二人相见却已各为其主,刀剑相向。
清晨卯初时分,修整了一夜的楚墨风四人翻身上马,继续向着武威郡姑臧县走去,考虑到顾贞儿那个吃货的感受,楚墨风还是在临行前买了许多吃食分给了三个女孩子。此时距离武威郡治姑臧县还有不到半日的路程。
顾贞儿望着裢褡里鼓鼓囊囊的一堆吃食,一边骑马一边嗤嗤地笑着,柳非烟见状抽了一鞭子马背后,与她并行在一起,伸出手一拍她的头说:“回魂啦,这一路上看着你总是在不住地笑,是没见过吃的么?在张掖那四年,你可是在烟雨楼里没少吃东西,也就是鱼肠大哥他们看你年纪小懒得管你,你说你也不怕吃胖了耍不了你的刀。”
“表姐啊,我都已经是在江湖上历练许久的大人了,怎么还没事就拍我的头啊?”顾贞儿一手从裢褡里摸出一个鱼兜子放到嘴里,另一只手揉了揉脑袋,委屈地看着柳非烟,“再说了,我不吃饱了怎么有力气惩恶扬善啊。”
柳非烟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催了催胯下骏马,赶上了前面与楚墨风并行的萧若兰,“若兰,你裢褡里的若是不够吃,我裢褡里还有的,但是千万记得不要给贞儿了,这个丫头不能再吃了。”
“非烟姐我平时吃的也少。”随后萧若兰稍微一拉缰绳,落后了楚墨风几步远,悄悄地对柳非烟说:“其实非烟姐,我们应该多关心关心楚大哥,你别看他平时对我们很照顾,其实他自己对于照顾自己这方面的事是很不放在心上的。”
望着楚墨风骑马的背影,柳非烟不禁眼中一暖,随手抹了抹脸,扬起马鞭往马背上一抽,马儿吃痛嘶吼了一声,撒开蹄子向前跑去。
此时楚墨风悠闲地哼着小曲,望着眼前的一片黄沙,听见身后有马蹄声,转头一看是柳非烟追了上来。
“楚大哥你饿不饿啊,我从裢褡里给你拿点吃的吧?”
“也好,随便给我点就好,反正我也不是很饿。”
柳非烟从裢褡里拿出了几个鱼兜子,塞到楚墨风手里几个,自己也捏着一个慢慢地吃了起来,“楚大哥,你说人这一生究竟要活成什么样才算满足呢?”
勒住马缰绳之后,楚墨风停下来一本正经地凝视着柳非烟,思考着这个深奥的话题,柳非烟从未被楚墨风如此凝视过,不由的双颊泛红,双手紧紧地握紧缰绳。
不远处顾贞儿和萧若兰双骑并行,看见远处的情景不由的把头凑到一起,开始嘀咕起来。
“你看你看,还说我表姐不喜欢风哥哥,这不俩人对上眼了,哎你说一会儿俩人不会亲上吧?”
“我说贞儿啊,你是不是喜欢你风哥哥啊?要是喜欢你跟他说说的,在这放酸有什么用。”萧若兰皱着眉头看了顾贞儿一眼,随即又笑着用手轻轻地捶了顾贞儿一下,“别想的那么不堪,我第一次见楚大哥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的。”
顾贞儿看了萧若兰一眼,贱兮兮地笑到:“若兰,你是不是也喜欢风哥哥啊?”
萧若兰闻言一怔,随即笑到:“哪有啊,我只是很佩服他,虽然我们几人年纪相仿,但是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从他身上散发出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稳重,我觉得楚大哥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和表姐跟他相识到现在,大概已经四载有余,他很少跟我们提起他的过往,我们只知道他有两个红颜知己和一群师傅,其余的知之甚少。”
此时柳非烟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鼓起勇气轻声问到:“楚大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非烟,我刚才想一些问题走神了,见谅啊。”楚墨风听见柳非烟的声音,随即结束了思考,对着柳非烟挠了挠头说:“其实人这一生活的充实、健康就好,不需要大富大贵,也不奢求长命百岁,至少到垂暮之年回想起过往,心中没有遗憾才算是满足吧。”
“其实也不全对,你看现今的朝廷,愈发昏庸腐败,皇帝只顾着连年征战、四处修葺,全然不顾百姓死活,若非如此当初我也不会落草为寇,而贞儿也不会从一个富家小姐变成大盗。”
“所以说,假如能有一个明君推翻现今皇朝的统治,建立一个让老百姓安居乐业、旱涝保收,且不用每天为了生计殚精竭虑的天下,那这样的明君我愿意带着我的队伍去辅佐他,直至我看到心中期望的那片景象。”随后楚墨风转头对着后边依旧在嘀嘀咕咕的二人说到:“你们俩加快点速度,争取午时一刻赶到姑臧县,最后一个进城门的中午不要吃饭了。”
随即楚墨风附在踏风的耳边说了几句,踏风突然四蹄一蹬,加速向前跑去,柳非烟、顾贞儿和萧若兰见状,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大呼狡诈。
殊不知姑臧县内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县衙大牢内的一间牢房里,一个中年汉子木讷地坐在草席上,嘴里不停地叨念着‘为什么’,突然大牢内狱卒高声大喊:“老陈头,吃饭了,吃完饭准备上路了。”只见牢房栅栏外伸进来一个碗,碗里铺着一层厚厚的白米饭,上边铺着一层青菜,青菜上边放着一个浓油酱赤的鸡腿,随后又从栅栏外伸进来一壶酒。
牢头黄二斜签着身子靠着栅栏,看着依旧纹丝不动的老陈,叹了口气对边上的狱卒说:“这是他妈的什么世道,城东老朱家两口子就该死,开当铺放债,还不上就带着家仆到人家家去抢,仗着家里有人在朝廷做官,无法无天的。”
边上的狱卒指着老陈头问黄二:“黄头,老陈头怎么惹到老朱家了?”
“妈的也怨老陈头命不好,本来开了个裁缝铺还勉强养家糊口,谁知上个月给人家做衣服做错了,那主家也是得理不饶人,非得让老陈头还定钱,老陈哪能还的起啊?”
黄二看了看老陈头,随后又说到:“定钱早给他家姑娘买药治病了,这不没办法,去老朱家借了钱,九出十三归,这个月该还了,还不上老朱家就要抓他家的病丫头卖到窑子里,老陈头一着急,一剪子戳死了老朱家的一个家仆,这下惹了事了,把自己命搭到这了。”
狱卒看着老陈头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跟着黄二往外边走去。
午时一刻,姑臧县北城门飞快地闪过四个骑马的人,一路不做停歇向着客栈走去,此时刑场上聚集了一大堆人,对着斩头台上的老陈头指指点点,监斩官望着高高的太阳,焦急地等待着午时三刻的到来。
人群中一个双目失明的小姑娘在别人的搀扶下对着台上的老陈大声呼喊着:“爹,您是冤枉的,您为什么不说呢?女儿已经这样了,您又何苦为了我把您的性命搭上呢?”
老陈头听见女儿喊他,抬起头对着自己的女儿喊到:“傻孩子,爹为了你不受苦不受罪,爹这样做值了。”随即对着下面的人喊到:“诸位乡亲,看在我老陈平日与诸位相处不错的份上,我走了之后姑娘就麻烦诸位多加照顾了,诸位的大恩大德,老陈下辈子再报。”
人群的一侧站着一对面相奸猾的男女,对着老陈喊到:“你个穷鬼,早死早算完,等你死了,你欠的债就拿你姑娘抵偿。”随后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人群中一个小伙子对着那对男女大声喊到:“姓朱的,你两口子就不怕遭报应么?要是让灭了响子帮的彼岸花知道了,你觉得你两口子还能活多久?”
此时那个姓朱的男子大笑道:“什么狗屁彼岸花,响子帮明明是郡守大人带人剿灭的,也就是你们这些泥腿子相信那些屁话,要是真有什么狗屁彼岸花,你让他们出来,我非得叫下人打断他们的狗腿。”
随后转身对监斩官喊到:“监斩官大人,午时三刻到了。”
监斩官闻言看了一眼太阳,随后大声喊到:“午时三刻已到,案犯陈老实,已验明正身,行刑。”随即将写有老陈头的牌子甩手往地下丢去。
行刑官抽出老陈头背后的木牌,将老陈头按到斩台上,随后喝了一口酒,将酒往鬼头大刀上一喷,对着老陈头说:“老陈莫怪我,我也是听命行事,走好。”随即高举鬼头刀就要往下斩去。
此时台下哭声一片,老陈头的女儿仰天大喊到:“老天爷啊,您睁开眼看看吧,我爹他是冤枉的啊,求求您派个人来救救我爹吧。”
朱姓男子望着老陈头的女儿冷笑到:“你喊也没有用,不会有人来救你爹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话音刚落就听人群外一个冷冷的声音大喝道:“陈家丫头,如你所愿。”随即两道金光从人群头顶上一闪而过,一道击中即将落地的木牌,一道打在行刑官的鬼头大刀上。
只见木牌被金光一撞,钉在了监斩官的桌子上;而行刑官手中的刀突然脱手飞了出去,直直地插在桌子前面。监斩官吓得赶忙往前一看,只见人群外三个带着鬼面具的人,骑在马上冷冷地望着他们。
监斩官哆哆嗦嗦地问到:“来者何人,为何扰乱行刑。”
只听打头的那个带着夜叉面具的人高声喊到:“彼岸花!”
台下的百姓听到彼岸花三个字,纷纷回头观望,其中一个女子看到身后之人的面具,疾步跑到老陈头女儿的面前,拉着她的手高兴地说:“丫头,你爹有救了,真的是彼岸花,今年五月的时候就是他们灭了响子帮,我记得那个夜叉面具,真的是他们回来了。”
老陈头的女儿一听,赶忙让人搀扶着来到几人面前,跪下对着几人磕了三颗响头说:“恳请诸位大侠救救我爹,我爹他是被冤枉的。求求你们了,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此时楚墨风透过面具望着眼前的女子,冷冷地说到:“和我说说怎么回事,如果你爹真是被冤枉的,那他这个人我们保定了,如果你说谎,我会连你和你爹一起杀了,彼岸花帮穷人但是也讲公理。”
老陈的女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此时柳非烟策马上前翻身下马将面前的女子扶了起来,透过鬼魅的罗刹面具说:“小妹妹,你起来吧,我平生最恨放债的,这个忙我帮定了。”
柳非烟转头看了楚墨风一眼,楚墨风会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柳非烟转过身对着监斩官大喊:“告诉你们郡守大人,我们又回来了,这个人我们保定了,人我们这就带走,你滚回去交差吧。”
萧若兰和顾贞儿跳上斩台,将老陈头身上的绳索解开,搀扶着老陈头走了下来,围观的人群自觉地让开一条路,目送着几人离开。
回到老陈头的裁缝铺,只见一地狼藉,老陈头将几人迎了进来,随后对着四人跪了下去:“几位大侠的恩德,小人无以为报,此生定会给几位立一个长生牌位,日夜诵经祈求诸位长命百岁,来世小人做牛做马报答诸位。”
楚墨风摘了面具将老陈扶起来说:“大爷您不必如此,路见不平我们踩,遇见不公我们管,不过您这家是不能住了,跟我们走吧,我们带你去张掖,在那里定居下来,那里的人都很和善的。”
此时一直和陈家丫头说话的顾贞儿突然开口问到:“陈大爷,箐箐的眼睛是生下来就看不见的还是之后遭遇了什么才看不见的?”
老陈望着女儿叹了口气说:“唉,箐箐生下来的时候是能看见的,谁知道她六岁那年,不小心从床上摔了下来,随后就看不见了,这么些年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我一边做活计一边带她看病,我苦点没什么,只是苦了孩子了。”随即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顾贞儿琢磨了一番,突然大喝一声:“对啊,我知道谁能给箐箐治眼睛了,你们跟我们回张掖吧,我家祖传有个治失明的方子,回去后我让罗刹姐姐研究研究,没准箐箐还能重见光明呢。”
老陈头听顾贞儿如此一说,高兴地笑了起来:“几位先在我这小地方坐一坐,我上街去买些酒菜,咱们庆贺庆贺。”随即转身就要往外走。
此时楚墨风拦住老陈说:“不能让你破费,这些钱你拿着,回头再雇一辆马车,方便带着箐箐走。”然后从兜里掏出五吊钱塞到了老陈手里。
老陈握着钱又对楚墨风做了个揖便匆匆忙忙出去了,几人在屋里一边聊天一边等老陈,此时楚墨风觉得无聊,对萧若兰说:“若兰我带你去买面具去,然后咱们还得多买几个,顺便看看给你们换匹马。”
萧若兰应了一声,跟着楚墨风出了门,二人来到之前买面具的摊位前,开始一个一个挑选起来,萧若兰选了一个只有一半的面具,只见面具上用浓重的红色渲染,唯独嘴唇处是暗淡的黑色,随后萧若兰戴上了这个面具,整个人突然变得阴冷起来。
楚墨风见萧若兰挑好了,随后又买了七八个面具,付过钱之后二人正要离开集市,突然听见大街上有人大喊:“杀人啦,快来人帮忙啊。”
二人急忙跑出去顺着声音的方向寻找,来到事发地时,看见一个老者倒在地上,地上满是鲜血,此时楚墨风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随即忐忑地走上前,将地下的老者翻过来一看,只见老陈浑身是血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没至刀柄。
老陈见是楚墨风,用满是鲜血的手紧紧地抓住楚墨风说:“大侠,我是不行了,求您件事,帮我把女儿的眼睛治好,带她去一个安逸的地方吧。”随后头一歪没了声息。
落后半步的萧若兰见此情景先是捂住嘴呜呜地哭了起来,随后问楚墨风:“楚大哥,这是谁干的?人家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老陈这是怎么了。”
此时楚墨风缓缓地站起来,拦住一个人说:“帮我把他的遗体送回裁缝铺,让他的街坊们帮着准备丧事吧,我去给他报仇。”随后从兜里掏出些钱,塞到了此人手里。
转过身来楚墨风走到萧若兰面前,将自己的夜叉面具戴好,对萧若兰说:“若兰别哭了,把你的面具戴上,这对匕首你先用着,咱们去给老陈报仇去。”
萧若兰擦干了眼泪,接过楚墨风的黄泉彼岸,挽了个刀花,顺手将新买的面具戴上,跟着楚墨风一言不发地走在大街上。
来到老朱家的当铺,只见门外站着几个家仆打扮的人,其中有两个人身上还有未干的血,楚墨风二话没说,抽出背后的焚天冲了上去,对着那两个家仆一顿猛刺,随即二人满身是血地倒在地上,当铺的掌柜见了大喊到:“杀人了,快来人啊。”
此时萧若兰不知从哪里找了个火把,点着之后举着火把冲进了当铺,见到易燃的就用火把一凑,不消片刻整个当铺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冲天映红了半个姑臧县。
朱姓男子和媳妇儿接到家仆报告,急忙赶到了当铺,见到当铺已被大火吞噬,他媳妇儿急的坐在地上捶胸顿足,而朱姓男子冲着楚墨风大喊到:
“你这个泥腿子,你等着,我会找你报仇......”一个‘的’字还没出口,只见朱姓男子的咽喉处穿出一根铁条一样的东西,“我本不想杀你,奈何你非要让家仆杀了老陈,所以你不得不死。”
楚墨风冷冷地看着朱姓男子,冷冷地说着,此时他媳妇儿见当家的被杀,气的抄起一块石头向着楚墨风砸来,还未进到楚墨风身边,只见她被一条纤细的腿踢了出去,“不要逼我杀了你,你要是伤了楚大哥,我定然把你千刀万剐。滚!”
只见萧若兰不知何时闪到楚墨风身边,冷冷地看着朱姓男子的媳妇儿。
大火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得知是朱家的当铺着了火,众人纷纷拍手称快,很快彼岸花帮老陈报仇烧了老朱家的当铺的事传遍了县城,所有的百姓都称赞彼岸花的做法,纷纷在家供起长生牌位,祈求上苍保佑这些惩恶扬善的人。